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到生命最後一息 ——黄琦狱中来信 很快,庄严的共和国法庭将上演一出剧,而我,一个网络工作者,将被活 生生装扮成这出剧的反面人物。 98年10月23日,经过近1年的筹备之後,我与爱人曾丽变卖全部家产,成立 了中国首家寻人事务所。99年6月14日,我们开通了中国首家寻人网站——《天网寻 人》。6-4tianwang.com。截止2000年6月3日,在我们和社会各界的努力下,200多 个离散家庭得以团聚(其中我们亲自促成的是80多个),数万离散人员及家庭正在 从《天网寻人》提供的免费服务中获益。 这当中,影响很大的有:反映与四川省公安厅配合,有我带队解救7名受害 农村少女的《星夜奔袭,急救受害少女》;由曾丽带队前往云南边陲,在云南公安 厅支持下,《天网寻人》网站发挥主要作用,最终在浙江解救被拐3岁女孩的《网上 重续父女情》;反映事务所寻人工作的《天网寻出人间真情》;反映工作艰辛的《 寻人事务所,用爱和泪水来经营》,以及《人民日报》特别报道《天网寻人故事多 》。 可以说,我们创造了一个奇迹。一家民营事务所,在短短1年多时间里,受 到海内外数百家媒体的称道。正如《人民日报》特别报道的结束语——《天网寻人 》链结了千万人的情感。 99年12月9日,我开通了中国大陆首家人权网站,《呐喊》——网上喊冤。 开通该站的目的,还要从99年12月解救7少女说起。 当我把7少女带回成都以後,各方先是对少女们的遭遇表示同情,对犯罪份 子表示愤慨,而一当触及公安部门包庇犯罪份子这一敏感问题,大家的态度纷纷发 生变化,均采取回避或压制的态度,甚至当发生受害少女一家3口在几千人的场合, 下跪於《凤凰卫视》著名主持人吴小莉脚下,哀求这位自称“爱打抱不平及声张正 义,加上天生疾恶如仇,遇有不公即能伸”之後,各部门的态度依然如旧。国内某 知名周末的知名记者在采访报道不能发表的情况下对我说:“我良心受到谴责”。 当然,国内还是有《辽沈晚报》、《男报周刊》、《新闻人物报》、《三 门峡广播电视报》、《大众电视》等不少媒体披露了受害者的遭遇,我们与不少新 闻工作者也发现了传统媒体真实报道的局限性。 《呐喊》开通後,陆续报道了不少民间冤情,立即受到海内外的关注,也 促成了不少问题的解决,社会各界的称道不胜枚举。 6月1日,一位蒙冤40多年的独腿老革命,在冤情有进展的情况下,专程从 几百里外赶到我办公室,握着我的双手哭说道:“为了我们的事情让您受累,我何 时才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读者们从网上也称赞道:“《天网》辛苦了,—— 《呐喊》,人民感谢你”。 某报更是把记者分期派到我所学习。该报负责人说:“我把记者派到你那 里,就是要让他们学会如何做人,特别是要学会如何对待那些流落街头、乞讨上告 的人们”。 在国内、外媒体、网络的宣传下,来信、来访者络绎不绝。我除了每天完 成日常的寻人工作,还要接待不少蒙冤者、新闻工作者和志愿者,工作时间从未低 於10几个小时,并且时常工作时间达20多个小时。 99年12月中旬,记者带着农民曾全福到我事务所,介绍了外出打工被搜刮 钱财以及新闻监督受到压制的情况。 经过大家的详细调查,我们发现全国有20多万农民有类似遭遇,被搜刮的 钱财多达数十亿。更为恶劣的是,这些农民全部被切除了人体器官──阑尾。 12月底,我们发布了这一90年代中国受害人数最多、涉及面最广、基本上 未作任何处理的冤案,立即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辽沈晚报》、《羊城晚报》 、《重庆商报》、《扬子晚报》,《凤凰卫视》、《明报》、《太阳报》等,国内 、外媒体,在详细调查的基础上作了报道。一时间,海内、外发出了怒吼。 但是,象《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新华社这些单位,却在多次采 访以後保持了沉默,理由是,害怕影响中国加入世贸。 2月,《人民日报》某主任前往我所,详细了解情况以後,在深入调查、核 实的基础上,以《内参》的形式向中央作了汇报。 2月中旬,我得到了消息:“朱熔基总理作了批示,并派了中央调查组来四 川实地调查,你们作好准备”。令人不解的是,了解内情的受害者、新闻工作者和 我们,均没有见到这些钦差大人们。 不过,这一消息的发布,也引起了一些既得利益者和直接责任人的恐慌。 四川省劳务输出办公室主任沈亮首当其冲。其父沈国俊是四川省委常委、省纪律检 查委员会主任。他居然要求某电视台把与《中央电视台》共同采访的录象带全部清 洗掉。我也数十次地受到恐吓、利诱。 2月25日,四川省国家安全厅的官员蒲利平与四川省劳务公司的官员一同来 到我所。他明确告诉我们和受害者:“我就是冲着朱熔基批示来找你的”,“你敢 把我来的消息发布出去,我就关掉你们的网站”。 2月27日,我将蒲先生与我的谈话如实发布。上百家媒体作了报道。 3月30日,我被传讯到成都市公安局。该局官员再次要求我停止发布朱熔基 批示的後续。在遭到拒绝後,该局不顾数万离散人员及家属的利益,悍然关闭了《 天网寻人》网站。 同日。市工商局官员当着来川采访的新闻记者的面传讯我,其後,发文对 我事务所罚款。根本原因还是那件事。 4月13日,成都市公安局再次传讯我。还是朱熔基批示的事情。 4月15日,在网友的援助下,《天网寻人》重新开通了,而我不断接到各种 警示:国安和公安要下手了。 我认为:中国共产党正如江泽民主席所说的那样,代表了最广泛人民的利 益,并在历史进程中改正自己的错误,不断清除内部的蛀虫。而我们披露90年代最 大的冤案,符合数十万农民的利益,也必然符合中国共产党的利益。正是我们和社 会各界的努力,现在,不少地区外派劳务以後停止了切除阑尾,并且正在改善各个 方面的待遇。三个代表也好,反腐倡廉也好,既然总理作了批示,又派了中央调查 组,这表明党和政府已经下了决心处理此事。 基於上述考虑,即使在被抓前3小时,我得到了极为明确的警示:“他们马 上要采取行动了,由成都市公安局李健局长亲自指挥”,我也始终没有离开属於自 己的岗位。 “现在,刀把子在我们的手中,要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是太平 天国韦昌辉,那留芳百世的名言。6月3日下午5时左右,4位成都市公安局政治保卫 处、计算机管理处的官员,其中还有3月31日关闭《天网寻人》网站的直接人员,来 到我们办公室,当着在场两位新闻记者及来访者的面把我传讯走。在其後的审讯中 ,问题还是那个,删除和停止发布朱熔基关於20多万农民被切除阑尾一事。在遭到 拒绝以後,公安人员又追问我,为何发表《11年来,孩子依旧半睁着双眼看着世界 》。我告诉他们,这是“6.4”事件无辜死难者,有公安部的文件作证。至於孩子 为何半睁着双眼,原因很简单:他死不瞑目,看着我们,看着他们。 其後,又追查了《六四不是事件、不是风波、是屠杀》、《法轮功患者惨 死狱中》、《中国民主党政治纲领》的来源。我告诉他们,网友发布在论坛的文章 ,与我无关。随後,把我安排到羁押室。 6月5日上午,一群公安将我带到家中和办公室搜查。搜走了办公用品和所 有全国各地给事务所写来的求助信件、冤民们的上访材料,甚至曾丽的私人物品, 而且,直今没有清单。 中午,在成都市第二看守所宣布了对我的刑事拘留 。 6月6日晚,公安指定的监视负责人(已判刑),安排我睡在厕所旁边,同 室任何一个在押人员解手时,我的头部距他们的生殖器只有60公分。从此,每晚上 百滴尿液扑面而来,遍布我的头部。为此,我与牢头发生争执。 6月7日,监室管教夏公安来训话。他当着20多名在押人员说:“黄琦,安 排你睡厕所是我的意思,要找就找我”。我马上反问:“是不是代表成都市公安局 ”。夏公安自觉失言,急忙走了出去。 後来,牢头多次当众说:“我这样做是他们安排的。不这样办,他们要找 我”。 带着沉重的脚镣手铐、睡在潮湿的地面、品味着扑面而来的尿液、目瞪着 在押人员的生殖器,每晚,我都会想起“三个代表”,并用它来检讨过去的言行! 面对惨无人道的折磨,我曾在狱中自杀,幸亏及时抢救,才得以幸免。 请问各位:一个冒着生命危险解救了7名受害农村少女、一个帮助过200多 个家庭合家团圆、一个无偿为数万离散家属提供免费寻人服务、一个无私无畏为数 十万蒙冤者呐喊的人,会是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罪犯吗?他应该受到较《红岩》渣 滓洞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待遇吗?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我只想对祖国母亲大声 疾呼:妈妈,赶快清理您那周身蛆虫涌动的身体吧! 为了我的孩子,为了你的孩子,为了我们大家的孩子,我将呐喊到生命最 後一息! 黄琦 於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