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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葛红兵

紫色忧郁

叶子

索索认识怡然是在北大的图书馆，她们年龄相近，同样的长发与忧伤的眼睛，那时凯刚刚被遣送回籍。 

索索把头放在书上，那是一本人生哲学方面的书，她茫然地看窗外长尾巴的鸟在枝头跳来跳去，它是轻的，她是重的。 

她抬起头，努力去看树枝上一枚枯黄的叶子，它在风里颤抖着，快要落下来。 

她是黄叶，蜷缩着这绿意泛滥的夏季。 

孤独、冰冷在阳光之下。 

索索突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凝视着她，微转过头，怡然眼中温柔的爱怜感动了她，索索想拥抱阳光，走进怡然的眸里。 

怡然与她感应着相同的深沉忧郁，她们互相吸引，互相欣赏。 

当时，怡然租了一间房子，房子不大，在圆明园附近一条僻静的街上，离燕园大约5公里路。她的房子象童话插图里简陋的小草棚，外墙刷成淡紫色，配上巧克力色的窗框，与漆成奶白色的屋顶。 

她有一间独立的厨房，后院有棵枝繁叶茂的老苹果树，树枝被几根锈铁丝围住。怡然喜欢这颗树，它如同一只离群的狗，没有注意它，它也不在乎，它依然很漂亮。 

怡然同样在院子里，种了几株向日葵，还有遍地的草菊，是她从圆明园里挖来的。 

索索喜欢她的房间，暖黄色块与淡紫色的点缀，浅蓝色花瓣洒落在四壁上。 

文竹茂茂盛盛在角落里，各式的兰花放在木质的架子上，清香从白玉般群花里逸出来，散散淡淡地飘开。 

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在地毯上摆弄着玩具，几本书散发在周围，想必是怡然陪孩子玩里放在那里的。 

怡然在这里非常平和，她只想静下心来回顾自己的生活，有空时，就去北大图书馆看书，或约了索索在图书馆前的草坪上散步，谈天。 

她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有可爱的孩子陪伴着，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深夜里要忙到很晚才可以看自己的书，写一点东西。 

怡然很累，但非常快乐，下班的路上，天色已经昏暗，远远地看见白色的房顶，她心里充满温暖，到家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顺路从邻居家把儿子接回来，把大大小小的灯开亮，音乐从小型音响里流出来，整个房间温温柔柔的。 

她喜欢做饭，厨房里香气与热气混合着，这时，她总是想起母亲，想起家。 

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家了。 

杰里稚嫩的声音飘过来，她不再想下去，迅速地把菜端出来。 

怡然在一家软件公司里工作，每天面对着电脑，她厌恶与人的交往，恐惧别人与她的接近。 

她也不喜欢电脑，但必须依靠它来生存。只有书是她最后的安乐园，而杰里，她并没有太多的爱意，在她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他进入她的生活。 

杰里，她常在工作累了，茫然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低语这个名字，杰里，他是她在世间唯一的牵系，有他，怡然才感到自己的存在。 

他对她的全心依赖，使她坚强，不需要情欲的麻醉。但她有时好想疯狂，在荒野里疯狂地奔跑。 

黑夜温柔地拥抱着她，眼前慢慢模糊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抿着嘴不声不响地做作业，一个很高大的男人，很熟悉，很陌生，把手伸到女孩的衣服里面抚摸，笑着亲她的脸。女孩的脸是没有表情的。

怡然恍惚着，风将窗子推开，月光流泻下来。 

性与爱交缠着，在她走过都市的日子。阳光下或月色里，总有躲避不开的东西要归结到这个上面。

第一个男人，在她感受柔情的时候，进入她的身体，那时她不明白爱，也不懂得性，她的脸是没有表情的，他兴奋地喘息，躺着的她只见到肮脏的屋顶与一个小丑。

她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希望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可以减轻。

她的眼睛大大而迷茫地睁着，等待着在她眼前晃动的那张扭曲的脸从她的视线移开。

轻而尖锐的痛感从湖底升起，她感到很冷。

风在山谷里放纵地渲泄激情，碎红满地，落叶与折断的树枝在风里飞舞。 

他会与她在楼梯的拐角里性交，一团黑暗里，她怜惜地注视着自己美丽的腿，黄昏的光线从高的窗里透进来，柔柔地射在无以抵抗的足踝上。

常有人的脚步渐渐地接近，或有了谈话声在他们的上方响起，他停下他的动作，象一只正在偷窃的老鼠，声音远去，他又陷入更深的亢奋。

在他的激情，怡然没有任何感觉，灵魂是游离的，在天空之中，远远地望着他们。

她的肉体沉静着，软软地服从于他，如同过去服从体操教师的指令。

她只是疑惑于他的癫狂，有时她会冷静地研究他的表情，不明白他为什么热衷于这样的游戏。

最后一次，他引着她来到一个被遗弃的储藏室，飞舞的尘埃里，午后的阳光美妙变幻，她的衣服扔在杂乱垃圾之中，长发在碎纸片里如从高山上奔流而下的清亮雪水，纤长手臂的柔白蹂躏于灰暗的尘土里，而他裸体站在一个木箱边，她温顺脆弱地躺在冰冷水泥地的样子让他心醉神迷，他不太喜欢她迷离的眼睛，他无法接近她的灵魂，他突然觉得他并不爱她，他恨她，恨她无所谓地躺在那里，恨她看不见自己，恨她在他沉入激情时，她迷离的眼睛穿过他的身体，冷冷地在旁边注视着。但这种恨，使他更疯狂地渴求她的肉体。

他用力地抵住她，他要她痛苦，让她有感觉，让她迷离的眼睛出现痛楚。 

她依然无法从性交里得到快感，但是她从此不能独自入睡，她需要一个温暖的肉体在她的身边，她害怕寂寞与冰冷。她接受所有喜欢她的人，拥抱、亲吻、抚摸，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们，也不在乎是否喜欢他们，她只是需要温暖的抚慰，象儿时妈妈的抚摸与亲吻。

许多男人与男孩在她的记忆里飘过，有些人，她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当然他们也可能淡忘了她的模样。

在多次的短暂恋情之后，她又厌倦了这种泡沫一般不持久的情感，同时也厌倦是一个对自己也对别人不太负责的人。这时，杰里进入了她的生活，她想也许她可以对一个人负责，可以改变以前的生活，她接受了他的出现。

但是，虽然她还没有厌倦平静如水的现在，但是她感到有一种激情在她体内，不断地鼓荡。

这个深沉的夜，怡然不能入睡，秋叶在窗外簌簌地落下来，象是秋天的精灵在细细密密地走过。

杰里的呼吸轻柔地吹在她的颈部。她坐起来，看着她的孩子，对他无穷无尽的爱涌过来，她感到如此地爱他，为他可以做任何的牺牲，可以是秋风里的一枚绿叶，在风里渐渐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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