海子


春暖花开的大海边，木头房子倒了
无限幸福的庄稼地，向日葵枯了
那只盛满了祝福的怀子，碎了
睡在草地的牧羊姑娘，老了
太阳、血和强盗被填进胃里，睡了
撕碎被狂风卷起的麦草和诗页，他永远也学不会
那个在风中低头疾走的孩子，死了

2001、8、1


别以为我没有看见
                ——给海子

别以为我没有看见
影子在大地上留下的闪亮伤口和
那些正慢慢凝固的血
或是一片荒芜的麦田上
寥寥无几的种子

别以为我没有看见
那个黄昏吹向城外的风
宽大，孤独，带走灰尘以及所有被雨水浸湿的
乡村理想
但繁殖竟然这样毫无希望

别以为我没有看见
当这样的一天再次汹涌袭来
青色的春天终会不堪时间冗长的窃笑
试着召回泥土，祖国，旅程和沸腾的身体

但所有的响亮都太寂静了
在每年,桃花开放的时节，我总会想起你在夜里打碎的那块玻璃
并且发现，做得完美
有时并不容易

二OO二年三月二十六日


关于春天的事情
     ——给海子


“星星吓坏了，
妈妈，星星吓坏了……”
——一个观焰火的孩子


农业童话向来如此
神不死
还生出小神
掌管庄稼和土地

对于雨和雪——两个渐生憎恶的孪生兄弟
我从未吝惜爱与同情
喂养，托举它们上升
盼它们在春天到来时结伴从天空滚落
上演又一次完美的绽开或死亡

同样的手
但我从未触摸过初生的麦芽或
受难者折断的睫毛
同样的姐妹
从窗前走过，离我而去
同样的目光
但我目睹了伟大的阳光如洪水漫上河岸

春天，我从背后看你
多好的日子
利于思念，播种，缅怀或恋爱
当然，最好是去看海
拾捡冲上沙滩的麦粒


二OO三年三月二十六日晚。



远望德令哈

格日勒其木格•黑鹤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海子


远方有晒足了阳光的墙
那是哥哥的城啊
熟了麦子的城
城里住着石榴姑娘

今日我负草进城
被影子追赶
与落难的石头为伍
但我看到了这城的第一道炊烟
哥哥，我了解到石头的本来面目

哥哥，我因想你
而爱上这座城

二oo三年九月十六日西宁。德令哈，青海省第二大城市。

烟囱
　　　――给海子

格日勒其木格·黑鹤

这个孩子想有属于自己的天空
就在身体的周围砌墙
其实是一根修得太高的烟囱
终于在头顶上建造了
一扇只能看见云与飞鸟的窗

这里面温暖，干燥，安静
偶尔还能听到象群迁徙时
敲击大地深沉的脚步声

这孩子将耳朵贴在墙上
贴在墙上
他得到来自外面的讯息：

海水已浮上陆地
每一次冲击，只能带走砖的碎屑
　　　　　　　　　　　　　　――它们没有丢弃重新成为泥土的梦想
海水带走九月的鲜花和马
也带走在乘在独木船上的新娘

后来
这孩子想出来，就点了火

二OO四年三月二十六日。
这些年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为海子写一首诗，整理这些诗会发现自己的变化与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