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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吴晨骏

只愿在死前不做任何的掩藏动作

－－评吴晨骏诗歌的突现与重现

粲然

 翻看吴晨骏的诗歌，很容易被弥散其中背反的两种情绪所捕获。我几乎可以想见一个人在走，不敢有什么前路的幻想，因为现实太强大，他手足无措，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残存的以往回忆里汲取力量。 

纵观他的诗，很有意思的是，我们可以不费任何气力去划分诗歌的叙事时间。在现实生活的状态下，诗人的笔触总是沉着脸：接着我就该去工作/在节奏中我的血流出了血管/又一个疲塌的女人让我恶心/凶猛的榔头在敲玻璃。（〈凶猛的榔头在敲玻璃〉）下雪天过去后天气还没有转暖/从中学延续到今天，我厌恶睡觉的姿势（〈考试逼近我〉）在傍晚赶回工厂/途中遇到一个人/这是件可怕的事/她要与我们同路同到底（〈她要与我们同路同到底〉）类似的诗歌还有〈到姐姐家吃饭〉〈我好象正在洗碗〉甚至是早期的〈血〉、〈他的声音传来却不见他〉。诗人在突现的一系列“现在时间”里总显得毫无把握，缺少自己存在的有利佐证，他延续着卡夫卡式被一切挫折击倒的“障碍”情结，在语言里流露出来的置身生活的愿望越旺盛，自我封闭的意识也越发强烈。这种封闭是双重的，有根源于人自出生而始不断必须妥协社会而萌发的生存孤独意识：如〈凶猛的榔头在敲玻璃〉〈考试逼近我〉，也有作为写作者本身，对于写作的可靠性与有效性的深切怀疑，如〈血〉、〈他的声音传来却不见他〉。 

如果说，在这点上，吴晨骏和大部分写作者并无不同，都在承受现实对其产生的巨大反作用，那么，吴晨骏诗歌当中的独特性是什么呢？我们知道，在文字的进行过程中，卡夫卡的希望是：等待。是一种不顾此在景遇的巨大张力而敢于肯定自己存在的生命姿态；鲁迅则愿意把希望指向未来；尼采自身就是希望的土壤，他在自己的天性里汲取自信的力量直到殚精竭虑。那么，到底是什么不让吴晨骏沦落虚无呢？我将此归因于他文字中的重现场景。在他诗歌里，充满了对过往的回忆，这些回忆是美丽的，几乎给他所有前进的力量：母亲为我点了蚊香 /我躺着，而父亲出去了/弟弟也去上夜班（〈十年之前〉）我在一间孤独的平房里，等待外公给我带来/一块煎饼 （〈煎饼〉）当他注视东方/他说起亲生的女儿 /这时他手里抓着一棵带水的稻穗 （〈亲生的女儿〉）在这些回忆里，文字得到了力量，写作者似乎也因此得到温暖的力量。它们让我觉得，在生活重重包裹的内核里，必然有什么是高于其之上的，在人失意于现实的时候适时出现。这些记忆不仅完好无损，还带来生命力的气息。这类的重现，与先前突现接踵的现实像硬币的两面，对立而顽强地呈现在吴晨骏所有诗歌当中。 

有人说，吴晨骏的诗歌并没有诞生什么。我同意这个观点。搜罗所有诗，他对未来几乎不置一词，顶多，他就说“我没吵，天哪，我真的没吵/我只不过路过乌衣巷/登上了朱雀桥/迤逦走向家的方向。”（〈我没吵〉）他给文字与自己留下的就是这样一个背影。因此，我知道，那些突现和重现是真实的。他没有夸饰什么、没有高昂什么，因为他太习惯惊恐小心地看着现在，太习惯沉浸在过往的幻想中，他不诞生，无力诞生，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诞生，他的诗歌“只愿在死前不做任何的掩藏动作”（〈 流向我家门口〉） 

我前面所说的，仅仅是在为吴晨骏的诗歌罗列现象而已。这不代表我认为他的诗可以适可而止。不，我一直深深相信他的这些诗歌，他的所有文字都是在为一部作品做准备。我无法对这部现在子虚乌有的作品说出所以然来，但我意识到他的生命力，这样的生命力现在还被他自己掩埋在沉沉的回忆的废墟里，但不代表他无力。相反，因为他真诚、他对美丽与自然充满不加掩饰的向往，我们就应该对他抱有希望。所谓诗歌的语言、节奏、内容的缺陷，很大程度上，必会随着这种生命力为挖掘而消亡。 

吴晨骏现在的悲哀，恰恰会是他全部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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