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学奖:一张文学狗皮膏药

http://www.sina.com.cn 2000/11/22 18:50 青年时讯

 

  作者:李师江

  11月11日下午,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在茅盾故乡浙江省桐乡市乌镇镇颁发,张平(《抉择》)、阿来(《尘埃落定》)、王安忆(《长恨歌》)、王旭烽(《茶人三部曲(1、2)》)成为我国这项具有最高荣誉的文学大奖之一的新得主。

  而颁奖之前,有关获奖的消息早就见诸报端,但各界对该奖项的评定及今年的获奖作品非议颇多。编辑曾多方询问本报读者以及一些新老作家,许多人对此表示并不关注,难道真如这篇编辑特约稿件的作者所言“好像只是几个人去凑个饭局,最后由茅盾先生买单了事”?

  九十年代以来,文学已成为大众文化的边缘角色。以前是主菜,现在充其量是一道凉菜。如果哪一天文学突然被媒体上热炒一把,那一定是沾了其它东西的光。比如说,这两年炒了一把“网络文学大赛”,那绝对是网络的作用而不要以为文学又找到光明的路子了;再比如说,某个作家的小说变得大街小巷耳熟能详,那一定是借了电影或电视的光。所以说,纯粹的文学圈里的热闹事儿实在是很少。文学机构和文学创作者大都是囊中羞涩之辈,没钱你又怎么能弄些事儿来闹腾呢?

  听说茅盾文学奖是国内奖金最高的纯文学赛事,奖金大概有一二十万吧。跟IT界的活动比起来当然是小菜一碟,但在文学界绝对是诱人的生猛大餐。奖金这么高、历时近二十年的赛事,照理来说应该办得热热闹闹,令文学圈的人翘首以待(当然不指望文坛外人士也伸长脖子干巴巴地等着),评选结果出来,众望所归,获奖作者作品也跟着火一把。但实际情况是,今年的茅盾文学奖出来,却像死水一样的平静。好像只是几个人去凑个饭局,最后由茅盾先生买单了事。要不是我的朋友让我做这个专题,我还真地不知道几年一度的茅盾奖又开盘了。

  大学生问:茅盾文学奖是什么东东

  当然,我不知道并不能说大伙儿也不知道,我得去问问别人。我问身边的朋友,基本上是写诗歌和小说的小青年,一个个脸上一片茫然。当然,还有一脸冷漠的,怪我拿个与现实生活毫不相干的东西去干扰他。当然,我的这些朋友不知道也不很能说明问题。那么,问谁最有代表性呢?还是先去问问大学生吧,特别是中文系的大学生。因为在我看来,一个文化活动如果连大学生都不感兴趣乃至不知道,那肯定是没有活力和前途的活动。

  知道今年的茅盾文学奖吗?我一劈头就这么问他们。

  北师大五四文学社的社长周文瀚说,好像在网上有扫一眼,具体是谁获奖就不知道了,也没兴趣看这个;北师大中文系的杨银辉说,在报纸上有看过,记得有一部王安忆的《长恨歌》;而北师大中文系的研究生李季、北大五四文学社社长曹疏影、北大中文系二年级学生王艳、李海艳的答案很简单:不知道。同时他们都认为,现在国内的这些奖没什么可信度,是不是有分量的作品,要自己读了才知道。

  我有一种观点,就是大学生的嗅觉应该是文化的晴雨表。一种文化不吸引他们,不能在他们之间成为议论的话题(哪怕是在议论中被否定),那么这种文化就一定有问题。从以上采访来看,只有少数人在媒体上见过这个消息。要命的是,他们是无意中看到的,而且毫无兴趣看详情,可见,如今的茅盾文学奖确实是无人问津的一道菜了。

  那么,对茅盾文学奖的历史,或者就是以前的获奖作品,他们能知道多少呢?周文瀚和杨银辉知道《白鹿原》曾获奖,主要是用修订版去获奖,闹了一点小新闻。刘艳平知道《平凡的世界》和《穆斯林的葬礼》。其他的人就不知道,或者我提到《平凡的世界》,有的读过,但不知道是获奖作品。从采访中可看出,茅盾文学奖将有被下一文化人逐渐淡忘的迹象。

  新生代作家说:像评李素丽当劳模

  那么文学圈呢?新生代小说家赵凝说,她就知道王安忆的《长恨歌》,还是听一个朋友说的。她本人对此毫无兴趣,觉得这个奖项有排资论辈的感觉,永远不会评给新生的作家。搞的是主旋律创作,就好像把李素丽评成劳模一样,对真正的创作没什么刺激。这个奖现在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小了,挺可悲的。70年代后的代表作家丁天则说,他是因为被一个媒体采访才知道有这件事的。他认为按照少数评委的意愿来评这个奖,漏洞太多,有很多好作品没上,没什么权威。以前的获奖作品,好像只有《白鹿原》算得上实至名归。

  青年作家的态度表明了该奖已失去了对当代文学的联系,特别是对文学的探索性和多样化写作视若无睹。而老一辈作家,特别是曾经得益于该奖的作家,他们的态度如何?著名作家张贤亮是中国作协主席团的成员,他“非常抱歉”地说:“真的不太关注,可能一些评论家和一些领导关注吧”第二届获奖的作家刘心武说:“我觉得这件事好像和我没有关系,也不大关心。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还在评。至于上次获奖,那是某一天突然有人打电话来通知的,至于怎么评的,我不知道。我一个电话没有打过,一个人也没有问过。”评论家王彬彬认为:“我对此事没有兴趣,也从不认为获奖的就是好作品。评选的机制和评选的标准都有问题。评选不完全是取决于文学本身的价值,而是考虑方方面面都能接受,显得很混乱,甚至有一些幕后的东西。这样一明一暗,大奖在人们的心目中还有什么权威性可言?”种种迹象说明,茅盾文学奖已经沦为谁都不爱吃的剩饭了。

  文学奖是怎么堕落的

  一件当年的文学盛事,如今变得门前冷落鞍马稀。特别是近年来,茅盾文学奖遭遇的批评愈来愈大,不仅遭到了非该奖得主作家的批评,一些茅盾文学奖得主也并非对它完全赞同。对此,有人专门理出几条原因。

  问题之一:老年评委“力不从心”,大多数评委都存在年龄老化的现象;而且一些评委已经疏离文学工作,是不折不扣的“前文学工作者”。

  问题之二:部分评委并不是民主推选出来而是作协指定的。

  问题之三:初选和最后评选两个环节脱钩。有人将初评戏称为是“陪太子读书”,这是因为初评和最后评选两个阶段,由“审读小组”和“评委会”两套班子承担的。这样,审读小组的意见和评委会的意见往往有天壤之别。比如第四届获奖的刘玉民的《骚动之秋》初选时并未引起关注,最后却获了奖。

  我觉得这些原因都是往轻里说总结出来的。要往重里说呢,就是评奖里猫腻很严重,有黑哨。比如说,这届文学奖,四川作家阿来的《尘埃落定》、上海作家王安忆的《长恨歌》、山西作家张平的《抉择》与浙江作家王旭烽的《茶人三部曲》榜上有名。前几部还算得到一些公认。但王旭烽的《茶人三部曲》是作家们看得很少的一部作品。这部小说的第一部《南方有嘉木》出版于1995年,被称为“一部茶叶世家的兴衰史,一部学者化的艺术长卷”,出版后就在读者中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读过这部小说的一些读者表示,放在茅盾文学奖中还是显得分量轻了一些。青年作家周瑾承认,对她来说,这部作品“读不下去,不大吸引人”。很多作家表示,茅盾文学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更加重要的作品。邱华栋就认为,如果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或刘震云的《故乡面与花朵》能获奖就更好了,“一部200余万字的东西应该有它的位置”。铁凝、徐坤、周瑾等作家也分别提到了张炜的《古船》、曾维浩的《弑父》以及余华、格非、马原等作家的作品。徐坤说:“有些分量很重的东西没放进去,使这个奖显得很单薄,难以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所以,茅盾文学奖的评选标准很受到质疑。如此周而复始,江河日下,不知九泉之下的茅盾先生是不是要急得复活起来。

  如果我来当评委

  这么一个背着大名却被受冷落的大奖,到底有没必要办下去?北大的曹疏影说,无所谓,办不办与我关系都不大,对我毫无影响,我的写作也跟它不沾边;北师大的李季说,还是办下去吧,虽然是主旋律的东西,但也代表一种创作方向,有这个奖总比没这个奖要好;丁天则悲天悯人地说,还是办下去吧,我觉得有这么一笔款,可以养活一批人;赵凝则从文学发展的大局说,还是应该办下去,文学奖应该要多办,官方的也要多办。

  看来,虽然大多数人都支持办下去,但也是基于有比没有的好,并不认可它还有办出多大的意义。说得也是,要不办下去,茅盾先生留下的这笔钱也没个好的去处。既然想办下去,就不应该这么干了。还让一批戴着老花镜的文学工作者来当评委,那群众肯定有一百个不愿意。那让我们来做个游戏,自己来当评委,评选出心目中的作家作品,看看跟他们有多大的出入。

  曹疏影(北大学生):余华、苏童

  刘艳平(北大学生):余华、池莉

  周文瀚(北师大学生):余华、史铁生《戊戌笔记》、韩东

  杨银辉(北师大学生):王小波、余华

  李季(北师大学生):余华、王安忆

  丁天(作家):余华、莫言、刘震云、王朔

  赵凝(作家):刘恒、王朔

  看来,余华在年轻人里头是最有人气的。这么有人气的人没获奖,真是个“矛盾文学奖”。

  当然,这个游戏是很不严格的,也就是让他们过过当评委的瘾。比如说,韩东好像还没有长篇小说,王小波也死了,不可能来领奖。我只是用这个小测验来试试这些作家的人气。

  而最近公布的由上海市作协和《文汇报》联合发起组织的全国百位评论家推荐90年代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作品活动,推选出最有影响力的10部作品,王安忆的《长恨歌》排名第一,同时包括了陈忠实的《白鹿原》、韩少功的《马桥词典》、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活着》、张炜的《九月寓言》、史铁生的《务虚笔记》、《我与地坛》等。看来如果由民间投票,则非余华莫属了。余华在回答一记者提问时,声称其他三部小说还没来得及看,但他对王安忆的《长恨歌》则备加推崇,认为是“文学叙述与人物命运的完美结合”。

  最后,说明一个问题。我说,茅盾文学奖是一张狗皮膏药,这句话跟狗没有关系,跟狗皮也没有关系,跟走江湖卖膏药也没有关系。我的意思是,狗皮膏药贴住的地方,必然隐藏着硬伤。茅盾文学奖掩盖的地方,则是中国当前文学的硬伤,有创作的,有运作方面的。至于是什么,你就从这青一块肿一块的地方往里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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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视界(http://www.white-collar.net)编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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