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之行:坚韧不拔的抗争和危机四伏的社会 (德国) 葛 健 我于2001年1月从我留学的德国,返回中国东北,回到了家乡长春。 在长 春期间我先后拜会了东北著名民运人士冷万宝及其家人,后又到了工业重镇吉林市 ,亲眼目睹了新中国制糖厂万名工人的卧轨抗议,紧接着我又回到了部队,走访了 老战友。我把这次返回大陆的经历写出来,以便大家对于中国社会的情况和民运人 士的处境,有更多的了解。 与冷万宝的会谈 2001年1月24日我到了长春汽车厂家属区朋友家中,准备到冷万宝家中会面 ,可是没 见面前,很多朋友便对我讲:现在大陆对从事民运的人控制很严格,谁与 他们接触都有被捕的可能,尤其从国外回来的人。因此我没有马上去冷万宝的家中 。事情也巧,我朋友家的窗正好对着冷万宝家,我可以观察到他家周围的一切。我 发现有二个老妇人总在冷家左右转,只要有面孔生的人来到,其中一人马上去公用 电话打电话,过了约十分钟便有一些便衣警察过来。只要这些人陌生人一露面,便 衣便立刻上前盘问、押走。 冷家目前已被严格的控制了起来。如果直接过去见面,怕很难脱身,可想 而知,在这个专权的国家里,进行民主事业,是多么的艰难。我经几天的思考,想 出了办法。26日,我找到了冷万宝的妹妹家,叫他侄女找冷万宝,说要吃饭,叫他 过来。我在家中等人,由于受哥哥的影响,他妹妹已失业多年,没有经济来源,家 中没有一件像样的摆设。我们搞民运的弟兄们不光自己艰难,同时也连累了亲属, 即使这样他们也奋斗着从不间断,也不向暴政低头,在我的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了几 分敬意。 过了一回,冷万宝来了。他中等身材,有些瘦小,腿脚有些不便,由于以 前我从未见过他本人,只知其住址,可是我在《北京之春》杂志上已读过他好多文 章了,所以便有一种老朋友的感觉,我们互相认识了一下,我便问了一些简单的情 况:冷万宝先生今年四十岁,大学本科,八九年以后入狱四年,在狱中遭受折磨, 腿脚落下残疾。由于坚持自己的信仰,长期受当局迫害,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从未 屈服,在东北,他与同道中人共同率先成立了民主党,公开打出了一面向独裁政府 挑战的大旗,同时向社会各界揭露政府的阴暗面,也带领广大的工人阶级为了保障 自身的权利而抗议示威。听着他的谈话,我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敬意从内心升起,同 时也被他的顽强斗志所感染。 冷万宝讲,他的工作早已被当局辞退了,电脑也被抄走了,《北京之春》 杂志也好久没有收到了,即便这样,他们这些民运朋友们也是几天一聚,互相鼓励 ,共同探讨,向外界发出呼声。因为他们始终坚信,民主定会在中国扎根、结果。 最后我向他转达了德国齐墨先生的问候,也传达了去年年底在德国波恩举行中国民 运海外联席会议的情况。我参加这次联席会议的年会,我将魏京生先生和王希哲先 生已握手言和、海外民运正在走上团结一致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国内的朋友们。冷 先生听了以后也很高兴,他说,只要团结一致,民运就有希望,中国就有希望。 自发的工人运动 吉林市是老工业基地。它有一大批国有企业,包括:吉林化学工业公司、 吉林省造纸厂、吉林新中国制糖厂、吉林铁合金总厂、吉林炭素厂、松江水泥厂和 各大电厂等等。自改革开放以来,这些企业基本上都或多或少地进入了亏损行列。 起初这些企业还能够在国家扶持下给广大职工以基本的生活费用,可是后来,由于 整体经济形势不好,企业领导人疯狂贪污,经营不善,国家已无力扶持。这些企业 纷纷裁员,大量的员工下岗待业,放假、不发工资。几十万工人生活无着落,医疗 无保障。更可气的是,即使这样,国家竟然出来了一系列政策,集资入股,企业转 入股份制。集资建房,原住房一律卖给你,原已贫困的工人们必须四处借钱,少则 二、三万,多则五、六万。因为不投钱给工厂的工人,会被工厂开除,以后国 家一 律不负责。工人们已在工厂中工作了几十年,怎能放下这几十年的工龄,即使不开 工资,就盼着有朝一日能退休,好有个保障,可是唯一的希望能否实现呢? 东北的工人经常上街示威。上期的《北京之春》报导的吉林化工工人的示 威活动,与我了解到的情况相符合,在此不再赘述。我要补充另外一个工人示威的 例子。 2001年2月15日12时,吉林新中国制糖厂上百万名工人卧轨,使吉林开往北 京的272次列车无法正常运行长达四个多小时。我亲临了现场,也听到了广大工人阶 级的心声。 这一天,我一到车站,立刻看到上万名工人,有的站着,有的坐在铁轨上 ,前方一辆火车(货车)停在那里。我走进人群,问了一个人说:“这怎么了”。 那人看了我一眼说:“我们好几年都没有收入了,有病也没钱看,这不,过年了家 里一分钱也没有,找工厂,工厂说效益不好没办法,找政府、政府不管。前一段听 说要宣布工厂倒闭,工人每人能分一、二万,可这个消息也没有了。这个厂,不破 产、工资不发,这不把人往死里赶吗?别人家过年又买肉、又买鸡鱼,可我家好久 没吃到肉了,孩子都饿瘦了,这种日子不知什么时候到头。前一段,厂里有退休的 老工人,在家吃药自杀了,因生病无钱医治。他为这个厂子耗尽了一生,最后落得 饥寒交迫,自尽身亡。我们将来搞不好也象这位老工人一样。为了不走他的老路, 我们大家自发地集合到这里来了,不为别的,只为向政府讨个公道。发不出工资, 还要集资、入股,把我们都骗惨了。这不,集资的也被他们当官的贪污了,我们再 不说话就得死了。” 突然,一声刺耳的警笛声打断,望远处一看,十多辆警车,五辆军车,满 载着头带钢盔,手拿防暴棒、冲锋枪的武警警察驶来。这时人群有些混乱,但是人 们并没有散去。他们已有心理准备,想用行动来为自身的权利斗争,不向强权低下 头。由于我的身份特殊,不便久留,因此我便不留痕迹的离开了现场。后来电视报 导,工人于警察没有发生冲突,他们坚持了四个多小时方离去。非常可惜的是照片 没有照成功,不能叫大家目睹一下现场的气氛。这只是拥有百万工人的吉林省的一 次骚乱,但是发生大规模的动乱日子已不远,因为政府不为民众着想,他们的末日 也会马上到来。东北的大地,布满了反抗的乾柴,民运的火种到来,就会烧垮中共 的残暴腐败政权。 重回部队 我有十八年的军龄。先是在陆军学院学习了四年本科课程,尔后毕业分到 辽宁军区,在集团军机关工作。为了升迁,也先后多次下到基层。因此,我对部队 的基本情况应当是比较了解的。可是这次回国,却发现部队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八十年代,随着经济的开放,人们的思想也在发生着变化,部队同样。先 是部队利用人力、物力的得天独厚的优势,与地方展开了竞争,争夺市场。一时间 ,军营公司、走私物品、承包工程如雨后春笋一样,大批的军官活跃在商海中,兵 是不练了,枪也生锈了,邓小平的“几十年不会发生战争”的思想,占据了主导作 用。这时部队的广大官兵都想尽快的离开部队,到地方上去经商、发展。 部队的地位也在下降。这表现在年轻姑娘的择偶标准上,部队的年轻军官 ,不如作小生意的工人。因为工资不高,部队服役三年的战士,几乎无人愿意继续 干下去,因为他们都想返回家乡承包土地,开办乡镇企业,当万元户。一段时间部 队的工作很是艰难,因为广大干部对老一套的入党、提干已失去了兴趣,思想工作 也失去了威力,这段时间的部队可以说是一片混乱。腐败同样也在部队生根,仅仅 一个连队的伙食长与连长,一年也能从战士的伙食费中贪走近万元。上面的首长利 用手中的权力,疯狂走私,瓜分军营物资。以上是我在部队时的现象。可是这次我 回到机关、老团队后,发现情况已大不一样。 首先,战士的服役时间,已由过去的三年改为二年。军费变动更大。他们 的工资由过去的五十多元,上升到五百多元(月收入)。这样的收入已远远超过了 地方的工人,并且在两年服役期满后,只要首长认为某个士兵还可以继续在部队工 作,双方可以签订合同,长期留在部队,工资也随着服役时间增长。这些条件,对 那些看到地方上的工人纷纷下岗的战士来讲,无疑会有很大的吸引力。我一个战友 对我讲:现在的情况不同以前,战士的工作好做了,他们往往都是主动找到领导谈 心,表示会好好干,而不是象过去那样要劝他们干。这是江泽民为了严格控制部队 而采取的新措施。干部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的老战友先前同我一样,都想尽快脱下军装,到地方去工作,挣钱,因 此对部队的工作不是那么认真,领导找谈话也不怕,认为不行就转业到地方,准会 比在部队强。当然我讲的这些人是广大的基层干部,不包括那些开公司的部队干部 及高干子弟。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本人已不想离开部队,因为地方上目前一片不景 气。同时地方上的人对部队的人也改变了看法,认为还是部队好,收入稳,有保障 。另一方面军官服役条令也改变了,由过去服役年限满四十年可退休,改为现在的 满二十年即可,因此过去在部队闹着转业的,现在都想在部队直接退休。领导的工 作也好开展了,以前是提倡奉献,现在是评比,差的人立马走人。我的这位老战友 讲,以前领导家几乎不去,现在不行了。 听了他的一席话。我感到,独裁专政的共产党,对部队的控制是越来越严 了。同时也说明了他们对未来的变化存在一种危机感,更加依赖部队的镇压力量。 因此他们才舍得拿出大笔的钱来拉拢讨好部队。今年人大开会,又要一次提高军费 百分之十八,军人的待遇更好了。 但是,历史上任何强大的军队,均无法阻止人民对于民主和自由的追求。 况且,军队的人,与民众也是息息相通的。民主的意识、人权的追求现已在祖国的 土地上扎根,深入人心,民主定会实现。我们预祝这一天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