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他一段
barb
他，是我来广州后的室友，也是我的初中同学。尽管这几天夜夜以酒浇愁，他还是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不愿被人看出有事发生的样子。只有在我这个老友面前，他才会在酒散以后，扶着夜里冰冷的墙呕吐。
其实初中时我们基本上是谁都看不上谁的那种人。他是班干部，体育好，老师面前的红人，我看见别人一副讲政治的样子已经讨厌死了。我自己看三毛，听莫名其妙的歌，体育老也不及格，老觉得自己怪、跟别人不一样（女孩早熟，只怕多数会经历这一段）。慢慢地，高中时因为一个共同的好友而成为朋友，但真正熟腻起来，是1999年夏天。
那个夏天，我们各自堕入情网。
于是，每一个深夜，长途电话里我们谈来谈去的都是那些已被无数人咀嚼烂透的话题：男人、女人、感情，我们常常互问：男人/女人都是这样么？他/她会怎么想？那时也不是傻，只是那种疼痛，只想抓一个人，找一个更强壮的心灵，帮自己看清楚。感情的事，谁又能帮谁呢？那样一场又一场的谈话，到最后只能剩下叹息。
我们的爱情，都受阻于距离。他是被派到上海培训时，与南宁来的她同班。也只有这样短暂的相处才能擦出瞬间明亮的火花，即使她告诉他，她就要结婚了。回家以后，他不死心地，每天电话倾谈，人也跑到南宁。他告诉我，她让他第一次发现了爱情。
那时正是我做论文最紧迫的时候，然而我刚刚和我的那位Mr. Wrong散伙。我什么都不能做，国庆7天长假，像个病人一样坐在宿舍里一夜一夜不能睡。那时手头只能看一篇小说，反复地看，只觉自己就是费敏，苏伟贞《陪他一段》里的主角。
“他是一个需要很多爱的人。有一天，他对费敏说了他以前的恋爱，那个使他一夜之间长大的失恋，那个教会他懂得两性之间爱欲的热情；费敏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他的——他最痛苦的时候。他说——也许我谈恋爱的心境已经过去了，也许从来没有来过，但是我现在心太虚，想抓个东西填满。费敏不顾一切地就试上了自己的运气：他对她没有对以前女友的十分之一好，但是，费敏是个容易感动的人。”
像这样不顾一切就试上自己运气的人，是我，也是他。他说服了她离开了即将进入的婚姻，然后自己放弃原有的工作，一个人跑去广州，在陌生的城市里，只为离她近一点。她单位分房，他立刻拿出自己的积蓄，即使别离长久，他还是寄望于每个短暂的相聚。因为她是个物质至上的人，他甚至傻乎乎的买个钻戒送她，不说一句话。我告诉他钻戒不能随便送，也不能随便接。他只说想让她高兴。
我这时哪顾得上他，我自己已堕入冰中火中，对他只有羡慕了，至少他和她一直能说话。我那时只是气苦得即使对面，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晓得，如何去理论。某天夜里，我在Mr. Wrong的手心写下4个字，“兴之所至”。他问我什么意思，问了很多遍。那时，费敏想：
“一个对她好十倍、宠十倍、了解十倍的感情，比不上一句话不说让她吃足苦头的感情，她恨死自己了，十二月的风，吹得她心底打颤。”
他第一次带她回家，朋友们虽不看好，也勉强接受，她毕竟是个貌美的女子。
面对他的幸福，我灰心极了，觉得爱情两个字，无非是运气，他碰巧了，他得着了，老天不眷顾我。我终于放弃了Mr. Wrong。混混噩噩几个月后，我又成了好人一个，心口上纵有碗大的疤，没人看得见。这时他已带她见过父母，筹备婚事。
曾在坛子里看到尤三三写《说给自己听》，我就想，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过去，分别只在3个月或6个月。而3年过去，我竟然不可思议地结婚了，嫁给一个我自认这才是最爱的男人。就连亦舒，不也跨过了丹薇时代么。
这几年间，我这位室友曾告诉我，他的她也读亦舒，她对他讲喜宝：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爱情，那么有很多很多的钱也是好的。我告诉他，喜宝的首选，是健康。期间，她因这很多很多的钱，受过很多其他男人的馈赠，间中并且为别人动心。当他质问她时，她说：我寂寞，需要人陪，你又不在我身边。他哑口无言。这时他在读MBA，想的还是为两人的未来打拼一场。
有缘千里，我和他又在广州重聚，哪想到恰好赶及他和她的分手。这次，她喜欢上她在香港的师兄。他疲惫地告诉我：“这3年来，我一直都在打野狗，但野狗实在太多，这次我打不动了。”他没留她，自己抽烟，啤酒喝了一打又一打。
我对他没有怜惜，就像不怜惜连环，不怜惜阿紫。我也不厌恶她，前后不过是个路人。然而为什么，总是这样的女人让男人辗转反侧？我们爱过的又是怎样一些男人？他们为之魂萦梦牵的又是怎样一些人？
因着他的一场失恋，多年前的五味瓶似又被打翻了，多年前的那段话又回来了。
“费敏望着他那年轻、干净的脸，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演坏了的剧本，不需要再多加一个了。费敏不敢问他——你爱我吗？也许费敏的一切都够不上让他产生疯狂地爱，但是，他们曾经做过的许多事，说过的许多话，都胜过一般爱情的行为。他可能是太健忘了，可能是从来没有肯定过，也许他们在一起太久了，费敏一句话也没多提，爱情不需要被提醒，那是他的良知良能。群星楼有费敏永远不能忘记的梦：他们一直坐到夜半，星星很美，费敏看了个够，樱桃酒喝得也有些醉了。”
突然想提醒坛子里的所有JM们：爱情不需要被提醒，那是他的良知良能。
【此文章由作者授权，“文学视界”（http://www.white-collar.net）推出，版权为作者所有，其它媒体欲转载需与作者或本站长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