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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中指

 

 

 

 

 

 

 

 

 

 

 

 

 

 

 

 

 

 

 

 

 

 

 

 

 

 

 

 

 

 

 

 

 

 

 

 

 

 

 

 

 

 

 

 

 

 

 

 

 

 

 

 

 

 

 

 

 

 

 

 

 

 

 

 

 

 

 

 

 

 

 

 

 

 

 

 

 

 

 

 

 

 

 

 

 

 

 

 

 

 

 

 

 

 

 

 

 

 

 

 

 

 

 

 

 

 

 

 

 

 

 

 

 

 

 

 

 

 

 

 

 

 

 

 

 

 

 

 

 

 

 

 

 

 

 

 

 

 

 

 

 

 

 

 

 

 

 

 

 

 

 

 

 

 

 

 

 

 

 

 

 

 

 

 

 

 

 

 

 

 

 

 

 

 

 

 

 

 

 

 

“七·一五”备忘录

育邦

    此备忘录记录了本人于辛巳年七月十五日(公历公元200192日)的一天的生活、学习和工作及其他相关的内容。首先要声明,这是一份不完全的记录,是本人在七月十五日这一天信手记下的。本着便于保存资料的目的,本人进行了有重点、有选择的记录。如果文字中蕴藏着狂怒、暴戾和欺诈的话,就请您原谅,那也许是妖魔附体,因为本人本质善良,对于一切罪过而言,本人永远只是沉默而无辜的羔羊。其次要说明的是该备忘录并不适合用书面文本来表现,如果做一个电子文本,本人以为读者朋友会看得更明白。即把各段记录的小标题依次胪列如下:感谢闹钟,生活的艺术,脸还得要的……等等,读者只要点击鼠标就可进入该段记录的阅读。但是鉴于目前的条件,本人只有能力把它写成书面文本。这也得请您原谅了。

   (一)清晨600   闹钟准时响起,我从噩梦中惊醒。我用双手向后一撑,上半身从被单中立了起来,僵僵地坐在床上,我在想刚才的噩梦。有无穷无尽的人头向一个中心点涌来,而我也是其中的一个人头,渐渐地这个人头之阵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淖,又似巨大的深渊,像风中的白发一样在翻卷、在旋转。我所在的人头转得越来越快,我想逃离那个藏着我的人头,但有很多黑色的胶状物裹住我的身体,我使尽所有的劲都不能与它分开一丝一毫。我想从这茫茫的人头之海中挤出来,我越拼命地向外挤,我的身体我所在的人头在泥淖中就陷得越深,就会滑向更加黑暗和虚无的深渊的中心和底部。在这沉沦的过程中,闹钟救了我,又使我复活在现实的物质世界中。我感谢它。

    因而这一记录可简称为“感谢闹钟”。

   (二)清晨610  醒来之后,我的惯性运动便是出恭,也就是大便。三十多年来,这是雷打不动的事。肛门被训练得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样驯服、听话。坐在马桶上,我顺手拿起前两天刚放在厕所里的书——《生活的艺术》。翻,“哗哗”地翻了十几页,没啥意思。无聊的书,无聊的读者。

    此谓“生活的艺术”。

   (三)清晨625   刷牙,洗脸。我刷牙是很快的,里三下外三下即可搞定,但用牙膏比较浪费,通常会把牙膏从刷子的顶部挤到牙刷柄子上。虽然很匆忙,马上就得上班去,但脸还是得要的。洗脸更快捷,毛巾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就解决问题了。这两个常规动作做得相当熟练,一般只需要两分钟。

    这可简称为“脸还得要”。

   (四)清晨630   “噔噔噔”,一口气从七楼冲了下来。接着是一个百米冲刺,目标:18路公交车站。冲到站台后,车未到,我只好买一份《晨报》看看,而且该报我是天天都要买的,因为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在该报任记者,为了表达同学间的友情,我不得不为该报扩大发行分额而尽自己的绵薄之力。18路老破车发动时,屁股大冒黑烟,“哐啷哐啷”得开45分钟才能到新街口。到新街口后,我不顾一切地从公交车的前门冲了下来,而司机(一个中年妇女)用这个城市里最恶毒的方言对我骂骂咧咧,我也无暇反击她,因为我要赶车。《晨报》上的“都市新闻”、“体育新闻”和“娱乐新闻”都看完了,29路车还没来。只好继续看报纸:“三奶”千里追杀“二奶”,公鸡会抱窝,双头乌龟下了“王八”蛋……十分钟过去,通往东郊的29路车才姗姗抵达车站。29路坐三站到大行宫下,转304路。304路是专门钻小巷的车,车身很窄,不过最为舒服的就是这趟班车了,车厢里的乘客不多。周一到周五,我总是沿相同的路线去单位上班,坐同样班次的公交车。(事实上是站,我几乎没有在这三个班次的公交上坐过。原因有二:一是此线路确实繁忙,乘客众多;二是有机会坐的时候,我也不会去抢,别人想坐就让他坐吧。)

    这可概括为“数字生活1829304”。

   (五)早晨745   下了304路车,我步行10分钟,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和半截小巷,到了单位的楼下。这时总编的奥迪刚好停稳,从车窗里伸出个圆圆的脱了顶的脑袋,那个脑袋对他的员工打了声招呼,说一个字:早。员工我也回敬他一个字:早。员工小童也在此时出现,他累累巴巴地拎着两捆杂志,一捆一百本,他叫我帮他个忙。我说你等一等。随后,我一边从衣袋里掏出员工考勤卡,一边向三楼的办公室冲过去。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刷卡,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天的80块钱薪水又到手了。下楼。帮小童拎一捆杂志,很重,我差一点没拎起来,但我仍是神情自若,因为总编就走在我的身旁。

    这段记录不大好概括,暂且就叫“早与卡”吧!

   (六)早晨758    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先把电脑打开,这起码说明了我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其他十几个同事的电脑也都开了。拿出“立顿”红茶,放在印有我们“××出版机构”字样的钢制茶杯中,到饮水机处冲水,盖上杯盖。找份报纸看看吧!除了我买的《晨报》外,我找到了几份昨天的报纸,而且我只能找到昨天的报纸,因为办公室里小姐太太们来得更早,7点到7点半之间她们就陆续到来,显然她们的工作热情比我高得多,她们理应享受最早看报纸的待遇。我明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希望我还能拿到昨天的报纸,永远能够。

    此处可简称为“永远拿昨天的报纸”。

   (七)上午820    喝完了一杯茶。副总编张某走了过来,说你上午到理工大学去采访一下林教授,准备在下周出版的杂志的头版上用。我说是,我马上就出发。我找来自己的采访机和照相机,准备好胶卷、录音带和电池,塞进印有我们“××出版机构”字样的公文包。离开前在办公室的留言板上写上“某去理工大学采访,840”,我就下楼了。这是我正式的有挑战性的工作的开始,我必须严肃地对待。此处无甚意义,记录似乎是多余的。

    不管了,标个“接受挑战”为题吧!

   (八)上午910    我来到林教授的办公室,此办公室是套间,相当豪华,红木地板,一整套红木家具,门外装有监控电视的摄像头。进门后,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他把我的名片往桌上随手一扔,然后递了张他的名片过来。这里的先后次序是早就排定的,或者叫心照不宣吧,因为他是大人物,我是小人物,这就是秩序。我认真地看了看他的名片,天啊,多么了不起,看得我心惊胆战。巴掌大的名片上印了数十个头衔,正面五六个,反面五六个,主要是什么国际协会和全国学会的会长、理事长啦,什么第三世界(还是第四世界,记不清了)科学院院士啦,好几个什么大学的教授、博导啦。抱歉,有的名称相当别扭,我实在记不清了。说明来意后,林教授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的理论。而且不需要我提问,事实上我不能对他的理论进行提问,我搞不懂他在讲什么。作为记者我深感愧疚,不过有一点还能给我点安慰:总编并不知道,虽然我在此缄默不语,触犯了我们机构的规章。在讲述的过程中,他始终重复一句话:“从根本上讲,我是一个理论科学家,即爱因斯坦式的人,我不需要实验室,我的大脑就是我的实验室,我的研究完全是个人智慧的体现。”林教授的成果主要归结为推翻,他以非量子力学的方式推翻了牛顿的力学定律,他以前人从未设想过的手段推翻了爱因斯坦的所有理论,他以我听不懂的语言推翻了元素周期表,并证明它根本就是一个谎言,他还推翻千百年来被我们奉为真理的勾股定理(即毕达哥拉斯定理)……他几乎在所有显赫的理论领域均有惊人的建树。最后我胆怯地向林教授提了个问题,即请他谈谈对诺贝尔奖的看法。他似乎对此很不屑,神情冷淡地对我说,诺贝尔授奖委员会的委员理论水平还很低,如果他作古,他们将后悔不迭,如果他们能乘早领悟他的一点理论,让他成为中国首位得此奖金者,也许还能挽回一点脸面。我想是啊,如果林教授作古了怎么办,毕竟他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带着这个疑问,我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单位。

    我有疑问,您也会有疑问,就让我们记住吧,“诺贝尔委员会能否挽回一点脸面”?

   (九)中午1155   回到了单位,先到办公室的留言板上写一行字“某顺利返回,1158”。可以喘一口气,但时间不长,马上就得用中餐了,因为单位有制度:十二点必须准点就餐,午间半小时休息,我们都坚信吃好休息好才能工作好战斗好。我的玻璃桌面上堆满了纸质邮件,我的电脑桌面上堆满了电子邮件。我不想看邮件。我得去餐厅。我得马上休息。

    这一无聊的记录只是说明我是“可以喘一口气的”。

   (十)中午1220   用完午餐,我走到自己的休息室。(这是一个很小的隔间,只够放下一张单人床。)在我迷迷糊糊中快要过去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喂,唔,唔,是,是,在是鼓楼广场吧?噢,噢,八点。”晚上八点在鼓楼广场有个朋友的约会。为了加深印象,为了记住这个约会,我不得不把这条记录郑重其事地记下来。

    简称为“为了记住约会”。

   (十一)下午100  下午的工作开始了。我得把上午采访林教授的材料整理出来,撰写本刊的头版报道。内容嘛,我就不必动什么脑筋了,林教授都讲了,何况林教授本人就是一名出色的语言学家,只要原封不动地把他讲的话转化为文字就可以了。关键是标题,一篇报道的成功与否,其砝码全都落在标题身上。我虽是中文系出身,但一遇到起标题就浑身发冷,深深地体会到“江郎才尽”是何滋味。不过我清楚董事长的口味,这无疑像捞到根救命稻草,因为标题到最后全由董事长来作出英明决定,而不是不可一世的总编。我不敢说完全能把握董事长的想法,但我私下把董事长运用新闻标题的艺术简单概括为四个字——骇人听闻。如果你想在我们的出版机构成长为出色的记者编辑的话,就必须把这四个字牢牢地铭刻在心中,并不断为之努力。自从进入该机构以来,我时刻在朝着这一目标迈进,我时刻准备着为这四字真理而浑身碎骨。今天的报道怎么起标题呢?要起一个能让董事长和广大苛刻的读者都满意的标题。林教授扳倒爱因斯坦。不行,太庸常了。他,笔杀了所有科学巨人。不大有吸引力,也不行。最后的机会。副标题:友情提醒诺贝尔授奖委员会。这倒有点意思,暂时就这样吧!琢磨琢磨也就快到下班时间了。我把报道《最后的机会——友情提醒诺贝尔授奖委员会》打印出来,一共三份,呈交副主编、主编和董事长。

    这记录了我一天最重要的工作,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这是我的事业,此节可叫做“骇人听闻的艺术”。

   (十二)下午520   马上就要下班了。有二十分钟的体育锻炼的时间。其他同事都去运动了。我不想动,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等待。慢慢地等。不着急。二十分钟也就是两杯茶的功夫。等等吧!无所谓,不就是二十分钟吗?

    我把这段虚无的时光记录下来,是为了诸君能对我的工作有个完整的印象,明白我上的班是何等完美。姑且称此为“务虚二十分”。

   (十三)下午540    下班。刷卡。此谓“再刷卡或一天工作的终结”。

    诸君没有厌倦吧?!不,您不要说您没有厌倦,您不要在我这小人物面前注重那么多的礼节,这没有必要,我也不是很脆弱,我自己都对自己的流失帐无比厌倦了,我觉得它像弱智者淌口水一样,怎么总是流过不停呢?快了。我总得忍受我自己吧,您就不要看了,这种痛苦还是由我一人来承受吧!没有多少帐了,因为室外已暮色苍茫,夜晚就要来临了。

   (十四)晚上730   我乘46路公交车赶往鼓楼广场。手机响了,是我爱人打来的,她说我儿子生病,是急性肾炎,她现在正带着儿子往鼓楼医院赶呢。我必须赶过去吗?医院和广场只有一路之隔,医院里是我可爱的只有八岁的儿子,他需要爸爸;广场上是我……我……的一个异性朋友。我站在这条只有八米宽的中央路上,不知道我的脚该如何移动,不知道我的下一步是向着医院的还是向着广场的。经过漫长而痛苦的抉择,我决定打两个电话,一个给医院里的爱人,一个给广场上的朋友,内容是一样的,我说我刚接到董事长的紧急通知,有一篇很急很重要的稿件要写,要在单位里加班,可能要到十一二点。请诚挚的从不说谎的朋友原谅我,我撒谎了。在这个谎言泛滥的年代里,我只说了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也许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我不想辩解,我只求原谅,因为我一直是一个真诚而善良的人。

    这可以叫作“马路上的抉择”,如果您同意的话。

   (十五)晚上810   我并没有去单位。我去了茶馆,位于中央路的路边,坐在窗口边,可以看到鼓楼医院的大门,也可以把鼓楼广场一览而无遗。我要了杯龙井,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我想写诗。于是我就找了张纸头,找了支铅笔。然而有什么可写的呢?站在马路上观望/车流与人流/他试图摆脱/眼前的一切/尤其是医院和广场/最为可笑的/茶杯里倒影这夜晚的景色/这里包含了广场和医院……这样写下去和不写什么都是一样的。抒什么情呀,一个生活在信息与生物工程世纪的中年男人有什么情可抒呢?假如克隆人儿子喊我爸爸呢,与我儿子的呼喊有区别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事实上我最清楚,写诗和喝茶解决不了问题。纵然我喝下一百杯茶或者一口气把我们赖以生存的长江之水都喝完,医院和广场还会在这儿的;纵然我在顷刻间写下世间所有的诗句,不管是仇恨还是无所谓,这儿的鼓楼医院和鼓楼广场还会傲然地屹立在我的眼前。就这样坐着吧!世界并不因我的静坐而毁灭。就这样……

 

    你这王八蛋,不要再说了,我已经找来胶带,马上就把你的臭嘴封得严严实实。你这下三烂,你也不要再写了,我要折断你的笔、踩碎你的键盘,我还准备了巨大的鸭嘴钳,我要把你的双手都剪断。

    ——求求你,让我说完。

    你这可鄙的家伙,我拒绝听你的任何辩解,何必拿谎言解释谎言呢?你这个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家伙。

    你难道不明白你已经死了?你装聋作哑,昨天下午在新街口你正在穿越马路,一辆反道行驶的出租车撞到了你,正对这你的要害。虽然看不到你流血或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是你我清楚,你确实已经被撞死。只不过今天是七月十五,是鬼节,阎王仁慈,阴间有规定,才给了你18小时的喘息之机。你的灵魂早已出窍,你不想想,你这一天做的事不都是假我之力才完成的吗?虽然说我是你的影子,但是从汽车撞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不再是你的奴仆了。你去花钱找个奴隶吧,就是找到了也没有用,他代替不了你。我看你可怜,看在你八岁生病的儿子的面子,我愿意帮助你,让你度过最后的18小时,希望你能过得有点意思。可是,你这不识好歹的家伙,阎王给你个机会去做一个真实的人,我不辞辛劳地作你的替身,但你却并不珍惜。

    你看看你都干些了什么。你看看吧!你听着,我来告诉你。做了梦,就夸张地把它说成是世界末日,还要一本正经地“感谢闹钟”,多么矫情!把大便的事说得津津有味,就像吃了山珍海味一样,美其名曰“生活的艺术”,真叫人呕吐。洗脸刷牙一样让人呕吐,只能证明你是个十足的懒鬼。你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说谎的机会,你说你乘公交车从没有得到座位,说明你清高、你乐于助人,可根据我长期的观察,你并非是那样善良的人,一周前,你还为抢座位被一个没牙齿的老太太骂一顿呢!你似乎对刷卡颇有怨言,你有本事自己开公司、当老板呀,不跟人家打工不就成了吗?可你没这个本事,你不过是个窝囊废而已,只能发发牢骚而已。看不到当天的报纸也是心有不甘,可见你对小资情调多么在意,似乎哪一天不呼吸腐朽的机关作风你便不能过活。不管大小领导,你见到了就点头、见到了就哈腰,你这个阿谀奉承之徒,采访就采访,接受任务就接受任务,你何必对人家副主编必恭必敬呢,就不能挺着个腰板说话?林教授是什么东西,跟你一样是个大骗子,看把你给弄的,又是顶礼膜拜,又是帮他吹得天花乱坠,没头脑的蠢猪,人家真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还用得着你来吹吗?国家新闻机构、什么美联社、塔斯社、BBC都是吃干饭的?

    ——我,我……

    你,你,你省省吧!你大言不惭地说“可以喘一口气”了。如果你真能喘一口气,为啥不干点有意思的事呢?约会的谎言连傻瓜也会明白,叫我代你去通奸,明明是情妇,还说什么异性朋友。你小子,工作能力没什么长进,倒是察言观色的本领突飞猛进,董事长的马屁被你拍得“啪啪”直响,并以艺术的名义为他作总结,叫什么“骇人听闻的艺术”,真不害臊,你怎么能说得出口?在“务虚的二十分”里,你想了些什么龌龊的事,还务虚呢?下班刷卡怎么了,我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你就别刷,何况自由又是相对的呢?

    ——我,我……

    你,你,你什么呀!我先捂住你的嘴再说。你这个胆小鬼,你在马路上徘徊吧,谁也不会同情你的,我绝不会为掬一滴眼泪;你这个阳痿,你在那儿晃吧,谁都不该搭理你,我希望汽车再冲你开过去,把你再碾死一次,而且这次应该脑浆迸裂、血流满地。

    ——我……

    你还想说,好,我用胶带把你的臭嘴给封住。不,不,你没有必要再说了。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会信口雌黄,你说的从来就不是事实。还是听我说吧!你只能逃避了,是不是?你躲到茶馆里,你还蛮有情调的吗?你竟然悠然地喝起茶来。你还写诗,真是不知廉耻,什么“车流与人流”,什么“最为可笑的/这里包含了广场和医院”,我倒觉得:最为可笑的/ 粗俗的口要喝茶/龌龊的手要写诗。你不是还没有总结出一个小标题吗?由我为你代劳吧!就叫“最为可笑的”,怎么样?谁都会赞成的。不是吗?马上就是零点了,你延长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在这样的时刻,你干了些什么?你自己看看,喝茶和写诗,亏你还想得出来,真可谓虚伪到底,你再也没有机会了。这难道不可笑吗?

    看来我的钳子是用不上了。让我们看看表吧,看看几点了。哦,1155,很好。还有五分钟,你就要奔赴黄泉了。你忏悔吧!弯下腰,低下头,让我把你嘴上的胶带给揭了。我给你最后五分钟。

 

    阎王爷,原谅我吧!我没有什么好忏悔的。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恩赐,我本该……但是我还是把这18小时如往常一样耗费掉了。原谅我!阎王爷,再给我12小时吧,在我变成鬼之前,让我做一回人吧!

    阎王爷,总之我不是人,从来就不是人,您来吧,带我走吧,我在这个世界受够了,受够了,早就该走了。

阎王爷,我这就起程,您别催我了。我这就走。

 

 

                                               20016月于朝月楼。

本站站长:瘦叟 主编:黄梵 吴晨骏 图书策划、版权代理:崔曼莉 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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