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布上的静物》

一只玻璃杯和几只苹果

有什么相干

陶罐可以是另一只而不是这一只

而那束野菊

则在某一个早晨

在生命最生动的时刻

被艺术收割

在一双疯狂的眼睛后面

隐蔽着别有用心的几笔

恐惧刻骨铭心

使陶罐成为影子和虚无的背景

设想一次金属般的碎裂

陶片纷飞

在远古的岩层沉眠千年

而杯子过滤了一切

从一片白色和青色的微光中

逃循

物质与精神之间

只隔着一层布  油腻的布

使苹果不知道自己

与眼睛  杯子以及艺术

有何相干  苹果与苹果有何相干 

几千年前和几千年后

它们都将是同一种果实

在寒冷的北方成熟

开一种白色的花

朴实而芬芳

现在那束野菊

已不是原来那一束

它看见黄昏正在窗外降临

画室光线晕暗

使它想起一些伤感的往事

黄色颜料从画笔中滴落

那是一片多么破碎的沙漠

《黄葵》

在云的下面口唱小曲的人

象一枝黄葵  站在秋天的日光下

孤独地  温和的

微笑  站在去年相遇的树下

一枝黄葵  站在自己的影子里

聆听马蹄的声音

望见田野一片宁静

没有收割的人

夜幕降临的时候

黄葵在风中纷乱了花瓣

透过海水和白光

在以往幸福的年代里

睡眠地升起一团幽蓝的火焰

朝北的路上

长满紫色的灯笼草

心中的女人  在乡下的土房子里

在柔和的烛光下走动

口唱小曲的人

望见自己的眼睛

在云的下面

饱含泪水

《最后的冬天》

1

第一个梦里把手搁在窗沿

雪峰似玩具纷纷倒塌

只有高悬之镜

借助纯粹的力量

从容不迫  在前方

在道路无所不达之极

雪蜂涌而至  被许诺的蓝马

在所有这些日子里

久久没有消息

黄昏的雪意  穿过海

在朴素的林子里

抵达内心  成为冥想的丰富营养

此生  我再无法走进真实的角色

于一本古诗词外

流连忘返

这仅仅只是疾病的一种方式

我夜夜苦读  精心修炼

于月亮之背藏身

一些旧时的事物

淋漓尽致地泼向所处的年代

很伤很伤的感情

毁我一生

2

不要这样令我心焦

我是游戏之外的一只面具

因冷艳而醒目  因空洞而神秘

无伤而血

盛宴之外是恶劣的气候

我一贫如洗

来自溟溟之中不可企及的芳馥

属于我的财富

道德的力量

呈玻璃的锋芒

在梦的阴影里肢解我一生的恶习

从这个季节走向下一个季节

我必须避开责任

翻越寒山  跨过海

于目光之外  唱怀念的歌

绕过村庄  田园和岛

最后在栏栅面前  冻掉

疲惫的脚趾

这只是全场悲剧中

一个小节  我将伸出如云的手

精心呵护自己

用想象的羽毛丰盈你的身躯

在这样严寒的冬夜

我因拥有羽绒做的木偶

温暖而倾心

3

让我们在另外一种氛围里

相对而坐

让我们象两个有道的人

相对而坐

典故放在南山翻晒

腐朽的力量

使我们心平如水  度年如日

我知道天空中飘着雪  和

另一种声音

精致的声音  在石头上

雕出花纹  一圈死亡的线段

刻进闲置的树桩  你注定

走火入魔  永无止境

情感是一条不再坚韧的鞭子

段段跌落

于哲学的门外

这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在某个秋高气爽的下午

我会目睹文字从生命中出走

只留下真理  宗教  以及

雪和菊花

在岁月的溶器里

无需体验而深刻

4

你不可模仿的精髓

来自一种幻想  一种伤害

我无法指点你的错误

你百年不遇的君临

令我灵魂的居所  四壁生辉

搁置已久的酒杯

道破两行清泪

我潜心打坐  渐入佳境

只有那些真实而朴素的事物

走过一间间空房

如同  雪山的意志

不可逆转

梅花飘过岸的时候

我正寄居于精神的冰川

学习使用酒和眼泪

合成粮食  直至

群鸟错过森林和月亮

我错过了门

5

我知道三千年的黄蝶

绕菊而舞

后来是古书上跌落的一段病句

走进江南清瘦的雪巷

而你不再以玲珑剔透的语言

演绎生存  以及

宁静的习惯

只是积劳成疾的季节

再也无从想象果实的模样

天空一触即发  我会

穿过火炉的平静

在动词的意愿里

回到积雪深沉的村庄  我

将以一种堕落的风度

重现你的音容

古镜中的蓝马  是似而非

罂粟和雪

你无法伤害

我高举梦中的旗帜

以最纯粹的文字

燃烧雪原

《昔日的姜田》

姜田里长大的祖先

他们坚硬的肌肤

被一片片利刃切割

那些绿色的刀子  被太阳擦亮

那些火辣辣的刀子

使我的祖先受伤

一望无际的岁月

穿越昔日的姜田

从姜田里长大的祖先

是一群被绿色喂饱的孩子

一些滋润的想法

被粗糙的手捧在碗里

回头眺望  我看见天边浓郁的绿荫

点燃了过往的雀鸟

秋天以后的日子

绿意惊叫着四散奔逃

昔日的姜田为收获所累

那些孕妇一样饱满的根茎

辣出祖先一年的泪水

姜田里长大的孩子

他们秋色日重的面容  如同

手中斜立的农具

疲惫而安祥

走过昔日的姜田  我看到

隐隐漂浮的泥色新鲜的村庄

炊烟一样扬起

过去的歌谣

《新娘》

新娘跚跚而去

她走过的那道石桥鲜为人知

那是一个伤感的日子

蔚蓝的天空闪过鸟翅的阴影

野黄花大面积塌方

风声中隐藏起一个神秘的伤口

秋歌起了

太阳翻翻滚滚

在整个季节里蛋黄一样神经衰弱

我们被一棵枯树浮雕

在青鱼的传说中长大成人

很多年以后才知道有一种思念

被说成是天涯

在村头潮湿的河埠

日子无休无止地大声咳嗽

我们一次次相遇

眼睛里流淌过伤痕累累的黄土路

昨夜的梦依旧丰满

新娘的红袄象谎言一样暖人

遗落的记忆

站成院子里陈年的稻草垛

风铃在太阳沉落之前古铜着入定

蜘蛛守望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