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破灭的净土之梦 ·子 潮· 从蓝紫色花朵中流出的血 在植物学的典籍里,有一种两年生草本,叶长椭圆形或长卵形,基部抱茎,全株 无毛,夏季开花,花瓣一般四片。据考证,这个科目的花种有四十多种,有鲜红、 橙红、粉红、红白相间的东方型,还有深色斑点腥红色的阿富汗孔雀型以及芳香美 色的冰岛型……。其中一些火红火红,重瓣或半重瓣的几种花,是闻名世界的庭院 观赏名贵花朵。 这种草本科目就是闻之使人色变的罂粟科,但其中只有兰、紫、白三种是鸦片罂 粟。鸦片、吗啡、海洛因,均取自这种型号的罂粟。 笔者亲眼见过罪恶之花是何等美丽—— 一九六九年,东北大兴安岭离中苏边境不远的一个深山沟里,有个叫磕头壁的沟 间平地,驻扎着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某连,当时我是从上海分配到这一个连队的 知识青年。与其他连队种地开荒的任务不同,我们连队附近有一块平整多年的土地 。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北大荒天亮较早),全连一百多人到离营房不远的这块地里, 对刚长出的小苗进行踏踩。不知种的是什么,上级只是说保密任务,神秘地称其为 “一百号”作物,说是长苗时使劲脚踩便能成长茁壮。每人为有这种神秘任务而感 到自豪,写信回家说是正在从事国家交付的重要任务。 其实,这正是由国家严格控制下生产的一种麻醉药品:鸦片。数月后,这些鸦片 罂粟的植株已高达二米,叶子呈现银绿色,唯有几朵早开的花,或蓝紫色,或乳白 色,有的象紧闭着的花球,有的含苞待放,风中摇曳,煞是好看。 秋天,这么一片广阔的土地,全部的收获就是一大碗粘糊糊、黑又亮的东西。鸦 片全数上交国家卫生部门。植物和叶子本来应该是烧掉的。但是,正巧连队杀了一 口猪,肉香之后全连食物中毒,数十人上吐下泻。卫生员病急乱抓药,抢来一些罂 粟杆、叶煮了一锅汤,每人一碗服下。结果,效果显著,上吐下泻是治好了,而全 连数十人却昏沉沉整整睡了两天三夜,把卫生员吓得手足无措。直到现在,碰到当 时有关当事人,每每谈起,不禁后怕阵阵。 鸦片,就这样给我上了第一课:它既能造福人类,又能祸害人类。 鸦片是西方世界打开中国门户的大炮。这种祸水从东方涌向西方,倘若不是报应 ,也确实是历史的惩罚。 一九九一年五月,美国海关在一艘由泰国经台湾高雄运抵美国旧金山湾区的货柜 轮上,发现以塑胶袋为主的一批货物中,混有一千多磅海洛因。当局在经过一个多 月的紧密监视后,将五名嫌疑犯全部逮捕。这五人竟全部是华裔移民,其中四人来 自台湾。 这是一个无情的事实:在世界各地活跃的制毒或贩毒者中,不少是中国血统的人 ,他们的父辈正是鸦片战争的受害者。闻名世界的金三角的“居民”,不少就是原 中国国民党军队的残部人员及其衍生的后代。 旧金山港口贩毒案以前,由中、港、美联手进行的取名为“白马行动”的国际缉 毒行动,涉及十几亿美元,侦察时间长达一年半。有意思的是,此案中的要犯是华 裔,而因破案走红的“神探”也是华人。 金三角祸水的北移 目前,世界上主要的毒品生产地有三片。其中一片是南美,以哥伦比亚为中心, 延伸至玻利维亚,该地区主要生产可卡因和大麻的。 其他两片在亚洲。西南亚有一片称为“金新月”的毒品生产地带,位于巴基斯坦 、阿富汗和伊朗边境。这里连年战乱,形势动荡,大大加剧了毒品生产的发展,目 前罂粟面积种植两千五百公顷。另外一片则是位于泰国、缅甸、老挝交界处的“金 三角”,种植毒品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其生产的“双球红狮”牌鸦片闻名全世界。 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中共《人民日报》海外版在一个禁毒专辑中,刊登了一幅“ 金三角”地图,其在中国边境上的图示是含糊的。但是,大陆一位高层缉毒官员告 诉笔者,在美国缉毒总署向中共公安部提供的地图中,金三角显然包括了云南部分 地区。 虽然泰国、缅甸政府在八十年代多次出动军队在金三角大举扫毒,空播除毒化学 剂,但在毒品生产在短暂收敛后,近年来又飞速发展,重执世界毒品之牛耳。一九 八六年,金三角产鸦片八百吨;一九八八年突破一千吨。目前,金三角鸦片产量又 翻了两番!长期以来,由五十九岁的“世界毒王”沙坤盘踞的金三角俨然象个独立 王国。世人皆知他拥有私人“正规军”六千多人,装备有常规自动武器和一些“萨 姆”导弹,并时常一本正经接受记者采访,“检阅军队”,悠然自得。 传统上,金三角生产的吗啡和海洛因,主要通过东南亚等国,或从曼谷、科伦坡 、香港、新德里等机场走私到欧美国家。这些传统的路线在继续使用中。但是,情 况已在悄悄变化——金三角毒品辐射地带北移,过境重要港埠有了新的名单。 初夏的一个晚上,马尼拉——北京航线的CA972航班,徐徐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 海关大厅灯火通明,一位女检查员发现三个港商打扮的旅客不急于办手续,而是踱 来踱去,过好长一会才向检查员走来。这三人是同一国籍的旅客,声称来中国旅游 ,当日早晨从曼谷出发,先到马尼拉,然后经广州到北京。奇怪,曼谷到北京有直 达飞机,为什么要绕道马尼拉?而且行李很简单,只有两只纸箱子,长途旅行怎么 会带纸箱子? 检查纸箱,他们声称全是食品,但一只高一尺左右的饼干筒引起检查人员的注意 :筒的一面是透明的有机玻璃,三面是铁皮,透过玻璃可以看清里面是苏打夹心饼 干,取出饼干,却触到了一个塑料袋——一千一百克的海洛因!接着,又在他们提 包夹层里查出千余克海洛因。 在审讯时,他们交代说,原以为绕道来北京,不容易引起警方怀疑,有可能成为 转运毒品的“希望之路”,而且是一条新路。 这不一定是“希望之路”,但无论如何是一条新的通道。 中共主政后,一开始用酷刑治政,对吸食毒品(主要是鸦片)进行严厉打击。曾经 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盛享“无毒国家”、“洁净口岸”美誉。中国大陆曾被称为 “专制下的一片净土”。 但是,人们所看到的仅仅是几个大城市尤其是上海、广州、北京吸食毒品的消灭 ,而实际上就全国范围来说,毒品并没有彻底绝迹。好多年以前,一位从云南边境 采访少数民族问题的老年女记者回来对我讲了这样的情况:当地农民在抽香烟时, 往往要往烟丝里塞进一粒或两粒黑色的类似仁丹的东西,点火吸吮起来,一副有滋 有味的神采;吐出的轻烟,不时使人们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显然,并没有仁丹那 种清香的感觉。这是一种什么玩意儿呢? 那黑色的小圆粒就是鸦片,当地称为大烟土。据观察,这种在卷烟里杂吸鸦片在 云南边境不少见,而且似乎已有多年的历史。农民除了以此作为“提取精神”外,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玩意儿还能治些“小病”。此话并不一定错。在缺医少药的 西南边境山区,人们的观念中始终把烟土作为一种民间土方,有时也确实能对感冒 或头疼脑热有效,更能起镇痛作用。 云南边境农民吸食鸦片烟土,从未间断。但中共建国几十年内,它仅是一个特殊 情况,并没有成为一个严重问题。当近十年来世界毒品交易额增长近三倍,毗邻或 身处金三角的云南边境的毒品问题,就不得不使人关注了。 据悉,在中国西南边境外一线,约有三十余家海洛因加工厂,年产海洛因一万公 斤。其中,有近一半精制毒品通过中国边境进入,除大部分转道贩往其他国家和地 区外,显然也有一部分在境内找到了市场。据云南瑞丽县公安局不完全统计,四年 前该县吸食鸦片和海洛因者二千三百多人,占全县人口百分之三。在吸毒者中,九 成五是近年吸上瘾的年轻人。进入九十年代后,问题更趋严重。九二年全省共查获 贩毒案件一千九百多起,其中精制毒品案件五百多起,捕获贩毒份子二千三百多人 。除鸦片外,缴获海洛因三百十五公斤,贩毒资金二百多万元。 说是与“国际大气候”同步发展,并不是一句令人轻松的幽默话。一九八二年前 ,瑞丽县瘾君子吸的几乎全是鸦片,当年查获吸海洛因的仅是十三人。而到九二年 ,该县吸食海洛因者,根本无法清查。瑞丽县有一百四十公里的国境线,是防不胜 防的大口子。目前,国内外贩毒者从该处进口的毒品,九成以上是海洛因。 令人担忧的是,瑞丽不再偏僻,它与内地有了热线。吸毒者正在由边境和农村向 北蔓延。昆明、保山等城市贩毒吸毒问题尤为引人注目。在近年中国大陆警方破获 的贩毒案件中,五分之三以上与云南有一定关系。 净土之梦的破灭 早在一九八八年,一位法国记者在中国北方采访后,在一篇报道的开头中说:吸 毒现象的发展使中国当局不安。他的报道曾在中共内部刊物中刊登,以供有关官员 了解。报道有几处引起笔者注意: ——一张小字报这样劝告人们:“不要吸鸦片,不要打吗啡。”这是自五十年代 以来首次有这样的劝告贴在宣传栏里; ——北京郊区一名工人到各药店去弄兴奋剂。他说:“这种随便出售的药品中含 有吗啡,现在不少人知道了这个秘密,成了紧俏货。” ——北京一些出租汽车司机向外国人兜售毒品; ——印度大麻在新疆到处可以买到,在那里二十五克售价二十元到一百元人民币 ; ——重庆几家餐馆几个月前被勒令停业,因为他们做过传统的鸦片菜肴和大麻汤 ,生意十分兴隆。 笔者在八九年时手头有一份有关部门作的调查,是关于东北某一个城市的。这个 市当年已发现吸毒成瘾者近千人,绝大多数是农民,分布在这个市六县一区的八十 一个村。吸毒者中男性、鳏寡孤独者居多,大都是五保户或贫困户,也有刚刚富裕 起来的个体户。使人惊骇的是,有一对二十六岁的农民夫妇,他们不但自己“扎毒 ”成瘾,还愚昧地给四岁的孩子滴食,致使小孩也很快成了瘾。 据介绍,这个地区的鸦片,绝大部分来自黑龙江和内蒙等地,极少数是当地农民 自种的。贩毒者多为私下交易,也有的在乡镇集市上公开贩卖。据内情者透露,当 地鸦片来源充足,渠道畅通,黑市价格一再下跌,一公斤的价格已由前些年的四千 余元降至二千元左右。当地民众说:现在什么都涨,只有大烟降价。扎毒严重的乡 镇还出现地下烟馆,有人观察,某家地下烟馆不到一小时就有十余人上门扎毒。一 般说,当时扎一针鸦片需要三、四元钱,瘾者每天要扎两、三次。一位姓任的农民 扎毒成瘾,把家里财产变卖光了。后来,他又把十六岁的女儿卖给河北一户农民。 钱花完后,又把唯一的家产——三间房子也卖掉了。人们看到,吸毒成瘾者容貌枯 槁,大都丧失劳动能力,重者致残致伤。据该市四个县八个乡镇统计,仅当年那一 年,因吸毒致死者就达到九人之多。 一九九零年,中共卫生部公布的一则消息使人震惊:对滇西边境部分农村地区部 分吸毒者进行爱滋病血清学监测的结果,共确诊一百四十六人为爱滋病病毒感染者 ,占中国大陆爱滋病病毒感染者的百分之九十五。他们是通过共用注射器吸毒的方 式而感染爱滋病病毒的。 读者注意到上段文字中两次出现的“部分”字眼。那么,这“部分”以外的,将 是何等严峻!鸦片是吸食的,海洛因是可以用针剂注射到静脉里的。当人们从吸毒 方面提高“生活品质”的时侯,更严重的祸水就会随时袭来。 截止目前,大陆警方查获的一批吸毒、贩毒案件中,女性案犯已非鲜见。在女性 吸毒者中,不少又是卖淫者。而男性吸毒者、贩毒者,不少又有嫖娼行为记录。这 是恶性循环。 “无毒国家”的净土之梦不复存在——中国在无法封锁消息时,终于不得不痛苦 地承认并面对这个现实。也许这更明智。 重要的是对毒瘤拿起手术刀 中共目前的新闻封锁,除了对涉及政治敏感的消息外,主要集中在对所谓“社会 丑恶现象”的报道。最近几年,严禁报道的“丑恶现象”主要有:毒品问题,拐卖 妇女、卖淫和嫖娼,司局级以上干部贪污受贿等等。 现在,大陆传媒不断采取“打擦边球”方法,屡屡尝试冲破严禁报道“丑恶现象 ”的限制。但是,在毒品问题上,有一个禁区是绝对不能碰的,这就是在种植毒品 的问题。 一九九零年,英文版的《中国日报》(也是党报)发表了一篇独家消息,报道了在 内蒙古某地发现一片罂粟种植地。也许公安部订阅此份报纸不多,倒是美国驻北京 大使馆首先看到这篇报道,立即向公安部禁毒办公室提出对此事的关注。公安部领 导闻之大怒,一边迅速查核事实,一边向中共上层状告《中国日报》不遵守新闻纪 律。结果,该报老总和有关编辑、记者连连做检查,三番五次才告平息。 《法制日报》自恃是由中共司法部主管,也曾经刊登了一则甘肃地区发现有人私 自种植鸦片的消息。最后,仍然屈服于公安部的压力,有关领导和编辑、记者作了 “深刻检查”才算了事。 事实上,近年来有关种植毒品的消息,在大陆不胫而走。没有人指责中共政权利 用种植毒品创收外汇,因为中共没有穷困潦倒到这一步。但是,有识之士指出,中 共在新闻上采取消息封锁,无济于禁毒之举。 一九四九年后中共主持大陆,曾在大多数内地城乡禁绝了鸦片烟毒祸害。七十年 代末,中共颁布刑法,考虑了用法律手段预防和惩治毒品犯罪。八二年,中共人大 常委会又就严惩贩毒犯罪作了补充立法。八八年前后,中共连续颁布了麻醉药品管 理规定,并成立了麻醉药品管理和禁毒协调会议,并加入了有关国际公约。 但是,使中国大陆警方感到棘手的是,吸毒和贩毒不象赌博、卖淫活动容易使人 察觉。他们可以在一夜之间封锁妓院,一举之劳摧毁赌场。但贩毒、吸毒就不一样 了。那些辉煌的贩毒侦破案在全部走私贩毒案中只占很小比例。至于吸毒,警方不 但往往无力应付,而且还要面临由吸毒而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新的治安问题或犯罪行 为。 中国大陆的毒品问题,不能不说和“国际大气候”没有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大 陆面对具有“中国特色”的这个社会毒瘤,应该做的不是掩饰,而是拿起手术刀。 国际社会正在采取越来越强硬的态度,对付这一日益猖獗的世界性公害。这些措施 ,也有助于中国手术刀的治疗。 一是制定、完善严格的禁毒法律,并严格执法,威慑毒贩。例如,凡是乘坐飞机 抵达马来西亚的外国旅客,只要步入海关检查,便会发现明显写有将对任何贩毒者 处以死刑的警告牌。新加坡也通过新法律,凡贩卖四种毒品者,超过一定限额将判 死刑,包括鸦片、大麻、大麻精、可卡因。而以前只规定贩卖和生产海洛因者处以 死刑。 二是强化缉毒执法力量。如果当年里根政府一直到后来的布什政府没有雷厉风行 的反毒执法,美国社会在今天被毒品腐蚀的状况,简直难以想象。巴基斯坦、印度 等国均成立了专门机构,协调、集中警方、海关缉毒力量。而美国还出现了专职的 私人侦探公司,在地方警察和联邦调查局支持下破获了一系列毒案。 三是对毒品问题实行综合治理,不仅依靠警察,而且充分利用宣传、教育、医疗 等各方面的社会力量。有意思的是,当中国警方提出综合治理的口号时,远在西半 球的巴西正在开展一场代号为“电鳗鱼”的扫毒军事行动,铲除了一百二十万棵古 柯树,众多贩毒要犯被捉拿归案。同时,对从事古柯树种植的印地安人予以妥善安 置。 四是充分重视国际间防毒执法的合作,包括情报交流、联合行动、财力和装备技 术上的支援以及人员培训等。许多国家、地区采取的“控制下交付”的缉毒方法, 已经成为对付跨国贩毒集团的十分有效的合作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