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议人士的离奇车祸 (挪威) 汤一心 【编者按】本文作者汤一心原是湖南财经学院计统系学生,一九八九年参 与组织湖南高自联,负责协调与工自联的合作,同年九月十七日被捕,三个月後因 证据不足获释。一九九零年五月因创办纪念“六四”周年的报刊“斗士报”被捕。 半年後再次因证据不足获释。其後负责收集湖南被关押的政治犯的情况,组织获释 人员从事“自救互助”工作。一九九四年因协助“劳监”派往湖南的特派员改组地 下工会,正式更名“劳工权益保护协会”,以及组织“六四”五周年纪念活动,五 月二十五日被捕,被以“反党反社会主义”罪名投入湖南省新开铺劳教所。一九九 六年三月获释後,赴岳阳、常德等地开展工人运动工作。同年八月赴深圳收集“钓 鱼台事件”的资料,九月回长沙与张旭东、张捷组织“湖南保钓签名运动”,并在 湖南大学等地发表“保钓”演讲,组织“九一八”纪念活动。同年九月十九日被捕 ,十月获释。一九九七年在香港申请政治庇护,同年四月抵达挪威,开始流亡生涯 ,并继续关注国内工运。 正当笔者全力踪调查发生在湖南几位异议人士身上的离奇车祸原因时,惊闻原 学运领袖大陆异议人士于灼在1997年12月19日於深圳因车祸身亡,为于灼英年早逝 的痛惜之际,不得不呼吁人们认真 关注国内异议人士的生命安全。种种迹象表明: 严重危害国内异议人士的人身安全因素已不仅是关押和虐待了,取而代之的是生命 受到直接的威胁和摧残,那就是制造车祸。 一,白色面包车之谜 最近接连收到国内异议人士遭车祸的消息,触使我想起1991年元月中旬发 生在我身上的一次离奇车祸。 那天,我与妻子一起去位於长沙城南的省人民医院检查身体,回家途中行 至 一条名为古福田的小街 中段时,突然从我们後面冲来一辆白色面包车,以极快 的速度超上我,然後猛然向右一带方向盘,当我感觉到车头超我时,一种危险的信 号使我本能地拽住自行车闸,人紧贴靠在墙上,方避免了 车尾的撞击,因该车在往右打盘的一瞬间马上反盘向左,也就是说,其车尾甩向右 边迅速随车头移往路中。当车尾甩向中间时,在我前面约二米的妻子被呼啸而过的 车尾连车带人甩翻在地。我情急之中,不敢追车,急忙去扶卧地的妻子,同时用眼 光追逐迅速逃离的汽车,希望能记下车牌。但该车没有车牌。 二, 疑团点点 当时, 由於人没有受伤也就没有太注意,只骂了几句出气之外便没有当回 事。後来,由於车祸事件频频发生在我的一些活跃的异议人士朋友身上,我才赫然 醒悟,忆起那辆白色面包车的不同寻常之处。 最初那辆白色面包车开得很慢,几乎是在我和妻子的身後滑行。但当我和 妻子靠着墙壁骑车时,那辆汽车猛然从後面冲上来出现在我左边, 从车头超过我後 向右打盘再向左回盘,到车尾越过我及至带翻我妻子,可以说,这是一系列毫不拖 泥带水、一气呵成的动作。 我现在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要突然要那么快速超车。又为什么超到一半时 突然向右打盘回盘,这分明是极其危险的。为什么该车没有车牌? 由此看来,这一切绝非偶然。现在回想起不由得让人有点後怕。如果那天 我骑车近前一米,在汽车打盘甩尾的一瞬间,我会像皮球一样被车尾扫击,挤压在 墙上。如果我妻子骑车慢一点,厄运将落在她身上。 三, 厄运终於降临 自从我遭遇的那次有惊无险的车祸之後,从一九九三年底到一九九七年四 月截止,离奇车祸频频发生在活跃的异议人士身上。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某日傍晚九时,“难友之家”(注:湖南入狱的异议人 士成立的一个地下互助组织)的负责人之一陈帅携未婚妻从父母家出来,准备赶回 “难友之家”参加 94年度“生产互助计划”讨论会。当他们行至长沙市东塘广场时 ,一辆带拖箱的货车突然从後面疾驶而过,同时後箱猛烈地向右甩来,顿时将躲闪 不及的陈帅撞击倒地,昏迷不醒。陈帅当时生命垂危,幸好当时一辆路过的私人出 租车及时将其送往邻近的省附属二医院急救。经诊断:陈帅大脑震荡性昏迷,颅内 有瘀血症状。脾脏轻度损伤,四根肋骨折裂等。 陈帅车祸事件的处理,是我作为他父母的委托人的身份进行的。经查证, 该车为军队牌照,属国防科技大学所有,但奇怪的是,当我到该校车队查询时,一 位负责军官说,该车已经承包给陈某某,学校不负任何责任。而我在交警队得到的 答复是:车是部队的,我们管不了。 在我再次到交警部门交涉时,一位自称为事故组组长的警官说:“汤哥, 有些事情不能太认真,我晓得你讲义气,看重朋友,陈帅出车祸,你的心情我理解 。你放心,我们先尽力帮你解决一些医疗费用,其他的事情你就没必要再操心了” 云云。 四, 神秘车祸连连而至 事 情发生在湖南的郴州地区,离郴州不远有一个大煤矿,这就是湖南最大 的煤炭基地棗资兴矿务局。八十年代中期以来,由於国家对煤矿工人政策性的掠夺 等种种原因,很多煤矿企业濒临倒闭。由於几个大矿的接连倒闭,大批大批的煤矿 工人被迫失业。人们的忧虑、失落、生活困顿,随着时间的 积压转为愤怒。 自一九八九年以来,该矿发生了大小不等的示威、请愿数十起。一九九六 年九月底,在湖南地下工会“劳工权益保护协会”组织的发动下,煤矿爆发大规模 的矿工示威请愿。矿工们喊出“还我尊严,还我权利”、“要劳动,要吃饭”、“ 我们无国庆”等口号。 当局平息这场请愿活动後,以“扰乱社会次序”为名,拘捕了几名为首的 矿工,但因一下子查不出“劳权会”的线索,最後不得不释放被捕的矿工。 可是事情并没完。1996年10月,一次莫名其妙的车祸降临到原湖南省“工自联”负 责人何朝晖的头上。 何朝晖在一九八九年被以“反革命”罪判刑三年,释放後被开除公职,只好在 外谋生。一九九五年底,他回家乡郴州从事收购山货的小贩生意。 一九九六年十月一日前,何朝晖遭国安局人员传讯,被警诫不许随意外出 。过完国庆节不久,何再次外出为生活奔波。这天早上出门前,其妻担忧地劝他别 去算了,但何朝晖还是去矿山联系了一笔猪油生意。 当他从矿山赶回家已是傍晚,在城郊被突然从後面冲上来的一辆小车撞击 倒地,何当即不省人事,被路人送进医院时还昏迷不醒。当时有目击者说,那辆肇 事汽车为一辆吉普,无牌照, 是甩车尾撞人的。 何朝晖经诊断:左肋骨三根断裂,左肺被断骨刺穿,左肩夹骨裂缝,脱落 四颗牙齿,轻微脑震荡。 由於肇事车辆逃走,交警队说一定努力缉拿肇事人,但至今无结果。何朝 晖住院治疗费达三万余之巨,其父母四处告贷,以至家徒四壁。 五, 张旭东古城遇害 车祸再一次在古城长沙上演,遇害者张旭东的遭遇更是雪上加霜。 湖南著名工运人士张旭东,是一位颇使当地党政、国安头目感到棘手的异 议人士。他虽多次遭逮捕关押,但始终不改“在中国实行民主体制,自由工会合法 化”的理念。 一九九七年上半年,是中共党政军警宪最为紧张的一个时期,他们为粉饰 太平、营造歌舞升平的气氛下足了功夫,可是湖南工人的示威请愿活动仍然接连不 断。 一九九七年四月二十二日晚十点左右,张旭东与朋友分手後回家,当他行 至长沙浏阳桥的芙蓉路上,被一辆从後面袭来的快车撞击,当即昏迷,肇事车辆趁 着夜色逃走。 张旭东经诊断:颅骨有裂缝、颅内有瘀血,脾脏破裂。 脱离危险期後,张旭东因无钱支付医疗费,带伤出院。在这种情况下,中 共国安局还不肯放过他。因四月底、五月上旬,长沙再次发生失业工人要求捍卫自 己的权益的示威游行,几个大型国营企业在流传“劳工权益保护协会”的呼吁信和 传单。张旭东的名字再一次从黑名单划到逮捕令上,就因为张旭东在其中有的企业 内做过临时工。但缉拿队在张家及其亲友家连连扑空,因为张旭东离开医院後摆脱 了便衣的监控,转移到郊外一个秘密地点养伤。 现在,张旭东仍然在漫无边际的逃亡中。 据张旭东亲口讲述,在出事的一瞬间,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猛地撞击他 并将他抛出,随後便一无所知了。可以断定,这是车尾扫击的,而芙蓉路非常宽敞 ,完全不应该发生这类车祸,更何况当天晚上路上人车稀少。 六, 国安局的“关照” 从这四桩车祸老分析,每发现事故都是出在车尾上,而其中三桩车祸不是 车逃跑,就是根本没有车牌。众所周知,在大陆因车尾或後轮压死撞死人,司机是 不须负任何刑事责任的,一般来说,不过是赔钱、吊销执照而已。而这几桩车祸无 独有偶地均是车尾作祟,这的确让人颇费思量。 另外,这些活跃而有被认为“顽固”的异议人士,都曾遭到过国安人员的 “关照”,那些具有明显的威胁、恐吓言语赤裸裸地表明:你们要么洗手不干,要 么没有好果子吃。 比如,张旭东在车祸事发前曾经遭到警方的告诫:“你冒什么搞头。你还 年轻,要珍惜自己。莫以为我们没有办法搞你,我们不需要让你坐牢,搞你的办法 多得很呢。” 陈帅的父母也受到过此类的警告:“要你崽注意一点,莫一天到晚跟别人 混,到时万一在外边被人打了,被汽车撞了自己吃亏!” 笔者本人也受到过此类威胁、利诱的暗示性言语。 综上所述,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些都绝非偶然的单个的事件,而是有预谋 的迫害。因为,我们所了解的,国安局对顽强不懈的异议人士所采用的最新政策是 棗搞得他们倾家荡产,使其不得不向中共低头。那么,制造车祸不失为一项达到目 的的手段了。 在肉体上弄得身残,在精神上弄得人恐惧,在物质上弄得人愁困於一日三 餐,令国内异议人士陷入绝境,一举而数得。□ (1998年元月於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