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马悲鸣的两篇出格文章 一 凡 读最近几期《北京之春》,感觉一些文章很有特色和深度。不管是“激进派”的 立论,还是“渐进派”的论证,只要言之成理,以理服人就应提倡。然而,也有个 别文章缺少这样的风范,其中最突出者,非马悲鸣先生的文章莫属。其发表在九四 年一月号上的《再说六四》和三月号上《和解要以报复和索赔为条件》两文,特别 出格。 一、主观臆断与客观事实 在关于《再说六四》一文中,马悲鸣先生认为:“由绝食开始的私占公共场地运 动已经无法理喻。这时唯一能挽救学潮不遭彻底失败的办法只有方励之出面劝学生 撤退。但方励之却不肯出头。”这一结论,令人无法信服。什么是私占?当一个政 府已丧失民意和人性,又不允许人民表达意愿和愿望时,人民自发行使法律和天赋 的权利,表达公意或民意,这怎么能归结为“私占”呢?至于方励之出面劝阻学生 ,任何人当时若亲临广场或北大、人大、师大校园内,就会发现这种想法十分可笑 。首先,广场后期学生和市民的“群体无意识”日益增强,许多人在意识到中共内 部发生分裂的情况下,奋勇争前,从众心理的民族性使局面难于驾驶。其次,几十 年来,共产党既消灭了一切有组织的反抗,同时也致使反对派力量缺少运作实践的 机会和训练。一旦运动兴起并达到高潮,内部的问题也随之出现。运动进入高潮后 ,外地学生大量进京,组成了外高联,大有后来者居上,压倒北高联之势;学运领 导层内部对学运目标和手段的分歧,致使争吵和激进势力占了上风。北京当地学生 即使后期撤出广场,许多外地学生也不会响应,这也助长和增强了激进力量力主不 撤离广场的理由。相反,从中共领导集团内部看,中共超级强人邓小平老谋深算, 深具决断力,在“统一”和压服了各种内部意见后,以军队这种党的专政机器为后 盾,形成了统一和深具组织力、战斗力的势力,比之松散的,未具政党领导力量的 民运组织更具速战能力。第三,从运动的中坚力量看,这一代青年学生在改革开放 环境下成长起来,在父母、祖父母的娇惯和呵护下长大,他们身上既有不信邪、任 性的特点,又有视上一代和老一代知识分子为软弱、窝囊的逆反心理,这就决定了 他们在绝食开始后谁去劝也没用。况且从学运初期为了证明自己的独立、自主,就 声言不受任何人的指使、利用。当时,许多劝阻的人,声望也并不比方先生差多少 ,也被“奚落”了一番,知趣地退了出来,最后还是从众参与进去。那种认为运动 系于一个人是否出面才能免于失败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 二、冷静分析与冷嘲热讽 “六四”已五周年了,对于这场运动的是与非,成功与失败的内容,人们应该客 观、冷静地分析、总结,而不是对当事者冷嘲热讽,挖苦奚落。这种讥讽的做法, 既不能显示事后的观察者的英明、睿智,也不能证明发此高论者高瞻远瞩,洞若观 火。而马悲鸣先生却不是这样,在《再说六四》一文中又说:“广场最后冒出来的 所谓‘四君子’若非投机份子,至少也是不识时务之辈。”对“六四”学生领袖, 马先生就更不包容了:“八九民运最差劲的地方就是领导者太左,轻狂浮躁;以至 于既不懂战略策略,又无法指挥,还听不进过来人的意见。一再叫嚷不被别人利用 ,而实际上只能被别人利用。”学运确有许多值得总结的东西,尤其是本应落在成 年人身上的重担,却由青年人稚嫩的肩膀担起,这本身就是一大怪事;因而青年学 生不同程度犯有轻狂浮躁病也属必然。有不轻狂浮躁者,象马悲鸣先生这样的人, 但你那时蹲在哪里呢?至于谈到既不懂战略、策略,又无法指挥,这话就离谱了。 从学运开始时,组织较严密、有效策略也对头,口号和策略几次随着当局的对策而 变,应变及时,秩序井然,超出了当局的预料,即使当时老奸巨滑的袁木也得承认 学生是“打着红旗反红旗”,“有带胡子的在后面”等等。当然,从整体上看,尤 其后期变成民运,规模扩大后出现了许多问题,最终招致了镇压。但不可否认,策 略上确有许多成功之处。例如利用赵紫阳讲话和新闻媒体的放松控制的机会,几次 “见好就收”(胡平先生对此作了很好的总结),使得当局很被动,把共产党几十年 来自认为一贯正确,视知识分子与学生为草芥的嘴脸暴露无遗,在全国以至全世界 面前丢尽了脸。退一步讲,若以军队的指挥标准或一个政党的标准去要求十几个或 二十几个学生领袖,那未免太苛刻和脱离实际。这也使人想起一种怪现象,即在海 外民运团体和留学生中,个别人“隐士心态”十足,自认为自己比别人都高明,参 与意识分毫没有,别人来做之前认为做此事肯定不行,但别人把事做了,“马后炮 ”准时响。你做也不是,不做就更不是,而他在旁指手划脚比谁都高明,俨然一副 领袖和舵手的风度,但却犯了站着说话不嫌腰痛的古训。身体力行者,象刘晓波先 生,尽管有些做法过分,但也比专门站在一旁指责他人者更令人敬佩。周舵先生有 句话也许点到了这种人的疼处:“有本事回来练。”当然这是气话,也不全对,但 至少可以作为一句“警世格言”,让个别人冷静一下。 同时,笔者在这里也希望并奉劝海外搞民运的个别朋友,那种手持绿卡在海外骂 共产党,并嘲笑国内人士怯懦的人,在中国这样一个永远需要道德感召力的国度, 是没有市场的。 三、关于和解要以报复和索赔为条件 马悲鸣先生在九四年三月号上更有高论,提出“和解要以报复和索赔为条件”。 笔者在这里一点没有为周舵先生的观点辩护的意思,只是认为过分强调报复和索赔 太不现实。就拿两德统一后的实例看,统一后,德国议会经过激烈辩论,决定公开 所有当时东德安全部的秘密档案,并对几名枪杀跳墙者的士兵进行了审判,这在德 国也引起了轩然大波,涉及一系列道德、伦理,连锁责任、法律和制度的问题,而 对昂纳克的审判也不了了之。在法律上人们提出了一个这样的根本问题:以基于不 同社会制度、价值观念所制定的不同法律,来审判这些人,是否公平。德国人现在 也希望尽快地走出那段历史,纠缠在内几乎什么也得不到,只能把共产党那套阶级 报复的理论重演。原东德安全部的档案显示,至少有占人口三分之一以上的六百万 人涉嫌进去。这说明共产党这种独裁体制造成的恶果是:许多人既是受害者,同时 又是害人者。从中共的镇反、反胡风、反右,到文革,略微了解历史的人就会看到 ,昨天的整人者,今天也许就成了被整者。当最高独裁者一蹬腿死后,其他人都成 了执行命令者,成了受害者,成了不明真相者。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去公平报复和 索赔呢?从目前东欧和原苏联共产党政权垮台后的情况看,还没有哪一个国家采纳 马先生这种“高论”。即使把浮在面上的敏感事件处理清楚,就很不易。而把中国 近一亿人成为受害者、本身又是害人者的这笔旧帐翻起,既无法做到,也不足取。 说得夸张点,那样做至少要打几十年内战,甚至出现几个前南斯拉夫还不止。当然 ,马先生若能找到一种办法,把一切事实和责任能弄清楚并有公平的绝招,又令人 信服,笔者愿洗耳恭听。 总之,探讨理论,总结经验,应该以客观和理性态度对待一切,而脱离了实际, 走向极端,就会变成言不成理,胡言乱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