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 鸣】 自由·祖国·共产党 ·窦二魂· 最近读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十九日《世界日报》的“世界论坛”又有了新的发现: 即使在今天,“人”也是可以因为发表意见而不配或不复成为“人”的。毛病是出 在“民运人士”胡平先生身上。胡平先生最近因为“失口”谈论了人们爱祖国和爱 自由的关系问题而让据说是爱国主义者的孟德声先生抓住了“极端个人主义”和“ 西化崇洋崇美”的把柄,乃至被终审宣判成“数典忘祖”,“何以为人”。不要以 为这种听起来恍若隔世的大批判语言是出现在二十年前《人民日报》梁效的手笔, 它是今天在美国出版的《世界日报》上署名为孟德声的文章“不自由的祖国依旧是 祖国”里的原话。 为孟德声先生所“不齿”的胡平言论,原话是这样说的(见《北京之春》第六期) : 在我看来,爱自由比爱祖国具有更高的价值。我们不应该为爱祖国而舍弃爱自由 ,反过来,我们却可以为了爱自由而舍弃爱祖国——如果在祖国没有自由的话。 其实胡平这段话说得平实温和。胡平的原意是要说明:人在对待自由和祖国的感 情取向和价值取舍上所应该秉持的一种选择理性。胡平用来比较的是“爱”祖国和 “爱”自由的关系,而不是自由和祖国的关系。胡平似乎并没有说过,为了自由应 该舍弃祖国。因此胡平谈论的是理性人类感情的高低层次问题,完全偏重于事物的 主体性。胡平并没有在命题的对象和客体上作出评断。 对自由的感情取向是人类高级思维活动的特征,也是人类主体自我意识的反映。 毫无疑问对自由的爱是一种较高层次的“爱”。这也是一种被驯化了的畜牲或者奴 才都不配具有、也没法享有的带有明确价值取向的人类之爱。 但“祖国”则不然,“祖国”本身是价值判断的对象。“祖国”是否自由,“祖 国”是否遭受奴役,“祖国”的内容是否被抽空,被偷换,“祖国”被什么样的恶 势力把持着,“祖国”是否在制造或者准备制造人类的灾难和浩劫。一句话,“祖 国”是人民所面对的一个需要通过理性的思维活动来加以回答的问题。 和马克思的“工人没有祖国”不同,“奴隶确实不爱祖国”。这并不是一项煽情 的诉求,而是对客观历史事实的陈述。例如西罗马敌国灭亡的时侯所发生的“自由 射击手运动”,罗马共和国的奴隶们站在入侵的蛮族一边与“祖国”搏斗,不是很 说明问题吗?从中国的历史看,八年抗战期间,在日本“皇军”的卵翼下孵化出如 此众多的皇协军,其原因不外是前朝专制奴役的积因。 我们还发现,孟德声先生对民运“好”汉(“好”字是一定要加引号的!)胡平先 生的那种妙趣横生的批判,一开始就游离了被批判者立论的主题,偷换了对象,把 中国共产党扯了进来。孟德声大谈“党”的历史功绩和现实贡献,并且一再次谈“ 党”的觉悟,“党”对中国统一的诚意,“党”对台湾和西藏使用武力、统一中国 的法理根据。 一个人在某种教育文化环境中所形成的下意识,会在漫不经心中流露。大约孟先 生还不至于愚蠢到直言不讳“中共即等于中华民族”的地步。但请读者注意下面一 段妙语: “就中共而言,一九七八年十二月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决议停止阶级斗争,我认为 这是中华民族之最后觉醒的开始。”请看,中共开会了,中共作决议了,接下去本 来顺理成章应该是“中共开始最后的觉醒了”。这样说也比较恰如其分,因为中共 在自己的有限的有生之年,开始自己的最后觉醒,不仅言之有理,更有几分凄楚动 人的美学效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共党垂寂,也知觉醒比较符合立地成佛的本意 。但我们这位高明的作者突然话锋一转,把中共这个主语偷换成了“中华民族”: “中华民族最后觉醒开始了”。 孟德声阁下说的分明是“就中共而言”的,怎么突然间一下就变成了“就中华民 族”而言了呢?而且,这妙不可言的中共,它不仅代表了“中华民族的觉醒”,而 且那还是这个民族的“最后觉醒”。从此可不能有什么别的“觉醒”了,最后就是 最后,不是共产党,能为民族立下“最后”的觉醒规范吗? 赤裸裸的极权主义在遭到人民普遍的唾弃的今天,正在变换手法,从狂热的民族 主义、国家主义包装下获得借尸还魂的生机。这种趋势已经成了一种时尚。这种时 尚正在南斯拉夫和旧苏俄的土地上向人民索取血税,制造苦难和浩劫,也正在利用 民族主义、国家主义的伪装为中国的极权主义统治者张目,甚至肆无忌惮地煽动对 西藏和台湾的“爱国主义”战争。这种本来应该出现在《人民日报》上的宝贝文字 ,现在已经越来越密集地出现在《世界日报》上了。对这种态势我们能不保持警惕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