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破损罪在谁？ ——写在三峡工程动工之时 谢幼田 从电视上看见，排长龙的巨型卡车已参加三峡前期施工；从报刊得知，已开始三 峡库区移民，其中数万人将移往海南岛，屈原祠、白帝城和小三峡的旖旎风光即将 沉入江底的……这一切，使我好几次长夜不眠。 中国的河山已经在毛泽东统治下满目疮痍，近年似已有恢复的兆头，可三峡工程 必将是大地母亲背上的痈疽啊！ 我一九七零年第一次去有秀冠天下之称的峨嵋山，在山脚的报国寺前徘徊而不得 进。门口满墙满壁的大字报，是在已出家的和尚里抓阶级斗争。由於已封山，我祗 有带干粮独自上山。后途经雷音寺抵清音庙，且不论庙的破败景像，庙周围连一棵 树都没有。这种光秃秃的荒山，值得我去欣赏么？懊恼之余碰见一位背果上山的老 僧，他指着起伏的荒山告我：过去从山脚起全是合抱大树，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树 全给砍了去炼钢。他说话时悲凉夹着愤慨，但是他没有批评任何人或机构。 约在一九八二年，我去云南宣威。在郊外，我登上一座碧绿的青山。放眼望去， 不同高度的青山，像碧浪一样，一直延伸到天边，极为壮美。我非常奇怪，为什么 这覆盖大地的植被，全是青草，大地既然如此地肥美，而又雨量充足，为什么不长 树呢？我问一位牧羊老人时，他先是良久地注视着天边，然後深深叹了口气说：“ 大跃进以前，山上全是合抱的大树……”他低下头，抚弄着他的羊鞭，没有再说下 去。 牧羊人的家乡山水遭到大破坏时，老人绝对不可能说“不”字，谁敢公开反对大 跃进和文化大革命？同样，中共有组织地自上而下，一再地破坏中国人的起码的生 存环境时，中国人祗能照令行事。全国规模的大破坏真相，被党垄断的新闻机构绝 对地隐藏着。 一九八三年，我去人间仙境九寨沟。从灌县起，沿岷江逆源而上，车行两日，竟 全无树，人烟也稀少。车行数小时，才看见山顶上有羌族的村寨。山上连草也极少 ，呈灰黑色，带大量泥沙的河水也是灰黑色。由于失去了植被，每年雨季都出现冲 断公路的大塌方，我碰见的塌方有数里之长。一九八六年，有一次我们在西南民族 学院开会，请来了两位羌族的老红军。我问他们，岷江从来都这样荒凉无树吗？他 们讲，他们随红军长征离去时，岷江两岸是绵延上百里的森林。一九五四年他们衣 锦还乡时，森林如故。一九六三年他们返乡探亲时，森林带已不见，但山寨四周仍 有树林环绕。一位老红军说，当他在八十年代初离休後再返故乡，他的故乡山寨祗 剩三棵树，另一位则说还剩一棵树。 最近，云南昆明市政协一再发出保护高原明珠滇池的呼吁，因为明珠已蒙尘，有 毁灭的危险。滇池最大的破坏者就是文革中集云南党政军大权於一身的谭甫仁。这 位农民军人上任后异想天开，要把部份滇池填成平地种庄稼。他选中了靠近昆明市 的草海。这位草头王的个人所好，立即成为党的意志和政府的命令。於是，一条铁 路在一条十多里长的大堤（名海梗）上修建起来，火车每日载运土石来填“海”。 全市的工农兵学动员起来，轮流每日以无偿的义务劳动，花了近两年的时间，终於 基本填平了这碧浪漫漾的草海。但这被填起的数十平方公里的庄稼地略低於滇池湖 面，于是，祗好安装了十二台巨型抽水机日夜抽水，以便保证不被水淹。昆明的著 名风景之一是大观楼，其中有孙髯翁的著名长联（每联一百八十字），长联道尽该 地的历史风物，其上联的开头即是“八百滇池奔来眼底……”如今在大观楼，已望 不见滇池。 同样的大破坏，又在三峡开始了。这是李鹏等人在好大喜功心态支配下，再次横 蛮地开动国家机器，制造民族灾难。 李鹏等人主张修三峡的主要理由是防洪和发电。清华大学水利系老教授黄万里经 过精确计算指出：“一次洪水历时一个月，流量可达一千亿立方米以上，而三峡水 库蓄洪祗有一百至二百亿立方米。”至於发电量，以经济效益算祗有其它水电站的 四分之一。 至於三峡水电站所可能造成的恶果，那些专家则回避实质问题，企图指鹿为马（ 请读者不要忘记了钱学森之流在大跃进中对亩产数万斤的“科学”运算）。如有人 曾说悬浮泥沙问题已解决，完全能控制泥沙的淤积。但黄教授指出，最关键的是江 底滚动的卵石（称底沙），全世界的水利科学界不但不能防止，连基本测定都未解 决，即河床随着底沙移动的输移率根本无法探知。还有诱发大地震问题。主建者说 三斗坪坝址良好，但未回答反对者指出三斗坪附近有花岗岩和碳酸岩交接处的断裂 地段问题，这是极易诱发强震的地区。 三峡工程为何非要上马不可呢？邓小平之女在悼念王震的文章中透露，王震曾以 重大问题为名，要邓小平推三峡工程上马；一九八五年英国首相希思见邓小平，希 望三峡工程不要上，邓说已定，不能改了。可见这个决定，产生在科学论证之前， 王震这类中学文化都没有的武夫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 数十年前，经验不足的世界各国，多想从廉价的水利中获取能源，大水坝纷纷上 马。可是，无可计算的惨痛教训後，埃及议会中已提出炸掉阿斯旺水坝方案；巴西 已经把原计划在亚马逊河心修建的二十五座水坝全部搁置；印度下令停建已施工八 年的赛伦特水坝；澳大利亚、马来西亚也都停止了类似的水电建设。祗有中国的共 产党领导人，完全不顾科学和人类在这方面积累的经验和教训，将三峡工程硬推上 马。 辉煌而短暂的秦朝，亡於长城和阿房宫的大工程；另一个长期分裂後大统一的隋 朝，亡於大运河的消耗；现在中共政权由李鹏之流将三峡工程硬推上马，是否会导 致此政权的自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