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明安

　　姚雪垠老人历经苍桑，几十年如一日，只为最终完成气势恢宏的传世之作《李自成》，在这部作品的四、五卷即将出版之际，老人如释重负：

　　１９５７年反“右派”斗争中，姚雪垠被错划为“右派分子”，隔离审查。不少朋友担心他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会饮恨自杀。然而，性格刚烈的姚雪垠在哭过几天后，痛下决心：不能死，要活着，而且要活得有价值。于是，《李自成》的创作蓝图开始在作家心里偷偷描绘。当时，姚雪垠一个人住在汉口，藏书都在开封家中，因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没有资格到图书馆借阅图书，只能凭着深厚的学养，搜肠刮肚地写，每当写到动人之处，他的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流，却又默默地不敢出声。他在被下放劳动改造之前的几个月中，《李自成》第一卷的草稿完成了。

　　１９６０年秋天，上级组织摘掉了姚雪垠的“右派”帽子，他回到武汉，整理修改第一卷的草稿。１９６３年，《李自成》第一卷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受到读者的好评。１９６６年“文革”开始，姚老又一次面临厄运。幸运的是，某日，毛泽东偶然“遇到了”《李自成》，一看便不忍释手。７月中旬，毛泽东指示王任重说：“姚雪垠的《李自成》分上下两册。上册我已经看了，写得不错。你赶快通知武汉市，对他加以保护，让他把书写完。”有了毛主席的指示，姚雪垠不但躲过了红卫兵的皮鞭棍棒，逃脱了不死则伤的命运，更重要的是，从此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继续写下去了。

　　１９７５年１月，武汉市文化局忽然又通知姚雪垠到文化局创作室上班，为工农兵看稿改稿，《李自成》的创作只好停下来。１０月１９日，姚雪垠大胆地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及一首诗。很快毛主席在胡乔木转信的报告上批道：印发政治局各同志，我同意他写李自成小说二卷、三卷至五卷。

　　由于毛泽东的指示，姚雪垠这个人物在当时的文学界引起了不少的轰动，为了更好地使姚雪垠全身心地投入创作，中国青年出版社领导于１９７５年秋天让他来到了北京搞创作，借住在朝阳门外的中国青年出版社干部宿舍幸福村。　　《李自成》的第一卷修订本和第二卷于１９７９年的春季出版。当时住在北京西郊的邓小平有时间将一二卷全部读完。７月中旬，邓小平回到中央不久，一次，他谈起文艺创作时对人说：“我读了姚雪垠写的《李自成》前两卷，总的感觉第一卷写得很精彩，第二卷也达到难得的艺术水平。”

　　一天，中宣部新任部长张平化去看望姚雪垠。张平化说：“邓副主席委托我来看你。他说：有什么困难提出来，由中央解决。”“那时，我只是对邓副主席的关心表示感谢，没有提什么困难，当时想只要有个地方安心写作就心满意足了。”姚老告诉记者。

　　然而，困难却是实实在在的，房子太小，书籍和资料都放不下摆不开；没有户口，所有购物票证一无所有，粮票得从湖北领了再寄来。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姚雪垠给邓小平写了一封信。很快，他面临的所有困难都迎刃而解：户口迁到北京，分到一套新房；还把从河北省临时借用的一位秘书的户口和工资挂靠单位问题解决了。

　　就在第二卷出版的同时，姚雪垠又着手创作第三卷、五卷。《李自成》的第四卷，是１９９５年开始创作的。１９９７年２月，邓小平不幸与世长辞，姚雪垠心中悲痛万分，加上平时积劳成疾，２月２５日突然歪倒在床上。经ＣＴ检查，他患多发性脑梗塞。经过医院特别护理、治疗，他终于苏醒过来。姚老躺在病床上，输着液，沉默寡言，可谁都知道他心里想的是要报答邓小平同志对他的关怀，系念着《李自成》。姚老凭着坚强的毅力，终于赶在虎年的春天写完了《李自成》第四卷并交稿。对于这部气势恢宏的跨世纪之作，中国青年出版社将于“七一”前后正式出版发行。

【编后按：此文原载于1998年５月８日《华东信息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