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共劳改营的故事 薛 伟 一、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午夜开始就下着滂沱大雨。到了清晨,还可以听见隐隐若 现的雷声。我被关押在重庆市中区看守所已经快一个月了。为什么会进来?我孤独 的母亲怎么样了?今后又会如何?我都不知道。每天两顿三两米的稀饭加一碗空心 菜的生活已经叫我困乏不堪,天天盼望着审讯的到来。透过一尺见方的铁窗遥望着 乌云弥漫的天空,我心中默然在念着高尔基在“海燕之歌”中的诗句:“暴风雨, 暴风雨快要来临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盼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铛的一声,铁锁打开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管理员和一名 法警站在门口。我明白:提审我了,好歹今天我可以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我披上 外衣,穿上胶鞋,急忙走出监房。尽管我故作镇静,但匆忙的脚步却无法掩释我忐 忑不安的心情。 到了天井中,我被戴上手铐。法警将我押送出门,一直步行到大街上。这是去哪 里?街上行人都惊慌地躲开我们,而又都纷纷回头注视着我;我急忙将手往衣袖里 缩,想遮住这副雪亮的手铐。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一位头发斑白、步履蹒跚的老太 太紧紧地从后面追来,她从我旁边打量着我,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什么?走开些!”法警大声地吼道。 “我找我的儿子,他被你们抓去已经两年了。求求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老 太太抽着气说。 “不知道!这种人多的是,哪里去找!”一法警不耐烦地回答。 “孩子,你又犯了什么罪?”老太太同情地问我。 “不知道。老妈妈你赶快回家吧!”我眼中已是热泪盈眶,心中想起了我的母亲 。有谁?能够理解她们心中剧烈的哀戚,能安慰她们破碎的心灵。 二十分钟后,我被送进了市中区人民法院。法警解下了我的手铐,推我进了一间 小小的审讯室。 室内只有两张办公桌,在有审讯室字样的桌后坐着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身穿制 服,两眼透出一道凶光。旁边一位是书记员,二十来岁,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一 眼望去就知道是刚从政法学院毕业出来的学生。 “坐下!”审判员命令我坐在一把的园凳上。 在问过了姓名、年龄及家庭情况后,我们的对话转入了正题。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不知道。” “哼!反革命。” “我从来没有听说没有查证事实而先定罪名的。究竟凭什么说我是反革命?”我 对这三个字已经听得很多了,所以并不惊奇。 “你父亲是历史反革命,母亲是右派分子。但你一直同情他们。你在高中期间, 学校班主任要你给你母亲划清界线,但你却表示拒绝。”他随手亮了一张纸,“你 看,这是你的班主任写的揭发材料。” 这也是罪?我被这意想不到的事情惊呆了,一时竟答不上话来。“这封信是你写 的吗?”他又亮出一张纸片,从大体上的字迹我认出是我去年给一位女同学的信。 “写了些什么?” “是我写的。”我一时回忆不起信的内容,所以回答:“不记得了。” “哼,别装蒜了。‘听说你哥哥偷渡到香港去了,我真羡慕他,哪一天我才能变 成自由的鸟儿在天空中飞翔。’怎么样?”他得意地问我。 “有这回事,我想起来了。”我明白收信人已经检举了我,但我不认为这些话有 多严重,所以平静地承认了。 “记下来”,他向书记点点头。“你准备什么时候偷渡?有那些人?如何行动? ” “我没有想过,我只是羡慕他呀!”我急忙分辩。 “你不是要变成自由的鸟儿吗?” “但是我变不成呀,我是人。” “不管你是鸟是人,反正想偷渡到香港去喽?” “我只是随便幻想了一下。” “好,记下来。想就是动机,动机就是企图。之所以没有行动,那只是基于我无 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威力。” “随便你怎么理解好了。”我感到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 “你家有收音机吗?”他又改了话题。 “有”。 “有短波吗?” “有。” “你收听过哪些短波电台。” “不一定,偶而碰见听一下。” “也有台湾的喽。” “很少听见,因为太多干扰了。” “很少说明还是有。正因为你去听了才知道有干扰,好了,这个问题已很清楚了 。” 我感到很气愤,真正体会到了这些自命为“人民勤务员”的人是怎样在草菅人命 。 审判员在抽屉中翻了一阵,找出了我在逮捕当天搜查到的一堆诗稿。“你写出的 诗中有这么一段:你在黑暗,笼罩着苍茫大地,无际无边,出了一点星辉,我什么 也不能再见……”他一字一句地朗诵着,“什么是黑暗?星辉又是指什么?老老实 实给我交待!” “这里还有一首:我的心呀,你不要动摇。哪怕那狂风劲吹,哪怕那暴风咆哮; 正义的事业要有与万恶为敌的勇气,真理所到之处,邪恶也会败逃,请付出你艰辛 的劳动与崇高的忍耐,以信心和勇气去打穿天牢。”他似乎很懂诗,“这一段就是 你的反革命决心,天牢是影射我无产阶级专政,是不是?”我仍然沉默。 “好,你默认了。休息十分钟。”他让书记员叫我在记录上签了字后就退了下去 ,只留下一名法警看住我。 世界上哪有这样蛮横无理的政权,历史上又哪有这样滑稽可笑的审判。在这个丝 毫没有民主、自由、法治和人权的社会里,老百姓只被当成是菜板上的肉,任其宰 割。我再如何辩驳都没有意义。自古就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句名言。我知 道我这顶反革命帽子是戴定了。 十分钟过去了,书记员和审判员再度出庭。 “站起来!”审判员命令我,“现在我们对你宣判。” 我尽量让自己镇静,但是,情不自禁地身子哆嗦起来,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的 一生将走向另一种命运!监狱、劳改队、作苦工的囚徒,脚镣手铐和刑罚、刑满释 放犯在街上扫街、挂木牌、批斗,一连串的情景扫过我的脑海。 “现行反革命,年二十岁,捕前系中学教员。其父为历史反革命分子,母亲为右 派分子。故该犯对我党有刻骨的阶级仇恨,伺机报其不共戴天之仇。该犯思想极端 反动,书写反动诗词,经常收听敌台广播,并企图偷越国境,叛国投敌。为顽固我 无产阶级专政,特判处有期徒刑十年,以资改造。”了了数语,断送了我一生的青 春。“被告如有不服,可于十日内上诉。”他又补充说:“你有什么话讲吗?”“ 没有,”我摇摇头,“我不要上街,只想见我母亲一面。” “到了劳改队再说。”他递给我一张判决书副本,再面向法警,“押回去!” 从我懂事之日起,虽然不满这个政权,但总希望苟安地活下去,但共产党却连这 一点也不允许,偏偏对人民横加摧残,逼迫人民走上反抗的道路。中共的倒行逆施 ,造成和训练了与它为敌的千军万马。灭亡中共的将不是台湾,也不是别的任何国 家和政党,而是中共自己。如果这样的政权果真能够长久,那人们真该痛心疾首: “天理何在?”我勤劳的中华民族啊!你为什么竟那样地沉默和坚韧? 法警又带我走上了回看守所的街道。满腔的怒火使我昂首挺胸,把双腕抬起伸向 前方,亮出一付雪亮的手铐。如果再有人问我,我就回答:我是反革命。我在心目 中已以这三个字为荣耀和骄傲。 一辆草绿色的军用吉普已守候在看守所的门前,两个全副武装的公安兵已站立在 车门两侧。上车后,他们端着漆黑的冲锋枪直对着我的胸腔,压得我喘不过气,我 刹时觉得死亡的威胁随时可能降临,我胸中的热血就要迸发出来。我想起了“风萧 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诗句,又想起了侠女聂莹在母坟前为要出发去 刺杀奸相侠景的兄弟聂政舞剑高歌。 去吧!兄弟呀!去吧!兄弟呀! 我愿你鲜红的血液,鲜红的血液,迸发出自由之花 开遍中华,开遍中华 去吧!兄弟呀!兄弟呀,去吧! 二、 在两名公安兵全副武装的押解下,又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火车里程,我被送到了远 离重庆的宜宾专区高县汉王山茶场。在群山围绕的一处凹地里,驻扎着一个劳改营 ,四周是高大坚固的围墙,墙上扎着铁丝电网,围墙的南北两端各有一个岗楼,上 面安置着巨大的探照灯和机关枪。我被分派到新犯学习小组,这是一间小监房,地 上铺着稻草,比我先到的还有三名犯人,一个年约五十多岁,叫白丁,山东口音, 瘦削而精干。一个年约四十来岁,农民模样,叫余辅尧,黑蛮而结实。再一个是矮 胖的年轻人,只有三十左右,看见他的光头和身材,我就想起庙里的和尚。 我们互相注目打量了好几分钟,然后就攀谈起来。这里面没有看守常来察看,谈 话也没有人来制止。上午学习队规纪律,下午随其他小组的老犯上山劳动,不到几 天,我们几个人便成了患难之交的好朋友。俗话说:“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 沦落人。”而我们都不承认自己是天涯沦落人,因为我们都胸怀一个信念和一种坚 信终将来临的希望,既使因为生命的短促而难酬壮志,但是希望一定会胜利。 他们三个人的年岁、遭遇、性格都不相同,但每个人都有一段感人的经历。虽然 正因为这一段经历让他们承受着痛苦的代价,但却反映出一代人的心声。 白丁在学生时代就是一个爱国者,在日本投降前两年参加了国民党的军队,在前 线勇敢地抗击过日寇。就这么一段历史在解放后成为他交代不清的罪恶。五八年因 为查出他担任过清团区队长而被划为历史反革命,留在所属工厂监督劳动。他在万 分痛苦的生活中,收听到台湾“自由中国之声”广播电台,受到很大的鼓舞和力量 。每天深夜就把头和收音机一起蒙在被窝里,如痴如梦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日子 久了,他开始用各种化名,在不同的邮区,给海外的信箱写信。当海关查获到这些 信件后,将笔迹影印发到城市里成千上百的单位保卫科,终于查获到他。判决书上 以向海外敌特机构提供情报为名,他被处以十二年徒刑。 老余是四川长寿县一个世世代代的贫苦农民。解放以后,他分到了田地,加入了 共产党。由于被认为苦大仇深,五十年代就开始担任党支部委员直到公社党委副书 记,一度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到北京见过毛“主席”,并获奖高级收音机一台。 他也是因为收听到了“自由中国之声”的广播而惹下了大祸。他认为收音机里字字 句句都讲到了农民的心里,对现实社会产生了强烈的抗议。一天晚上,党支部过组 织生活,他突然将党员请到自己家中收听台湾广播,成员全都是农民,听到台湾农 业上的成就和农村的建设,对比大陆农村的困境,个个都是激情满怀,感触极深。 从此之后,每次他招集过组织生活就是收听广播。不久,事情终于传到公社书记的 耳朵里,在一次又过组织生活的晚上,公社书记一下子闯进了老余的家里,看见十 多个农民党员端端正正坐在地上,围着一台收音机,鸦雀无声地收听那断断续续, 时有干扰的海外广播。他不禁也惊奇地坐了下来。老余看见书记的来临,知道事情 发作,他没有被骇倒,只是两行热泪涌出一句话:“老哥哥,你我都是世代的农民 ,广播里的都是我们农民的心里话啊!”书记一言不发,默默听了一阵子,若有所 感地走了。不料,事隔几天,书记的老婆就报告了县公安局,老余被重判了十五年 。老余讲完他这一段经历后,还打趣地对我说:“我被捕后最先不习惯的一件事, 就是没有收音机可以听了。”说完他憨厚地笑了一笑。 和尚的遭遇真叫我意想不到。他是城市贫民,在中共造成的“特大自然灾害”中 ,家人饿得难以生存,他三次带着老婆、孩子,背着铺盖卷,到市监狱门口静坐, 要求一家人进监狱,为了保证一天有两顿饿不死的饭吃。公安局说他丑化社会主义 ,但就是不收他。后来他志愿下放到农村,生活依然过不去,这以后,他就听说某 地有一个什么组织,参加后可以领十圆人民币津贴,他就抱着两个孩子,要求三人 参加,领了三十元津贴。不久他就被捕了,说他不仅自己参加反动组织,还特意苦 心培养反革命接班人,被判处十二年徒刑。我听了他一番叙述,打趣地对他说:“ 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尝了吧?”他扮个鬼脸回答:“我现在等我的老婆孩子进来呢! ” 白丁经常给和尚讲一些革命道理。他说,我们并非生下来就和共产党有深仇大恨 ,也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温饱,而是共产党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专制独裁,擅自威 福,坑害国家,残害百姓,迫使我们奋起争取祖国的民主和人民的解放,我们以彻 底埋葬中国专制独裁制度而斗争的战士为自己的崇高使命,以能生在这样一个巨大 历史转折关头的伟大时代而自豪。 几天以后,又有三个人被送进了新犯组,他们被共产党宣布为一个叛国投敌集团 ,分别被判了十至十五年的徒刑。这三个人原本是解放军战士,参加过抗美援朝, 后来被分派到宜宾市公安局工作。由于他们深知内部的黑暗,策划从云南边境偷越 去缅甸,不料事泄被捕。他们告诉我,就是在中共内部,也充满了怨恨和反抗的情 绪,人们仅仅是为了生存和家庭儿女才勉强顺从苟且偷生而已,一旦中国大陆这座 火山爆发,遍布全国各地的干柴、野草都将燃成熊熊烈火。我坚信那一天必将到来 ,但我也深深感到忧伤,因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大的牺牲和流血 的代价,我默默祝愿,请皇天佑我中华。 三、 天刚朦朦亮,一声凄厉的哨音滑破了山野的天空。不管春夏秋冬,犯人们照旧是 早上六时起床,六时十五分早饭,吃过一碗红薯或洋芋加大锅菜汤后,就清理工具 ,在公安员和队长的押解下,报数清点人数,分赴不同的工地,多数人是采茶,中 耕施肥,修筑茶梯,也有一部分人挖煤,种菜,修房筑路。烈日有草帽,大雨披棕 衣,农忙时炊事犯人将每人三两米的罐罐饭挑上山,上下午各有十五分钟的工间休 息。在劳动时间内,犯人们不但要互相监督,任何人动作稍有缓慢,公安员就会大 声吆喝,有时还伴着一声拉枪栓的声音。等天黄昏下来,犯人们整队收工。干了十 二个小时,回到牢房依旧是一顿三两米的罐罐饭。晚上照例是政治学习批改自己反 动思想和他们的反改造言行。每十天休息一次,每月两元人民币的零花钱。年复一 年,日复一日,过着和家人和社会隔绝的生活,而多数人要在这样的生活中,度过 人生几分之一的时光。我和白丁、老余和和尚在经过了三个月的入监学习之后,也 被分下了正式的生产组参加全日劳动。 然而,人心并没有死,劳改队的生活也不是一潭死水。有一首形容中国大陆的诗 ,一直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遍地的田园都荒芜了, 普天下的人都面黄饥瘦。 应该是呼天闯地嚎啕痛哭, 但是谁个赶咳一声嗽! 失望的情绪到了极点, 怨气充满了整个宇宙。 谁说这真是万籁无声呢? 听!有雷霆般的声音在怒吼! 半年劳改队生活过去了,由于一队少年犯的到来,打破了汉王山的寂静。 一天,宜宾专区送来了十多个少年犯人,平均年龄十六、七岁,他们被编成一个 特别小组,由于怕他们逃跑,被管教得加倍严格。在一个阴雨的早晨,刚刚吹了起 床哨子,忽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远处岗楼上拉起了警报,我忙伏在窗口上看着大 院里的情景,十多名少年犯,个个执着用长钉摩成的尖利刀,嘴里一声不吭,而眼 中却闪着凶光,一齐冲向岗楼,他们刺伤了大门守卫的解放军步哨,正欲往监外逃 。岗楼上响了枪,有两名少年倒了下去,其他人背上他们继续往外奔跑,随即一个 排的公安兵在警报中紧急出动了,少年犯们没有射击的武器,一个个终于被五花大 绑,关进了特设的石屋小监中。当天下午,召开了全队批斗大会,绑了五个年龄稍 大的肇事者出来坦白交待,他们已被打得遍体鳞伤。 在这次少年犯的冲监行动中,有四个人被打死,他们都只有十五、十六岁。整个 汉王山为这次事件受到一次极大的震撼。犯人们在下面纷纷议论:他们是失败的英 雄,如果中国大陆有一百万人象他们一样甘愿首先用生命的牺牲去掀起抗暴斗争, 中共的统治一定会被摧毁。但是愿意做这种带头羊和替罪羊的人并不多。多数人都 期望自己能亲自享受到胜利的果实,所以在沉默和忍耐中等待。也许,这也就是我 们民族的悲剧。 宜宾专区公安处为这件事专门派了一个工作组下来检查,茶场的中共干部为了粉 饰太平和宣扬劳改工作的成绩,专门组织犯人们开了一个文娱表演大会,我记得第 一个节目是女犯队的集体莲花闹,她们唱道: “天府之国地盘大,宜宾要数一支花,物产丰富难尽表,单表汉王山出的川红茶 ,改造思想报党恩,制得茶叶为国家,支援工业换外汇,远销欧美,亚非拉。…… ” 晚会结束后,我久久不能入睡。是共产党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们偏偏还要被逼 着感激它的恩情。我们劳改犯人的血汗浇洒了茶山,共产党却拿着我们生产的优质 川红茶到世界各国去赚取外汇,制造氢弹、原子弹和杀人的坦克、枪炮来镇压人民 的反抗。天理何在,天理何容? 沉默啊,沉默,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我熬过了九个劳改年头 ,终于盼到了出狱的一天。我坚强地勉励自己:要回家了,不要忘记过去。忘记过 去,就等于是背叛,我再下半生中一定要为中华民族的未来去坚持斗争。 虽然离开了汉王山,坐上了回重庆的火车,我从车厢的窗户中看见滚滚向前,一 浪推着一浪的波涛,耳边传来了沿岸的纤夫号子: 长江流水长又长, 波浪滚滚向远方, 高山悬崖挡不住, 冲出山岩到海洋…… 我配合着江岸的气氛,哼起了“伏尔加船夫曲”! 咳呦呵!大家用力把迁纤拉 咳呦呵!拉完一把又一把 沿着茂密的白桦树, 踏着世界的不平路 俄罗斯的忧郁, 不会长,不会长…… 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充当了历史的纤夫,正在把中华民族这座古老的巨轮从激流深 渊中拉向辽阔自由的海洋。我深深相信:中华民族的忧郁也一定不会长。你看那条 从西藏巴颜克拉山脉发源的长江,它经历了多少曲折艰辛,冲破了多少巨岭和山丘 ,但最终进入了无边无际,浩瀚自由的太平洋。这也就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