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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马铃薯兄弟

为隐蔽的呈现

 文/谢宜兴

我发现，我们的诗坛太需要炒作了！商品经济时代，难道就兴商家整日想着如何策划、对自己的商品进行包装，而不兴诗人们为自己的作品振臂一呼、“表演”一番？诗坛也是人间烟火地，它与歌坛、影坛、体坛等各种“坛”并无两样。既是“坛”，就难免有人登坛作法，呼风唤雨。而这，其实也是人们（包括诗人）潜意识中的期待。因为太平静的日子让人起腻，腻烦的日子怎能集中起人们的注意？散失注意的时候遗忘也就接踵而至了。不信，我们看看今天风靡诗坛的“第三代”、“盘峰诗会”、“知识分子写作”、“民间写作”、“70后”等几个词，有哪些诗人的作品被传诵得比这些词更加流行？

确实，炒作太重要了。1986年，我们的“先锋”诗人们初尝“禁果”，便获益不菲。一场炒作，不仅扬名了几个诗歌门派和掌门人，而且被诗评家赋予“历史意义”，写入了当代诗歌史。那年10月，安徽的《诗歌报》和《深圳青年报》联合举办现代诗群大展，诗坛各路英豪揭竿而起，打出了自己的旗帜和宣言，充满历史感和道德感、以对十年浩劫的反思和批判、表现人性的觉醒和复归为主的“朦胧诗”还来不及谢幕，便被赶下了舞台。我们看到诗歌的园子里无数青苹果一夜之间变得脸蛋红扑扑的，告诉人们中国诗歌的成熟期已提前到来。一场被诗评家称为“第三代”的诗歌演出就此拉开帷幕。“他们”、“都市诗派”和“非非主义”、“莽汉主义”、“整体主义”、“新传统主义”、“黄昏主义”、“极端主义”、“客观主义”、“新古典主义”等等各色演员纷纷粉墨登场。但诗评家们始料未及的是，与此同时“观众”却像受了传染一般纷纷“退场”。于是，一场声势浩大、期望值很高的“正规演出”结果变成了永远的“内部彩排”。我们不能把诗歌读者的离去完全归咎于这次炒作，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此后十几年中国诗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时期。直至九十年代末，“第三代”中的一些主要人物，为了进一步稳固自己在诗坛的权威，有意识地通过自己的理论表述和诗歌选本来构建自己的诗歌话语权威，从而导致1999年4月在盘峰爆发了关于“民间写作”和“知识分子写作”（有人概括为“南帮”与“北派”）的“骂战”。“骂战”之后紧接着的炒作，使诗坛仿佛又有了一些热度。但我们无须掩饰：这个“热”依然是诗坛圈子里的“内热”，而且是“虚热”。

虽然大家知道，炒作犹如美丽的泡沫，但当今诗坛就像水色不清的池塘，我们看到的往往就是一些浮在水面的泡沫，而看不见水中游动的大鱼。其实，从1986年“第三代”的登场到2000年“70后”的推出，这之间一长段的沉寂时期，正是中国诗歌发展相对宁静、沉稳的时期，一大批60年代出生的诗人（包括在“现代诗展”中已经出场、但没有被诗评家定位为“第三代”代表的部分诗人）正以不同的姿态共同地向中国诗歌的矿山掘进。他们稳健有力的步伐让我们看到了诗歌的自信，默默的地火般的前行让我们触及了诗歌的锋芒，他们以自己的创作实力证明了他们是“当下中国诗坛最可倚重的中坚力量”。就像一条河流，浪花激荡的地方往往流急石遏、水浅无鱼，而水面平阔、波澜不惊的河段往往水深鱼肥。摆在我面前的由广东诗人黄礼孩和福建诗人安琪合编的《诗歌与人——中国大陆中间代诗人诗选》即是明证。它同时证明了诗坛就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地，人们总是关注每一场战斗，关注每一位旗手、号手和冲在最前面的勇士，有谁记得行军途中默默负重前行的士兵？它还证明了不论自发组织、主动加盟还是被动招安，单兵只有集结成团，才有“战斗力”，才能以整体显示存在，否则纵使你武艺超群，也不过是游兵散勇。

本来，诗歌是寂寞的事业，可纵观二十余年来的中国诗坛，你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不炒作只有悄然出局、销声匿迹的份，难免被遗忘的命运，而顺应时势、成功的炒作，无不引起反响和注意，无不被诗坛接受和记忆。我们注意到虽然炒作的方式大同小异，但炒作者的角色却悄然发生了转换。记得“文革”结束“朦胧诗”出现，不少读者惊呼读不懂，于是才有了80年代初的“三个崛起”，对当时褒贬不一的“新诗潮”进行了历史的定位。可以说“朦胧诗”是由读者（诗评家也是读者）炒作起来的（我们应该说明那时故意的成分很少）。而86年现代诗大展由两家报纸联袂推出，可见是媒体在操盘炒作。可到了2000年“70后”的提出，则完全是诗人自己挺身而出了。从炒作者的变化，我们可见诗坛与这个社会同步的变化。即诗人们不再是商业炒作的门外汉和旁观者。但从炒作内容来看，打个比方，“朦胧诗”炒的是货的质地，“现代诗展”炒的是货的属性，而“70后”炒的是货的包装，炒作越来越简单、快捷或者说浮躁，且有“圈地”之嫌，仿佛诗坛也将进行每十年一轮的领导换届似的。

假如除去“炒作”一词中急功近利、哗众取宠的成分，把它作为一个中性词，作策划、宣传解释的话，我想将这次“中间代诗选”的策划、推出也视为一次“炒作”。安琪坦陈：礼孩和我做这本书是有“野心”的，他们把这么多倾向于独立写作的诗人各异其趣的作品集中在一起，作为一个方阵展示在我们面前，希望藉此让沉潜于“第三代”和“70后”之间的一代诗人“浮出水面”。他们的良苦用心与努力值得我们嘉许，但要说效果现在还为时欠早。然而，我必须指出就算这是一次“炒作”，它也与以往的炒作各不相同：它不同于“朦胧诗”的诗歌争论，也不同于“现代诗展”的宣言会师，更不同于“70后”的先树旗帜后集结队伍向前冲锋。它是“回首”，是“盘点”，是为了隐蔽的呈现。它只是带我们绕过一堵叫“第三代”的墙，指着墙后面一片从大江南北移植到一起、树种各异、叶色苍翠的林子，告诉我们一个绿中带黄的名字：中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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