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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追求一种风格,希望用大气悠然的笔调去写一个细碎而折磨的故事,结果发现实在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水平,不但不能两者兼顾,反而自相矛盾,本想就让它不了了之算了,最后还是决定草草把它完成。
此处高手如云,所以厚着脸皮贴上来。希望各位高手指教
只是想说,有缘有份实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生活中实在太多的无奈,我们都太爱自己。所以,渐渐没有了轰轰烈烈,只剩下淡淡却久远的惆怅……
刘二的故事
远去的笑声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那是1999年的感恩节,和朋友从图书馆借了四十几本亦舒,用小车推回来,就着啤酒,花生和电视里嘈杂的音乐,一点一点的读下去。累了,望望窗外飘摇的雪花,洁白落寞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尽管才是下午,这个北方城市的天空已是一片混黄……
“亦舒总爱写些寂寞的男孩爱上比他大十来岁的女子的故事……”
我笑
朋友轻轻的摇着手里的酒杯,“我曾经爱过的一个女孩子,就比我大很多”
“真的,讲来听听,”
我放下手里的书。
也许是酒意,也许是亦舒,也许是节日特殊的气氛,让平时沉默寡言的他慢慢的讲起了过去。他低低的声音在微寒的下午,居然让我感动,为了喧嚣的生活里那分永不磨灭的纯真与坚持。
所以,我决定把它写下来,纪念我们曾经拥有的心情和过去如水的岁月流年……
往事的残片曾经被叫成太阳下的尘埃,我猜每个人都有许多这样的尘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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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我朋友的故事,他的名字是刘二,公司里的外国人叫他B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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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以为大学里那次的刻骨铭心已经足以让我永远保持风清云淡的心情了。没想到却在最不应该的时间,最不应该的地点,措不及防又一次溺在其中……
面试一结束,回到宿舍,我就兴奋的作自我陶醉状,“俺刘二也算是为求职踏遍了北京的高级写字楼,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神气的女经理……”
“她确实有气质,年轻时不知道会有多好看……”同去的朋友也点头。
“现在更好看,”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微笑时眼角细致的皱纹和那一瞬间的风情。
“人家早名花有主了吧,别那什么想吃什么肉了……”朋友毫不留情的挖苦我。
“没,她左手没戒指……”我肯定的答。
“啧啧,你丫是去找工作吗?”
“这叫寓娱乐于工作,你懂个P”
“要是公司真要了你,那可真是老天爷不长眼了……”
“要他们放弃了我刘二这样的人才,他们老板到80岁时都得从梦里哭醒……”
“告诉我你大学期间最自豪的一件事。”
阳光顺着百页窗的缝隙撒在屋子里,给乳白色的墙画上淡淡的花纹
她的声音低而且略带沙哑。
一时间我有点失神,这种标准的INTERVIEW问题,最近我一天至少要被问两遍,几乎答案都可以倒背下来了。可我突然觉得那些慷慨激昂是多么的可笑。
“我谈了一场轰轰烈烈,无始无终的恋爱……”
她楞了一下,显然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然后她笑了,风情万种的仰起头……
按朋友的逻辑,老天爷好象是没睁开眼,或者他当时上厕所去了,疏忽了一秒钟。
结果我进了这家公司。
头一年干得极苦,人家去上海,南京,广州,我跑内蒙,青海,常常一个人,在山沟里趴一个多月。曾经的伤口也被塞北的狂风一点一点磨平。
那是圣诞节的前夕。
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秘书满怀同情的看着我,却是一幅幸灾乐祸的口气,“圣诞又泡汤了?”
“唉,谁让俺这么能干呢,公司离不开俺呀……”
,我苦着脸,“帮俺订这些机票,23号,到内蒙,27号,烟台,29号,南京……这老头,小车不倒只管推……”
“小声点,人耳朵灵着呢……”
“不怕,反正丫不懂中文……“
“听骂他的话多了,估计也能听懂几句了,”秘书笑,“
就你一个人?”
“不,还有一个,俺是跟班的,人家才是正主儿。”
“是谁?”
“鼎鼎大名的RITA CHANG,本公司最年轻的SENIOR
MANAGER。”
“她不是A组的吗?”,秘书问,“不是上次计划书以后,两边发誓不在打交道了?”
“俺不知道,俺只是下边的小喽罗。”
“施展美男计的机会来了……”
“嘿,俺刘二可是有工作尊严的人,从不卖笑换取机会……”
虽然嘴上还在胡说八道,但其实心里不是不沮丧的。又一个假期要消磨在飞机上了。
刚回到座位上,电话就响了起来。
一个清而冷的声音,“我是RITA,明天下午7:30机场见……”
7:35, 北京机场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
进公司以来,我一共没见过她十面。我猜她早已经不记得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穿得这么随便。大概是因为赶时间,头发没有好好梳理,一丝一丝的从帽沿里溅出来。鼻子冻得红彤彤的,看上去象年轻了十岁。
“你好,我是刘二。”
“记得,”她爽朗的握住我的手,用力摇几摇,“是我慧眼识英才的呀,老板到现在还直夸我眼力好呢。”调皮的眨眨眼。
“明知是火坑,也不告诉我。”
我也笑,顺手接过她的公文箱。
“谢谢……这趟是我跟着你,请多指教……”
我也算见过不少漂亮而又能干的女子了,可跋扈的居多,没想到她这么随和。
“人都说你厉害,很不象嘛……”
“小孩子懂什么,叫大姐。”她故意板起脸。
一上飞机,我就埋头苦睡,直到RITA把我推醒,“客户都是中国人吧,别叫我RITA了。”
“那叫你什么?”我睡眼惺忪的问。
“张晓云”
“奥,你还有中国名子那……”
出乌鲁木齐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你还好吧……”我望望RITA略现疲惫的脸,毕竟女性的体力要差一些,“我们还要坐大概5个小时的车。”
“哎,真是老了,精力不济喇……”
我不是没听出她开玩笑的语气,可还是认认真真的,“一枝花似的,你还离‘老’远着呢,”
然后接着,“谁说俺啥都不懂,俺拍马屁的功夫一流,是吧?”
“老高。”远远的我就看见了厂里的司机,象见了解放军的贫下中农一样扑了过去,给他来一个蒙古式拥抱,把公文箱都扔了。
“这是我们经理,张晓云。”
“经理,你坐前面吧,这样座可以放下来睡一觉。”我把公文箱和行李放好,“还有什么吩咐,经理?”
她只是笑。
车走了两个多小时,我正想蒙蒙胧胧的睡过去,听见老高低低咒骂了一声,车子的速度减了下来。我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高大爷,匝地了?这不是一刚买的尼桑吗?您可不能在这抛锚,不冻死,也得让狼吃了。”
老高把车停在路边,“车胎瘪了……”
“备用胎的有?千斤顶?工具?”
“有,有,都有……”老高连连点头,“下来帮忙……”
一通折腾,RITA却依然睡的幸福无比。
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除了公路上不时闪过的车灯,四周一片漆黑。深紫色的天空里稀稀落落的挂着几颗星。远处有凄长而婉转的声音,不知道是风的呜咽,还是狼午夜落寞的叹息。
我一边用千斤顶把车后轮支起来,一边批评老高,“老高同志,你对社会主义建设有意见可以直接提出来嘛,这个方式很不对头……”而他,很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埋头拧螺丝。
我们并没有希望有人来帮忙,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尽管有过往的司机,但谁也不愿,也不敢停下来。所以当身后突然有人问要不要帮忙时,吓得我差点儿钻到车底下。
当然是RITA,她笑,“我在家里常换胎的……”
“经理,你差点儿吓死俺……”我站起来。
“嘿,我一醒过来,发现车里一片黑,司机也没了,你也没了。我才要吓死了呢!”“呵呵,俺和老高是商量着干脆把你卖了算了,米国的经理,那得多少银子,是吧,老高?”
老高没理我。
“喂,别再叫经理了行不行。”
“好,张晓云同志。看在俺换胎的苦工上,回去向老板多多美言几句。”
RITA微笑,即使在这样寒冷的夜里,我也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暖意。
很久很久以后,无数个伤怀日,寂廖时,我默默的回想一切的起点,就想起这个寒冷的塞北的冬夜,她眼中的温暖和闪烁的星……
They asked me how I knew, My true love was true
I of course replied, Something here inside, Cannot be denied
Oh, they said someday you'll find, All who love are blind
When your heart's on fire, You must realize, Smoke gets in your eyes
一个好的LEADER对我们这种打工的来说,就象是头顶的那片天一样重要。它要是风和日丽,你就心情舒畅,它要风雨雷电,你就变落汤鸡。
和RITA合作,我简直要唱“谢谢你给我一片天”。
她聪明,反应快,心细又有担当,我们俩个配合的简直是珠联璧合。当然,为了工作争吵那是一定会的,鉴于我和她职位相差悬殊,本着光棍儿不吃眼前亏的真理,多数时候是她训我。
她也说,“BEN,你的优点不止是会拍马屁,还有一条就是脸皮厚。”
我自己加注解,“比城墙拐弯儿还厚。”
工作顺利的在圣诞节那天结束,和客户一起吃饭……
我吹嘘,“我们是个非常有战斗力的集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RITA阻止我继续胡说八道,“你喝多了吧?”
是,虽然在北京我的酒量还算得上地方一霸,可和这些蒙古人比起来,我是酒瓶,他们是酒桶,酒缸,酒池子……
蒙古民风纯朴,劝酒又别有一功。不喝对主人很不敬,敬酒的会一直端着碗唱到你喝干为止,除非你唱得比他还长,还好。所以我一直乖乖的喝,很快就头大如斗……
回酒店的路很近,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我居然并不觉得冷。
一头肥大的猪竟在马路上大摇大摆的散着步。我们就跟在它的后面,慢慢走回去。
“不能喝还硬充……”RITA继续嘲笑我。
“真是忘恩负义,要不是替你喝了三碗,俺也不会晕哪。”我不忿,“也不见你唱个歌帮俺抵挡一下……”
她笑,然后轻轻的哼起一首悲伤的情歌,
士兵们放下他们的枪
顽皮的孩子收起了翅膀
愤怒的火山停止喧哗
异常的平静埋伏着多少不安
风暴渐渐升高 大地开始动摇
我在风中呼唤你听见了吗
别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
口中仍然隐藏着那句话
你爱我吗
不要怕 啦....啦....啦....
一直到世界末日 等你回答
他们唱 啦....啦....啦....
一直到世界末日 等你回答
不管你要付出任何的代价 啦....
就让我们紧紧拥抱
一直到世界末日 你爱我吗
清亮婉转的歌声在夜空中飘扬。
我脚下绊了一下,她伸手扶我。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她的手,暖而柔软……
她望着街道的尽头,精魂似乎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风暴渐渐升高 大地开始动摇
我在风中呼唤你听见了吗
别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
口中仍然隐藏着那句话
你爱我吗 ”
“在想你的小女朋友?”
“你呢?,想你的大男朋友?”借着酒劲,我挑衅。
“别担心,”她温柔而谅解的笑,“世界末日还没到呢!”街灯下,
她的双目璀灿如梦,绚丽如星……
在回北京的飞机上,RITA一直在睡。也难怪,早上3点就往包头机场赶,算起来这几天每天睡眠绝不会超过4小时。
所以我把她摇醒时,她的表情象是要咬死我,“BEN,你在吵我,信不信我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信,信……”我悻悻的,“什么BITE刘洞宾,”
“你骂我?”她睁大了眼睛。
“噫,你不是ABC吗?”我怪笑,“这都听得懂?”
“那什么MOUTH里没象牙……叫醒我干吗?”
“看日出。”我指指窗外,“没在飞机上看过日出吧。枉我和订票的磨了那么半天,出卖那么多自尊,才要到临窗的座儿,你居然骂我……心都碎了……”
她无可奈何的笑,“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
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我们挤在小小的眩窗边向外看。云的上面,天是一种奇异的兰紫色,正一点一点的变淡……
由于离得近,我可以清晰的闻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想起来也是奇迹,那么长时间的奔波,她仍然能清馨得象早晨的露珠。
太阳蓦的跳出了云层,把耀眼的金光泼在眩窗上。RITA兴奋的叫,挥舞拳头。
“喂,张晓云同志,请控制自己……”
她不好意思的笑……
“怎么样,比睡觉好吧?”我得意,“快,给俺长工资……”
鼻端似乎还残存着她香水的气息,若有若无,让我心猿意马。
“BEN,你这个假期本来打算做什么?”
“去相亲哪,俺爹给俺在村里找了个闺女,据说烙的葱油饼极好,这下全泡汤了。”
这趟出差其实是很艰苦的一次,在烟台我们碰上大雪,而南京又是大雾,我们不得不转飞上海,再坐火车,但因为RITA,一切都变了。
在烟台的大雪里我给她讲蓬莱的传说,捎带着讥笑她的历史地理知识。
她恼羞成怒的把我从客户打磨车间的沙堆上推了下去。
在上海的深夜我挤到人群里买火车票,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她,告诉卖票的大妈“俺和妹妹赶着回家相亲。”
RITA在身后踹我。
在南京,RITA说“我们遇到了一场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终于摸到酒店时,RITA说,“我们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回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1月2日。
一上飞机,我就瘫软下来。
“哎,真是老了”, RITA叹气,“以后可不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出差了……”
“你又有多大?29?30?31?正是盛开的年纪呢,你自己不知道吗?”
一个迷蒙而恍惚的微笑从她的嘴角慢慢的荡漾开来,“我年轻时也是个漂亮骄傲的女孩子,可惜没遇见……不过遇见了也不懂得珍惜……”
又说,“BEN,我发现你的优点不止脸皮厚,胆子也不小,很敢胡说八道……”
“对,我皮厚心黑,胆大心细,”
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衬得暗色的国贸大厦份外的寂寞。
“好了,总结明天再写吧。”RITA用力的握着我的手摇了摇,“我会和CHARLES说,借你过来做完这个PROJECT。”
“不调俺过去?” 我问,“这样的得力人才你舍得?”
“不调,”RITA答的很干脆,“我麾下猛将如云。”
“有眼不识金镶玉。”
我装的悻悻。
“明天见。” 她摆摆手。
我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在公司把总结的简要作了出来。这年头,光信口开河是活不下去的,日子见工。
从公司的窗户望下去,是长安街,夜里象一条流动的光河,依稀可以看见几个行人,匆匆的走在人行道上,他们都在回家的路上吧。
偌大的空间只有日光灯低低的嗡嗡声,我毫无原因的觉得一阵恍惚……
随手拿起电话,随手拨出几个号码,熟练得让自己都吃惊,原来这个号码在不经意间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HELLO,喂?”
“是我。”
“奥……”
她并没有问我是谁,只是轻笑,“求情也不调你到A部来。”
一阵沉默,
“YOU KNOW WHY? IT IS TOO
DANGEROUS TO ME。”
“你在干嘛?”
“听音乐。”
她把话筒伸到了音响前。
静静的听完一首歌,我轻轻挂上了电话。
但那忧郁而又沧桑豁达的声音却一直在我的耳边回响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象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总要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
这是爱的代价.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还是难免会惦记着他.
就算他是个老朋友呀.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都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周五的下午,一组人已经整整开了5个半小时的PROJECT
MEETING,RITA仍然在拍桌子骂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到情绪激动,她就开始大段大段的冒英文。而英语对我来说,如果不想听,就一句也听不懂。当然,即使认真听,也听不懂多少。等她终于宣布到此为止时,窗外已是一片灯火辉煌。
面色如土,又归心似箭的同事们如鸟兽散,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就变得空荡荡的。
离开时,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
她静静的坐在原处,一手托着头,一手把玩着手里的钢笔。双眼似乎正望着闪烁的夜空。精明干练在一瞬间幻化成恍惚和迷茫,这个千变万化的女郎。
国贸楼下的商场充斥着时髦的男女,在长安街的车水马龙里,我觉得份外的寂寞。
我轻轻敲敲会议室的门
“BEN,你怎么还没走?”
“被你吓得双腿转筋,走不动了,坐在外面歇会儿……”
“我很凶?”她自嘲的笑
“水浒里有两位女英雄,一位是一丈青扈女侠,另一位神采可以跟你刚才媲美……”,怕她听不懂,我又提示,“就是卖人肉包子的那位……”
她没有回嘴,只是温柔而恍惚的笑。
“去吃饭吗?”
“好。”
她似乎振作了一下,“我请你……”
“你早该请我了,一直给你作牛作马……”
菜一上来,她就埋头苦吃。
“这很不对头嘛,RITA
同志……”
“什么?”
她疑惑的看我一眼。
“周末的良辰美景,你应该在一辉煌的大厅里,穿着天鹅绒的晚礼服,在一金发美男的服侍下,喝着KRUG的香宾……”
我开始满嘴胡扯,“怎么沦落到这地步了?”
RITA笑,“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呢,”
也许是因为疲惫后难得的松弛,她用手托着头,任凭头发茁壮的撒开,“小时候总觉得爱就是花前月下,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好像一切世界的东西都是俗的。那时候一个男孩子写信给我,附着他绿卡的COPY,说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喜欢我了,结果我气得大哭了一场,感觉好像那亵渎了什么一样,现在……”
“花前月下也还是要的嘛。”
我接碴
“对,我负责美丽妖艳,他负责努力赚钱,然后在花前月下不迟……”
“你这么能干,挣这么多,应该让对方负责妖艳,男女平等嘛……”
“不行。”
周日,从厚厚的文件堆里抬起头,这才发现是一个北京冬日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从茶色的玻璃窗泼进来,溅亮了原本暗色的地毯,给室内被中央空调折磨得毫无表情的空气染上一丝懒洋洋的味道。
我伸了一个懒腰。
一阵细小,清亮而缠绵的音乐从RITA的办公室传出来,钻进大堂的每个缝隙。
“劳驾,开大点声”
我嚷嚷。
“工作时候不许分心……”
她也嚷,反正公司里没有别人
“那你呢?”
“我干一上午了……”
“我也干一上午了……”
“你,10:30那会干吗去了?”
“嘿,监视我,”
我理直气壮,“作不出来,下楼上精品店看漂亮小姐去了,加点灵感……”
音乐声变大,在空旷的大堂里缠绕盘旋。
我敲她的门,“吃不吃饭?”
“去哪?” 她头也没抬
“在里面,你请我,我没钱,要到外面,肝炎一条街,我请你……”
她望望外面亮丽的天空,“外面……”
“啧啧,为了让我请客,”
我摇头,
“对,我豁出去了。”
她笑
天气暖的简直象春天,空中甚至有一股湿露露的味道。
“下午别加班了,这么好的天气,咱们去逛街吧,去秀水怎么样?我侃价是寂寞高手,能帮你把下月工资省出来……”
我鼓动如簧之舌,就差没口吐莲花了。
RITA显然也有点心动,举着筷子沉吟了一会儿。
“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嘛……”
“好,我也实在干不动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似乎一种昂扬的情绪轻而易举的控制了四肢,让它们精神翼翼,忍不住要手舞足蹈。
很久没有这种心情了,我摸摸自己蓬勃跳动的心,哑着嗓子哼,“
爱人的心,是橡皮做的,一旦破碎了,粘上就愈合……”
RITA掩上耳朵以示抗议。
“一点艺术鉴赏力都没有。”我继续。
“再出怪声,我宁愿回去加班啦……”她威胁我。
蓝天,微风,熙熙攘攘的人群,午后暖洋洋的日光,还有久违的象白云一样的心情…………
交报告的那一天,RITA把一份“EXCEED
EXPECTATION” 的EVALUATION递到我的手上。
“还记得你INTERVIEW我的那次?”
我突然问
“当然,” 她笑。
“你会不会为了一次恋爱而恋爱,不计后果?”
“十年前,会;”
她的脸上又浮出那让我着迷的恍惚的笑容,“现在,决不。”
“你可以控制自己?”
“当然,等你爱自己爱过其他的时候,就可以”
“是” ,我接过EVALUATION,“明天我就回CHARLES那边了。”
“合作愉快”
,她主动伸出手。
我握住她的手,握了一会儿。
春天终于来了,风沙中,一点一点的绿色慢慢染上路边的角落。
大蓬大蓬的迎春焰黄的灿烂起来。
家里的院子里,那棵马莲开出淡紫的小花。
我采了一大把,蓬蓬勃勃的把它们挤在瓶子里,送给RITA。
老板叫我进他的办公室,“BEN,你一年里从三个MANAGER那里拿了三个A+,我很IMPRESSED。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在任何一间正规的公司里,OFFICE
AFFAIR都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我突然觉得累,我其实很感激他的提醒,可是他的提醒又是那么的多余。
回到座位上,一个精致的小小的信封放在那儿。
“BEN,谢谢你的花,那些田野里才会有的无忧无虑的花。
你是个很懂事的男孩子,你知道吧,我已经过了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时候”了。看,你当时的回答我记得呢,那种放肆的青春,可是它过去了。
那个冷的要命的深夜,你温暖的笑,那个清早,飞机上跳跃的阳光,上海车站那嘈杂拥挤的人群,你拉着我的手,可是它们都过去了,或者,时间开了个玩笑,它们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了。所以只能悄悄走了。
看,我的中文也不错吧。
谢谢。
BTW,黄的是迎春,紫的是什么?
RITA”
四月,我拿到了U OF CHICAGO的录取通知书。
在狐朋狗友吃吃喝喝的喧嚣里,最后的一段日子过得乱而充实。
坐在国贸公寓狭窄的大堂里,我悠闲的望着外面一点点逝去的阳光,毫不顾忌看门老大爷警惕的双眼。
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从随身的通讯录上撕下一页,歪歪斜斜的写,
“RITA,紫色的是马莲花,你小时候一定没看过这么一个童话,据说马莲有让人实现愿望的能力,你要对着它说,马莲花,马莲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最爱它,然后吹口气,呵呵,这个秘密可别告诉别人。
你是勤劳的人,等不到你下班了,再见。
刘二。”
“大爷” 我献媚的笑,“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3402的张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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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CAGO的O ‘HARE机场大得象一片无边无际的湖,北美的天是一种北京少见的湛蓝。
人很少,到CHECKOUT的路仿佛走不到头。
我拿起电话,看看表,是北京的凌晨两点。
别问我为什么要拨这个电话,我知道她不在家而在香港开会,可是在这个离家万里的地方,我突然想听听她的声音,没有原因。
“这里是张晓云,我现在不在,请留言。HELLO,
THIS IS RITA。 I AM NOT……”
在O ’HARE
寂静的大堂里,我把她的留言听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毫无缘由的,我想哭。而且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的,任凭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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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添油加醋的写下了刘二的故事,为了纪念我们过去的美丽和哀愁。那平凡的日子中细碎的刻骨铭心,一点一点的积聚,终于让我们每一个人有一份虽不圆满,却生动活泼的生命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象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总要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
这是爱的代价.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还是难免会惦记着他.
就算他是个老朋友呀.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都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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