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殇》三部曲
作者:彼岸
(一)潘朵拉的盒子
因为我打开了这个盒子
注定了我一生将要的改变
在天气很好的时候仰望是我一个中性习惯。天空永远是蓝色的在我眼里。我是个很低调的女人在别人的眼里。别人总用怜悯似的天真说凡沙你怎么是这样的你才24岁!24和42之间明显的差异又在哪儿呢。我什么也不能说。他们没看到过坟墓没呆过森林所以说他们不懂。我怕吓着他们我的所谓的朋友。她们没尝过发疯的滋味,我在她们眼里很不正常。
在黑暗里多走几遭有助于人的成熟。记忆中总有一道黑暗象墙一样堵在面前更象古老的伤痛一般深刻。那天我与我的初恋男友分手后,我说不用他送。他没坚持。起先我也没在意。但外面黑暗象突如其来的绝望一下子紧紧地卡住我的脖子,令我不能呼吸。我希望我没思想,那我就不会再恐惧。那是一个寒冬,我骑过长长的的街道,穿过那条黑黢黢的小巷。回到家,我摸摸自己的后背,湿淋淋的。
赤裸裸地站在浴室镜子前。里面是一个很青春的胴体。眼睛雾蒙蒙的。我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脆弱。和巧克力一样让人忽视不得。刹那间,我做出了决定。而镜子里此时出现的是另一个人模糊的脸,只是还未成形。
再见他时,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很陌生。他说。我看着他,我的初恋情人。两年。现在我却已经没有了感情。我已不喜欢你了。他惊跳。别开玩笑,昨晚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是的昨晚我们还象许多懵懂无知的情人一样说着落在时间后面的誓言。我们不知道的是誓言跟不上时间其实就变成了谎言。我更深地看着他充满恐惧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后脑勺。我们需要长大,都需要。我加重了语气。我自己都感到陌生,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怎么能说出那么苍凉的语调?在这一刻我明白我已是一个女人。而且永远不会再碰青苹果,那只会吃坏我的牙齿。这天天依然很蓝,蓝得让人心疼,想哭。
我以不属于我年龄的方式穿梭于人群。很多人都猜测我没有表情后面的故事:破碎的家庭,不幸的遭遇,打击.....还有一些自以为高尚的人想帮助我给温情。多么伟大的社会何其可爱的人性。只是我从未被感动过,因为不需要。我比谁都清醒。
在许多的人眼里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也不会是个好情人,在男人的眼里。我换男人就想换衣服一样。我只是按照我的准则去做我想做的。我们都已经不是孩子,摔了跤划破了膝盖没有人会理会最后还是自己站起来。没有人会对你负责,你也不需要对别人负责。抽自己的烟走自己的路。我没有情人我依然年轻漂亮,我也依然可以再次恋爱。我的琴弦断了我的左手指甲就要长长。完整的人原本就是由男人和女人组成。男人渴望女人,女人想要爱情,就和眼里进入沙子忍不住要流眼泪一样自然。这不是我的错。
如果一段爱情已不能让一个女人变得更得更加美丽。它早就该被像一件褪色的衣服一样被扔掉。有些苹果看起来很诱人,尝一口,皱起眉头。果敢的女人会毫不犹豫啪地扔掉再换一个。但有些女人会苦着脸坚持着吃下去,要等到胃举旗造反把它们赶出来才肯罢休。这种女人很可敬。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我吃了一个又一个也扔了一个又一个。
我喜欢夜晚,一个人的夜晚。只有在夜晚我们的灵魂才会得以片刻的透明和纯净。那是一次回归。我也害怕夜晚,夜晚会让人美丽得脆弱。每一个眼泪都散发出让人想犯罪的甜蜜香气。我常错觉地以为自己已经被原谅所以更毫无顾忌的想犯罪。每当我看到镜子里那细细眼睛翘翘的嘴唇心就会变得很柔软。我原谅了她我的BABY。YOU ARE ONLY A BABY。我对她说。看到她释然的微笑我也变得很开心。
我爱你也知道全世界只有你最爱我。我会枕着你的爱入睡。电话很任性地尖叫起来。“凡沙,是我,你现在在做什么,如果是还在做什么大头梦我给你半个小时的间准备到我这里来。”然后是一串忙音。这就是琦。我知道一定又是家里没人准备造一次反,发泄她多余的精力。和琦在一起我很吃力。琦是在天上飞的,我则是拄着拐杖走的。很多次我很想把琦像抱小猫一样抱着。但琦很野,动不动就狠抓一把以示她的存在她的抗议。
还没到7楼,音乐就象逃难般地冲下楼梯。凡沙!琦抱住我亲了我一下,带着点奖励的意味。我知道一屋子的眼光都象探照灯一样照着我们,但我们都不在意,我眼里都是琦像孩子般天使的面孔。琦让我坐下后又开始象花蝴蝶一样地开始穿梭于客厅的每个角落,招呼她的所谓好朋友好哥们。琦象冬天的火炉,你没法不被她感染。
我看到了琦,和她在一起的是一个衣服颜色很深的男人。琦和我一样。如果她向我介绍这是她新的男朋友,我一定不会惊讶。琦!我隔着音乐大声地喊。音乐很吵,琦没听到,依然背对着我。那个男人却回过头看着我。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虽然灯光很暗,我看到一双眼睛。很熟悉,那是我常在镜子里看到过的眼神。在顷刻间我闻到了硝烟的味道,我与这个男人之间。他看着我,表情象一般人该有的冷淡和客气。琦回头看到了我,便拉着他走向我。凡沙,这是航。琦在为我们介绍。我看着琦拉着这个名叫航的男人的手有种乘电梯失重的感觉。
我喜欢琦,琦也知道。所以琦常想控制我。她知道自己的了不起,知道我会甘愿被她俘虏。因为她既漂亮又狡猾。我喜欢漂亮的东西。更喜欢有灵性的动物。琦在我眼里其实并不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很珍稀的动物。所以我会加倍珍惜琦。大马路上漂亮的女人多的如踩不死的蟑螂,但百分之九十九点五的都玩着自以为是的把戏。让人看了作呕。但在男人眼里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可爱。她们的存在象打雷刮风一样自然,因为有那么一帮坐着奔驰拿着手机带着自封成功盲目自信的男人象哈巴狗一样跟在她们细细的的高跟鞋圆圆的屁股后面。
我喜欢琦,我不想琦受伤。我看着琦的笑脸,琦笑得很美。但我没法找到琦微笑的位置,一个没有位置的笑和哭并没有明显的界线,它们都只是情绪。我觉得对不起琦。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犯罪感。我这么想着,觉得我正在远离琦,也远离我自己。我想退缩。后面有堵墙冰冷地贴着我的脊梁。航也看着我,象看着一只被笼子关着的可怜巴巴的狗。他看向琦的时候,我看到一抹复杂象阴影一样从他脸上飞闪而过。
我要回去了。我对琦说。我知道琦的聪明,所以我不想再多呆一分钟。我也要走了。很少说话的航突然开口了。震惊之余,我忘记了看琦,琦的眼光似乎也象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了过去看向航。航没多看我和琦一眼,极其冷淡而没有礼貌地率先走了出去。在他一转身的瞬间,我和琦都看到他眼里的疲惫和厌倦。航的眼神让琦明白这一切并不是我引起的。原本航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也许正是航身上故事的味道吸引着我和琦象两个围着散发着香气的盒子转来转去的孩子。我注意看了琦的眼神,很失落也很谅解。的确琦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琦亲了一下我的脸,我们又回到了从前的亲密。
我送你。航把摩托车停在我的旁边。我明白航没说出口的话,此时搭计程车并不是很安全。还没等我坐稳,车便象一段放纵的节奏般没有丝毫阻力地滑得很远。我一下子抱紧了航的腰。我们贴得很近,我闻到了航身上颓废的味道。我的心轻轻地抽搐了起来,象被谁打了一下。我把航抱得很紧,像怕冷一样。航没回头也没说话,似乎也变成了一段放纵的节奏。带着很深的感染力。我发现我已经无路可退。已变成一个圆的圆心。落在平面上便是一个点,黑点。象伤疤一样的明显不能磨灭。
下车的时候,航注视着我。仿佛在看一扇没有关严轻轻一推就开的窗。我也看着他,带着一丝祈祷。航没推开那扇窗就走了。虽然这在我预料中,但是我依然失望。头顶上的天空有星星,没有颜色。我注意到航衬衫的颜色,深蓝,像失望和绝望夹缝里的颜色。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我看到里面她眼里的渴望。中午,我在公司接到琦的电话。琦说要一起吃饭。现在的琦已是一本书的封面,在我的眼里。内容却是那个叫做航的男人。琦的笑容依然很美。让人想起春天里发芽生长的第一个故事。在琦的笑意下,没有阴影不逃遁。琦告诉我她又恋爱了。我应该象以往一样不惊讶地微笑着问这次又该轮到谁是受害者。我什么也没说有好一阵子的晕眩。期间掺杂着一种我不得不承认的名叫醋意的东西。我想起昨夜我抱住他腰的那个男人。我又开始看天空。琦看了我一眼。
琦说我很少有无助的时候更很少能被人看到我的无助。是的琦是个活在阳光下的女人。昨晚我就站在窗前看着你抱着他的腰然后飞似的走了。隔着七层楼,竟然看得那么清楚。真奇怪。我还看到你们谁也没朝七楼上看一眼。我就那么站着,自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我看到了他,亭。后来他向我走来握住我的手。他说琦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不快乐,我要保护你。....我哭倒在他的怀里。这是生平第一次我把我的脆弱交给一个还不算熟悉的男人。
我认识亭,那是一个可以用平凡来称谓的男人。我知道琦开始认真了,因为亭不是可以游戏可以陪琦玩的男人。我和琦在本质上一样的,所以我明白自己也了解琦,我们有着自己的游戏规则。恭喜你,琦。好好地认认真真地试着去爱吧。虽然我们谈过许多的恋爱但事实上我们根本不懂也从没爱上过别人。不是因为我们不会而是不能。我们还没找到真正的想去可以去爱的男人。我看着琦的眼睛琦的眼睛很清明。
我看得出琦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在那么突然间我看到琦已经长大成熟。当一个人知道说话要经过思量后再说说明她已经走过了无忌童言的直率。可是多么地矛盾,我们不想再天真,面临成熟的时候却又本能地怆然想后退。
航的确是个很难让人拒绝的男人。半响,琦说。琦,我不想因为一个陌生的男人影响我们。我说。凡沙,你是了解我的,是吗?琦温柔地看着我。是的,我早该知道航不会成为我与琦之间的障碍。琦有她的思想。
我对琦绕开了航。我知道在航这件事上我永远只会被动。因为航不是别的男人。我和琦晒了一个中午的太阳。冬天的太阳很温暖,像和善婆婆细细眼里的慈祥;我们周围的树木是青的;天因为蓝而显得更高,遥不可及。琦已经躺在草地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很漂亮,也很安静。琦脸上的线条柔和而放松。我一下子变得好感动。这个世界其实远不如我们所想的那般糟糕。这个冬天不坏。希望。第二天晚上,我接到航的电话。
我和航一起吃了饭,散步。航不是个很多话的男人。所以我多说了一些。我和航走在一起给人感觉很奇怪。既不像情人也不像朋友。具体像什么我不愿去细想。我只知道和航在一起我很放松。航可以让人卸下所有的伪装。很多时候我都自知地很做作,因为我知道别人喜欢这种矜持。我是个不算丑的女人,我的周围萦绕着目光,所以我要很大程度地优雅。女人要漂亮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姑且不说每天要象刷一面精制的墙一样把脸刷白刷匀,而且还要忍受痛苦把那些其实很无辜的眉毛给拔掉。
和别人吃饭你也吃这么多?一直没有说话的航突然问。不,我要顾及形象。我说。我做作却极讨厌撒谎。航没再说话,我也慢慢地走着。冬天的风又冷又硬。
我突然想起一句很经典的话:冬天找一个情人让他给你取暖夏天到就把他给扔掉。我对航说了。航看了我一眼,握住了我的左手。很自然。我的手是冰冷的航的也是。航依然没有说话,航让我明白有些人喜欢用的永远仅限于肢体语言。这么走了很长的路,我希望就这么永远走下去永远地这么放松下去。等我发觉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去我住所的那条小巷。我看了一下手表竟然已经快11点了。我与航走了快3个小时。
我走了。航说,我站在门口,手中是我门上的钥匙。我看着他,藉着路灯,我看到航眼里的东西和我眼里的是一样的。航,我喊。这是第一次从我嘴里吐出他的名字。航站住了身子却没有回头。我走到他的身后。航。航回过头看我。我又向前走了一步,我与航之间的距离很近。我可以听得到航的呼吸。楼梯的灯灭了。航用冰冷的手捧住我的脸。航的吻很霸道,霸道得与他的人很不相称。我觉得我们不是情人而是仇人。不是在表达而是发泄。航吻得那么深象是怕要来不及。
中午的时候我打电话给航。上午同事丽去买电影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让她给我也带两张。航半天没说话。你没时间也没什么。机会以后有的是。我说,语调很轻松,没有一点点的失望。如果我要去下午我会打电话给你。航说。
一个下午我一直惴惴不安。这场电影已经改变它本来的面目。它现在已变成了一把尺,用来衡量井的深度。航的拒绝让我失望得无以复加。我还得拚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不要难过他的拒绝,因为我在意难过不起。
我忍不住打电话给琦。琦说凡沙你不要抱希望了,亭说他们公司总裁从澳洲回来了,晚上要召开一次很重要的会议。亭和航在同一个公司。一时间我理不清自己的情绪。我变得既失落又轻松。找到了不在意的理由我该高兴才是。失落是因为我那原本微乎其微的希望变得更加渺小和远不可及。要不,我陪你去看吧,琦说。琦对影视从不感兴趣。所以我拒绝了琦。
下午航没打电话给我。我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要受伤他肯定很忙很忙。但我欺骗不了我自己。
同事们一下班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她们因为有着别的等待而显得异常地忙碌而充实。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粉红色印着蓝字的小纸片,恍然间自己就是那淡淡的蓝字,被钉死在粉红上面。抬眼,我看到了航。航就倚在门上,静静地看着我。目光第一次不那么冷淡没有表情。在他眼里我看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走过去抱住了他。航的吻第一次显得那么地温柔。温柔得让我不能相信是真的。我的反应很热烈,我在告诉他。他知道的。
看电影的时候,我问了航。这是我工作5年来第一次请假。航说。我便不再问,把手放到航的里面。这晚我们的手都很温暖。
散场的时候才发觉外面已在下雨。航给我带上头盔。我想要抗议,但看到航的表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我又一次明白在航的面前就没了自我。航已经是我的主宰,我的上帝。但我喜欢他的霸道。这,是爱吗?我不知道。
回到我的住处,我找出干净的毛巾忙着给航擦头发,脸。航就这么闭着眼睛任我忙碌着。看着航的脸,没有考虑地我滑下身子跪着捧起它,把唇贴在上面。航一下子更紧地抱着我。我们都脱去了外套,衣服的单薄让我们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航把我越抱越紧,象怕我突然变成空气跑掉一样。我感觉到航在微微地颤抖。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无比的柔软。我回应着他,心中有一抹要流泪的冲动。虽然我很不明白。我知道我不会拒绝他。闭着眼睛眼睛我听到航的喘息象受伤的野兽一般绝望。航把头埋在我的胸前。我感受到他的,但我已无路可退也不想退。我知道我自己。
航象被谁打了一下,从我身上跳开不顾一切地冲进浴室砰地关上门。那晚,航没走,他在我客厅的沙发上过的夜。抽了一夜的烟。我的门一直没锁,航自始至终都没进来过。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听到外面的门轻响了一下。沙发上果然已经没有了人。我冲到阳台上:灰蒙蒙的大街上走着一个男人的身影。我一直看着他走出我的视线,看着他一直没有回头朝我看一眼,航知道我在看他。他告诉我他不想看到我。
退回到床上。我突然想前在航前面那个叫杰的男人。也是在这里杰不止一次地想得到我。但都没成功。
(二)受伤的城堡
我们创造了这个世界,却又任由它侵略我们心中
最初的精神家园。当音乐再次响起,我们只是扑
腾着受伤的翅膀,摇晃着扭曲的灵魂。
父亲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在一次车祸中丧身。那辆车撞死了父亲后跑得无影无踪。哥哥动用了他准备结婚的钱来供我读书。哥哥说凡沙我们是兄妹,我知道你以后不会象哥哥一样那么没出息。哥哥支持你。
所以大学毕业后我只身来到这个我一无所知的城市。这个城市比我预想中要承受的还要冷漠。它的微笑和美丽只面对那些所谓成功有钱的人。它比一个虚荣的女人还要虚荣。第一家公司的老板是个道貌岸然的男人。他把一串项链放在我的面前然后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看着他笑笑得风情万种。不动声色的吞下恶心。还有几天就是拿工资和优厚的奖金的时候。我从没挨过饿,所以我知道钱的重要性。我不会让自己陷入窘境。我收下他的项链,很高兴的样子。然后暗示性地眨眨眼睛,说再等几天。看着他欣喜若狂。我很有成就感第觉得自己竟然有演戏的天赋。然后有一种要流泪大笑的冲动。接下来的几天,我的衣服都很性感,脸上的妆也很分明。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把他拉到一面大镜子面前。镜子忠实地上演着最真实的美女与野兽。美女冷冷地看着那个又矮又膀的野兽。看得野兽恼羞成怒。她把他送的东西一下子都撒在地上,冷笑着扬长而去。
那个到了更年期的老女人是我第二个老板。她给了我很高的薪水。给我的屈辱和薪水成正比。文件夹扫在我的面前是我的家常便饭。我忍了两个月。辞职的时候在她面前我依然卑躬屈膝。老女人在我预料中地流露出了人情味。我知道她要留的不是我而是一条听话的摇头摆尾的哈巴狗。我知道这个老女人会想念她那听话的狗。我生来讨厌狗。我是故意的。
我像一只折断翅膀的鸟,厌倦了飞翔厌倦了受伤。我一向喜欢吃巧克力在这一点上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在一个阳光很娇媚的早晨我恢复了斗志:吃遍这个城市的巧克力。我要为自己而活活的任性一点不要那么多的顾忌。我卡里的钱果然都变成了成堆的巧克力以及与其相关的东西。
我吃了两个月零5天。
那天早上的太阳依然很娇嫩从我的窗帘中钻了进来。我象两个月前一样漫不经心地把手伸向那蓝色的镜子。刚看了一眼,我立刻冲进浴室大呕特呕。这是我预料期望的结果,但现在我依然不能接受。镜子里的女人头发球结着脸饱满得象的抹上新鲜猪血的馒头。
一个月后我恢复到了以前。每天坚持跳健美操的结果使我的身段比以前更灵活而诱人。那些伤也被隐藏得很好,就象从来没发生过一样。我又开始留意报纸广告杂志准备找工作。只是已不象以往那般兴趣和信心。我飞得很低。在一家小公司我也做得心满意足。直至遇到了杰。杰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很杰出的男人。无论是自身条件还是外部客观条件。杰的事业非常成功。我注意到杰把我介绍给他那些上流圈子中的朋友时总有丝不自然。我知道他自尊心很强,说白了也就是很要面子。我明白其中的道理。
杰不停的鼓励我要向他看齐。杰喜欢有成就的女人。
我总是要跌倒。但杰每次都能及时伸出手扶助我,可以的我知道你。我在杰的帮助下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着这个社会的艰辛。有好几次我终于摔倒了。杰替捡回我摔得远远的鞋子,给我穿好后抱紧我。我知道你行的,这是杰最多的一句话。而且是那么地肯定不容怀疑。后来我终于很成功地进入一家外资企业,成为一个比白领地位还要高一点的白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差点以为我已经爱上了他。
杰对我的态度比以前更加体贴温柔。介绍我的时候杰是一脸的骄傲。我有些心冷。我看到杰骨子里很本质的东西。原来都市的爱情也都这么现实。
但我还不想那么现实。我不是公主,杰也不是王子。看到我眼里的冷漠杰什么都明白了。也许杰明白得更早,从我拒绝他的时候。每到最后关头我总是很坚决。他知道我并不保守,唯一的解释就是我根本不爱他,从头至尾都没。我们只是太寂寞太苍白。想染一些色彩。但我们并不是不清醒,我们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们只想要对自己负责。即使没有意义也不至于要后悔。
后来每每想到杰,依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毕竟是杰引导了我让我看清证明了我自己。
在令人心碎的旋律中,我看到一只受伤的候鸟,四处跌跌撞撞寻找着没有寒冷的冬天。更象一颗倔犟的想寻找一片土地纯净停泊下来的尘埃。对于音乐,我从来不曾高雅。莫扎特,贝多芬,瓦格纳;小提琴,萨克斯,交响乐....我都提不起兴趣。它们都不符合我那千苍百孔的灵魂,远不如自虐的疼痛来得那么直接。我只听那些一上来就扼住我绝望的东西,听它们我总要释放自己释放眼泪。然后再从中得到欢愉快。象自慰一样。
但流行的东西总要与时代产生落差。这从某种程度上要归功于人类天性中的喜新厌旧。我听过许多歌。忘记的更多。有时提起来我总很茫然,象刚被摇醒的婴儿逼不得已地看着这个并不美丽的世界。
那首不知名的歌讲的是一个关于黑色死亡的故事。但我从中看到的却是一副很背道的画面:冰天雪地一个穿着火红色风衣慢慢行走的女人。雪地里,她每一个脚印又被风雪给覆盖,看不出一点曾经受伤的痕迹。天地很大,于是她很小。但她就这么走着。没有路,无所谓前面,没有背后。只是一味地行走,行走着她自己的本身。放弃了很多,唯有这首早已渗透到血液中,和着一起流淌,再也不能放弃,至死。就像经历。
已有一个星期没接到航的电话。我们的故事象一个顿号、一句只说了一半的话。我更肯定航是个背着故事的男人。只是我不敢去想象动手解开那个故事口袋会跑出什么东西。我知道是个障碍。我想到了廊桥遗梦。
我试着拨打航的手机,但总是关着。我被撇在门外。我知道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但那已没有意义。无能为力,挫败。我更是发疯似的想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因为思念。
那天中午,我终于看到了航。他微微地笑着,旁边有一个很年轻的女孩。我知道航是清白的。虽然我从没了解过航。但我依然能肯定。航的笑容象虫子一样啃着我的失望。这个星期我几乎没好好地笑过,活过。而且以为是值得,因为爱情。而现在我伟大的爱情正用嘲讽的冷漠的眼光看着我,对我视而不见。
天平称坏了,再也不会有平衡。
我打电话给琦。问她怎么可以那么久不疯一把。琦声音的兴奋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一间黑黑的屋子,几点单薄的阳光害怕一样的畏畏缩缩地钻了进来。我看到她缩在床的一角,没人能看得到她的软弱。
我精心地装扮了自己。我知道我会成为今晚的公主,我穿上水晶鞋。明知道不会有王子出现。
这一晚我很活跃,跳了很多舞也唱了歌。像一颗钻石。别人的眼光使我变得更加的美丽。虚荣,她的名字叫女人。
这个城市美女如云,单身汉也多得象雨点。参加琦的party都是因为害怕寂寞拿着刀子追的人。发泄后再带上刻板的面具去做着该做的本分的事。
今晚有一部分人我从没见过,起先我很诧异。看到亭和他们那么熟稔我才明白。
我又在暗暗的角落里坐了下来。苦笑。我知道无论怎么样她都没法改变骨子里面的东西,它们与骨髓一起呼吸。周围没有灯,我坐在黑暗里,想象着列车奔驰的模样。车最终会停下来,但不会走出我要等的人。它也不去我要去的地方。所以上不上去。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堆要洗的衣服和碗碟。我觉得很亲切。平凡的美丽。有人递给我一罐饮料,我朝他笑了笑。是个一看就很外向的BOY。看得出他很不自然有些紧张。我对他态度很温柔,不知道是不是把衣服碗碟和他等同起来的原因。情绪通常没有逻辑可言。我早就不碰青苹果,但这个叫风的BOY却让我感动。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很干净的味道。一眼就可以知道他的热情。
这晚风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知道她对他使用了手段。但我原谅了她,我看到她那颗被木锲子钉住的心正在汩汩地往外流着血。除了我没有别人看得见,包括那个叫航的男人。
那晚风送我回来。风的开心让我产生巨大的犯罪感。我看到一个孩子般的无辜。
洗完澡,我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霓虹灯一闪一闪,异常地虚幻。楼下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斜靠在电线秆向我这边眺望,手里的红色烟头一闪一闪的。但楼下什么都没有。冬天夜晚的风很大,象是要把心也吹冷似的。
晚上睡觉时,她带着希望。她告诉自己,明天,明天航就会打电话给她,或者捧着一大捧的玫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等她去发现。这种希望,让她很快地入梦。
在海上,她遇到了航。航在另一条船上。航的笑容依然那么淡。我本来就不能停留,否则怎么会叫做航呢。我只属于远方。航说。很不留恋的驶远了。慢慢地变得模糊,象一副只可以远远欣赏的抽象画。
中午风打来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航没有打电话。又一次地我尝着在寒风里等车的滋味。
和风在一起,没法不被他感染。风眼里的世界依然很美好。虽然他经历过很多事。包括饥饿欺骗冷眼。但风的眼睛依然温情而善良。
吃完饭,风提议去看电影。我感到一阵尖锐的痛楚一直蔓延到指尖。我的手似乎还在航的里面。但已经快10天了,航的手机和航一样是关着的。我拒绝了电影。但我不忍拂他的意,我们在一个无名公园坐了很久。
照例,我只让风送到楼底。不想让他上来进入我的房间。我看得出风有些黯然,为我的不远不近。
站在阳台上,我看到了航。穿着深色风衣,一闪一闪的红色烟头,靠在那根电线杆上。我感到一阵巨大的晕眩,一刹那,我察觉到生与死两个极端中的最深刻的绝望。
我抱着电线杆,仿佛谁抽走了我面前的空气。我从来没看过那么冷漠的眼神和鄙视。航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东西。
航的手机依然是关的。我一遍又一遍地拨着他房间里的电话,没人接。
夜深了我仍抱着我的电话,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已经一辈子。后来航家里的电话总是盲音,航挪了电话,我再也打不进去。航是不准备再给我机会。我知道。
我中午去找航的时候天气很好,蓝蓝的,依然让人心动。但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个好的预兆。航是个我把握不了的男人。面对这个世界我可以笑的自信而得体。但是除了航除了爱情。
办公室里,航和一群人不知在讨论什么。航的目光中没有过多的语言。这更让我被动。因为你没法测量一口沉默井的深度。航问我吃了没有。这本是传统中国人一个很传统的招呼。但我却已经全明白了。航知道我中午下班的时间,他应该知道我还没吃饭,因为他很仔细。航是不准备给我机会。我希望他能流露出一些情绪,那样我可以跟着这些情绪走出这片黑森林。但是他什么也没表示。我与他之间的一切已被不动声色地翻一页书一样翻了过去。
办公室里面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我在里面看到一个失恋女人的颓废。让人看了会忍不住地想同情。我知道我不需要别人扶我起来。现在我是自己的主宰。我说今天公司有事我正好路过这里于是想来看看。我说的很轻描淡写。我知道别人一定会信的。除了航。就象我们的故事只有我们自己明白一样。我看看手腕上的手表,然后说我该走了。要不上班就迟到了。
我看航一眼,目光是从未有的冷淡。这是跟他学的。我知道在爱情上我是个败兵,所以我更想挺直我的背,我不能让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离开航办公室的时候,我走到镜子前顺了一下长发,对镜子里那个女人的优雅很是满意。我知道她没被打败。在表面上。
航送我到公司的门口。冬天的太阳原来也可以这么刺眼。我站着等车来。我让航回去,说我自己打车就行了。说这话是我没看航。
航沉默地站在我身旁。我没看他,但我依然感觉到他在挣扎,在和自己打仗。我轻轻地冷笑。也许他也在想他的骄傲是否过了头。
车来了,我什么也没说就坐了进去。航依然站在那化石一般。
隐隐的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回头,我已没有了力气。
航曾经在我的期待中找过我,却因为看到了风就再也不肯原谅我。而我呢?我知道今天才是我们彻底的决裂。想到风,我感到一点点的安慰。
我更知道的是她已经被伤的太深。
我常被风有时候孩子般的天真打动。成人的世界里童真早已被风浪拍打的象一只再也不能航行搁浅在那的老船,只能看着远远的风帆。所以我们看到孩童的眼睛会不由自主地震动羞愧。
风来接我下班。我看着风:白色的夹克,淡蓝色的牛仔裤,灰色的运动鞋。我周围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大学时代”的打扮。包括我自己。我衣橱里已没有牛仔裤,只有各式各样矫揉造作大大小小的长裙短裙。而记忆中最深处最完美的仍是那套着又大又松的T恤长长的长裤的自己,青春得张狂刺眼。
我知道风已经在认真。而我的心经过那个太阳很好的下午只剩一个空巢在风里飘来荡去。我不想伤害风,从来都不想,现在更是。风的笑容常让我变得不忍,变得善良。但那不是爱情。
风常来接我下班。我已经开始让风进入我的王国。一次风在我这边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我绝少下厨房,虽然厨房里什么都齐全。外面的饭菜永远没有那种叫做家的味道,即使很香味道很好服务台的小姐笑很温暖。我永远不会喜欢它们,我依然还是要吃下肚,正如对这个势力城市的讨厌,我还是要继续呆下去。
吃饭的时候,面对着一桌子的丰盛,我却被那种叫失望的东西填满了胃。如果,风的位子上坐的是他那多好。看《罗马假日》《廊桥遗梦》的时候总有隐隐的不信,又那么希望着。那种至善至美的情感。哪怕也短暂的不真实。
晚上我仍会习惯性的看向那根引人注目的电线杆。那个男人就在下面,抽着一闪一闪的烟朝我的窗眺望着。一直看到它闭上眼睛。再也不可能。这阵子我的胃又开始造反。疼痛排山倒海地扑向我时,我总以为自己象一台再也修不好的老机器。我总是要等到死神站在我背后才恐惧,发誓从明天起摆脱他要好好地过我自己的生活。但我总是忘记,甚至连药也漫不经心地忘记买。我一向很怕死,但现在他已没有往日那般的恐惧,甚至还有些吸引我。我知道她一定快疯了。
不知道是几点,我又被痛醒。习惯地我又去找皮包,但突然间冷汗就那么全部出来了。我的药前天就吃完了。胃越来越痛,眼前一片漆黑,我爬回床,努力地睁开眼睛,拨着琦的电话,没人接。我又拨了一个,是航的。我只微弱地叫了一声航。那片黑暗吞没了我。
我在医院里醒了过来。周围是一片白。我的左手在输液。有人俯到我脸上,航从来没这么近地看过我,一下子我都不能肯定是他。航?我叫了一声,声音很微弱,仿佛浮在空气里。航握住我的右手,对不起,凡沙。航声音里的痛楚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我的心又开始轻轻地抽搐。不是你的错,我的胃一向都不好。手在航的,我依恋的不想放开,情愿一辈子就浓缩在这一刻。但,我又想到了那个下午。航一定从我眼里看了出来,把头埋在被上。原谅我,凡沙,我承认我是妒忌得发了狂。航压抑的声音里已没了自尊。我的眼泪立刻失控了。即使现在死去,我也没有一点遗憾。我的一生已经很圆满。
航细心地替我拭去它们,唇留在我的额头上。带着纯净的虔诚。
三天后,我从医院回到家里。航给我领回一年都吃不完的药。这三天里,航象一个无微不至的丈夫。
我慢慢地洗着。航给我放了一大缸的洗澡水。洗完出来,航已经把沙发铺成了一张床,上面放着被子。我又开始失望。我生命全部的意义就是为航。但航似乎根本就是在逃避。我不明白。航过来要给我吹头发,我坚持让他先去洗了澡。航慢慢地给吹着头发,那首歌一直在放着,一只白鸟慢慢地舞着。
我拉着要走的航,看着他。航知道我在想什么。航低下头轻轻地吻了我一下,又准备放开。但我不愿意。攀着他,拉着他的手诱惑着。航的呼吸越来越重,我察觉到他的退缩,却更深地抱紧他。我不想再有这道障碍。航是我的,模模糊糊地想......
我看着他,一直看到他醒来。那道门被推到一旁,现在我和航是相通的。航看着我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我。今天不要去上班,航说。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发现我已经很久没尝过羞涩的味道。
航去上班。我躺在床上,那只鸟还在飞舞着。这几天我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爱着的幸福。想这些的时候,我知道她现在是个十足的小女人。
几天后,我才想到风。在此之前我并不是没想过,只是现在生活里事情丰满得盛不下一丝多余的空气。早上,急急忙忙做好早餐,等与航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我已经把其它的家务做好了。
下午的时候我就开始盼航来接我,然后我们买菜回家。我从来不知道做家务竟然也可以是一种幸福。航用惊奇而崇拜的眼光看着我说,凡沙,我从来想象不出你的这一面。但你现在看到我贤妻良母的一面了。我说,快乐而满足。航走过来从后面静静地抱住了我。那只白鸟又在飞着,轻快而美丽。
自从航和我住在一起,我却常要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梦。每次从梦里醒来,我都要先去找航,然后不管他有没有睡着使劲地抱着他。航便轻轻把我揽在怀里,而我却更加睡不着。有时在梦里我似乎听到航低低地对我说着话,航叫我不要太认真,让我离他远一点。我哭着说,你是知道我的,为什么你不让你自己离我远点却来要求我。你知道我做不到。航不再说话,我又接着睡了过去。但早上一早醒来,却发现它是如此地清晰,让我想到曾经我吃着鱼的时候那只猫沉默地蹲在我的面前默默地看着我。后来我又做了几次这样的梦,恍然间我觉得它们都是真的。我开始想到怀疑。但我不敢问航。我终于明白我们美丽的宫殿只是搭在树梢上。上天不会那么优待我的,我早就明白。但我不能离开航,尽管我知道其中的美丽象罂粟的冷冷笑容。
中午,我接到一个电话,过了半天,我才想起那是风的声音。我更觉得抱歉,但我没法解释。风的声音依然让人想起春天。风说好久没见面了,我们可不可以象以前一样放松地聊聊天,我就在你公司下面。
风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温情而善良。于是那么突然间我又恢复了信心。我相信把我和航之间的事说出来风会理解的,因为他很善良,善良的人通常可以为别人着想理解别人。我这么想着。变得很兴奋。但立刻我又仿佛忘掉了所有的语言。我与航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一种?即使到目前为止我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航又为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让我这么死心塌地?!!一切都是空的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这幕戏一直都只是我自己在进行着,自编自演。我心目中航的存不存在都还是个问题。我从来就没得到过航,我太自以为是。我以为我得到了我想要的那种男人。一切都是自己。凡沙。风看着我,眼神很奇怪,仿佛担心我突然会死掉一样的恐惧。我笑了笑,恢复了正常。我听说了你的事,祝福你,风说。我开始微笑,但像刚吃了一味中药那样的苦。我想对风说,很多事我们都没法解释更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我们自己本身就身不由己。但我什么都没说。风,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上天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说这话的时候我是从未有过的真诚。面对这个世界我差不多已经忘记真诚是件什么东西。是风唤起了它,它也只适合风。对别人它显得奢侈而没有丝毫用处。风变得很感动。你也是,凡沙,我相信你也会得到你的幸福。风说得很动情,我又有了那种要流泪要大笑的冲动。像我这种人天生的和幸福无法纳入同一轨道,我说,带着游戏的口气。风一定会以为我在开玩笑。
航来接我下班的时候,我又什么都忘了。也许是刻意的。也许。
航在我身边轻轻地打着鼾。虽然盖着棉被,我依然感觉到冷,犹如一只被拔光羽毛的鸟被放在冰天雪地里。我在想航,我去过航的公司,但航住的地方我从来没去过,因为航从来没提起过。我知道这不正常。
我听见她对我说是该打开盒子的时候了。
吃过晚饭,我们坐在沙发上。我对航说,你知道我在你面前已经很透明,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故事,可以吗。航看着我,目光那么温柔,温柔的让人要心碎。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航的目光似乎带着催眠的作用,我差不多又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只想让他就这么好好看着我一辈子。我又开始沉沦。这辈子我注定要行驶在这个男人的温柔里。生生死死。
航掏出烟,点上。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航说。这一夜,我们谁都没有睡好。
吃饭的时候,航依然那么镇定若无其事。他那平静的外表象一块布幕遮住了后台的风景。我再一次发现其实我从没看到他身体内的东西,他总是把自己包的很紧。连做爱的时候我们都关着灯,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身体。我们象一对走着黑夜的伴侣,手中没有任何火把,看不清对方,凭着感觉想象着彼此。感觉中常常会有很多欺骗人的错觉,我忽略了它。
今晚有着许多星星的天空好像很动人。一副很纯情的样子。航一直沉默地坐在我旁边。我知道他会把他的故事说给我听,我希望他的故事能够象天空给我的感觉一样。这么想的时候,我心松弛了下来,又开始柔软。而且失望的感觉也跑了,估计它在我身边呆得太久没了意思,去找了别人。前两天,我和同事们一起吃松子,我吃了许多坏粒,后来我停下来看着别人吃,我希望她能吃到好的。我知道这不正常。
航的故事很简单。后来她就这么走了,没留下任何一点痕迹。航说。我隐隐约约地失望。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在最简单的形式下面放着那么丰富的内容。兰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可以不动声色让航等她三年而且那么无怨无悔。我妒忌这个女人,她是幸福而又幸运的。即使她说不定早死了但还是值得我去妒忌。航又掏出烟。我抽过烟,后来戒了。所以我知道烟的用处。以前发疯的时候一支接一支的,停不下来。烟可以平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手中的烟是安慰,就象一个永远不会背叛自己沉默的朋友。我问航你们在大学才恋爱两年,你真的决定要搭进一辈子?航说他不知道。航是个很诚实的男人。我的心沉了下去,他都没把握的事,我更没有。我知道这是航为什么从不给我承诺的原因。他早已被钉在十字架上。他的灵魂属于那个叫做兰心的女人。生生死死地相随。他的复活也只有她才能营救。其实我第一眼见到航的时候就知道航对兰心的不确定就注定了他只能活在地狱里。所以才会吸引了我。我不了解的是他对兰心的爱会是一道永远也没法愈合的伤疤。我真的没想到。
(三)哭泣的红舞鞋
凌乱的灯光里。红舞鞋对没穿袜子的脚说
能不能请你不要那么快,我已经快要跌到
对不起不是我的错我也是身不由己。脚说。
几天后,我才想到风。在此之前我并不是没想过,只是很少。现在生活里事情丰满得盛不下一丝多余的空气。早上,急急忙忙做好早餐,等与航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我已经把其它的家务做好了。
下午的时候我就开始盼航来接我,然后我们买菜回家。我从来不知道做家务竟然也可以是一种幸福。航用惊奇而崇拜的眼光看着我说,凡沙,我从来想象不出你的这一面。但你现在看到我贤妻良母的一面了。我说,快乐而满足。航走过来从后面静静地抱住了我。那只白鸟又在飞着,轻快而美丽。
自从航和我住在一起,我却常要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梦。每次从梦里醒来,我都要先去找航,然后不管他有没有睡着使劲地抱着他。航便轻轻把我揽在怀里,而我却更加睡不着。有时在梦里我似乎听到航低低地对我说着话,航叫我不要太认真,让我离他远一点。我哭着说,你是知道我的,为什么你不让你自己离我远点却来要求我。你知道我做不到。航不再说话,我又接着睡了过去。但早上一早醒来,却发现它是如此地清晰,让我想到曾经我吃着鱼的时候那只猫沉默地蹲在我的面前默默地看着我。后来我又做了几次这样的梦,恍然间我觉得它们都是真的。我开始想到怀疑。但我不敢问航。我终于明白我们美丽的宫殿只是搭在树梢上。上天不会那么优待我的,我早就明白。但我不能离开航,尽管我知道其中的美丽象罂粟的冷冷笑容。
中午,我接到一个电话,过了半天,我才想起那是风的声音。我更觉得抱歉,但我没法解释。风的声音依然让人想起春天。风说好久没见面了,我们可不可以象以前一样放松地聊聊天,我就在你公司下面。
风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温情而善良。于是那么突然间我又恢复了信心。我相信把我和航之间的事说出来风会理解的,因为他很善良,善良的人通常可以为别人着想理解别人。我这么想着。变得很兴奋。但立刻我又仿佛忘掉了所有的语言。我与航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一种?即使到目前为止我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航又为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让我这么死心塌地?!!一切都是空的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这幕戏一直都只是我自己在进行着,自编自演。我心目中航的存不存在都还是个问题。我从来就没得到过航,我太自以为是。我以为我得到了我想要的那种男人。一切都是自己。凡沙。风看着我,眼神很奇怪,仿佛担心我突然会死掉一样的恐惧。我笑了笑,恢复了正常。我听说了你的事,祝福你,风说。我开始微笑,但像刚吃了一味中药那样的苦。我想对风说,很多事我们都没法解释更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我们自己本身就身不由己。但我什么都没说。风,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上天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说这话的时候我是从未有过的真诚。面对这个世界我差不多已经忘记真诚是件什么东西。是风唤起了它,它也只适合风。对别人它显得奢侈而没有丝毫用处。风变得很感动。你也是,凡沙,我相信你也会得到你的幸福。风说得很动情,我又有了那种要流泪要大笑的冲动。像我这种人天生的和幸福无法纳入同一轨道,我说,带着游戏的口气。风一定会以为我在开玩笑。
航来接我下班的时候,我又什么都忘了。也许是刻意的。也许。
航在我身边轻轻地打着鼾。虽然盖着棉被,我依然感觉到冷,犹如一只被拔光羽毛的鸟被放在冰天雪地里。我在想航,我去过航的公司,但航住的地方我从来没去过,因为航从来没提起过。我知道这不正常。
我听见她对我说是该打开盒子的时候了。
吃过晚饭,我们坐在沙发上。我对航说,你知道我在你面前已经很透明,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故事,可以吗。航看着我,目光那么温柔,温柔的让人要心碎。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航的目光似乎带着催眠的作用,我差不多又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只想让他就这么好好看着我一辈子。我又开始沉沦。这辈子我注定要行驶在这个男人的温柔里。生生死死。
航掏出烟,点上。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航说。这一夜,我们谁都没有睡好。
我看到了梦中看到的东西,航的房间和我想象的惊人的相似。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我知道这里面的风格不是航的。
航的卧室很简单,但窗帘的颜色竟然是淡紫色。我一眼看到前面桌上的相架,里面是航和另一个女孩的合影。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为什么我会输,而且永远也赢不了。我问她的名字,兰心。航说。我听不出航语调里的感情。我更仔细地打量她,照片里兰心微笑着,她的笑容让人想到一个快要被现代人遗忘的名次:宽容。让人不由得地安定。从她的笑容里折射出我们的浮躁、脆弱,其实我们从没那么自信过,所以我们总要不停地奔跑,惧怕停下来就再也的不能。我们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大,仰着高高的头颅一边歌唱着自己歌唱着青春一边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拼命朝自己吐口水呕吐。
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态拼命地在这张单薄的纸片上寻找,希望能看到一些让我感到不屑可以找回一点信心的东西,不至于输得那么赤裸裸。是的,照片里的兰心一点也不漂亮,但她的名字和她的神态比任何美丽来得动人。稍微任何一个不太笨的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兰心是造物主的恩宠。是上天的礼物。
我默默地放下照片。她现在在哪?航沒有说话,又掏出烟,点上。我们先出去吃饭。航说。
吃饭的时候,航依然那么镇定若无其事。他那平静的外表象一块布幕遮住了后台的风景。我再一次发现其实我从没看到他身体内的东西,他总是把自己包的很紧。连做爱的时候我们都关着灯,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身体。我们象一对走着黑夜的伴侣,手中没有任何火把,看不清对方,凭着感觉想象着彼此。感觉中常常会有很多欺骗人的错觉,我忽略了它。
今晚有着许多星星的天空好像很动人。一副很纯情的样子。航一直沉默地坐在我旁边。我知道他会把他的故事说给我听,我希望他的故事能够象天空给我的感觉一样。这么想的时候,我心松弛了下来,又开始柔软。而且失望的感觉也跑了,估计它在我身边呆得太久没了意思,去找了别人。前两天,我和同事们一起吃松子,我吃了许多坏粒,后来我停下来看着别人吃,我希望她能吃到好的。我知道这不正常。
航的故事很简单。后来她就这么走了,没留下任何一点痕迹。航说。我隐隐约约地失望。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在最简单的形式下面放着那么丰富的内容。兰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可以不动声色让航等她三年而且那么无怨无悔。我妒忌这个女人,她是幸福而又幸运的。即使她说不定早死了但还是值得我去妒忌。航又掏出烟。我抽过烟,后来戒了。所以我知道烟的用处。以前发疯的时候一支接一支的,停不下来。烟可以平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手中的烟是安慰,就象一个永远不会背叛自己沉默的朋友。我问航你们在大学才恋爱两年,你真的决定要搭进一辈子?航说他不知道。航是个很诚实的男人。我的心沉了下去,他都没把握的事,我更没有。我知道这是航为什么从不给我承诺的原因。他早已被钉在十字架上。他的灵魂属于那个叫做兰心的女人。生生死死地相随。他的复活也只有她才能营救。其实我第一眼见到航的时候就知道航对兰心的不确定就注定了他只能活在地狱里。所以才会吸引了我。我不了解的是他对兰心的爱会是一道永远也没法愈合的伤疤。我真的没想到。
航走的时候我没留他。我看着他拿走所有属于他的东西,有的他很仔细地扔到垃圾桶里。所以他走后我的房子很干净没有一点被他呆过的影子。好像一切从没发生过一样。航的确很会体贴人。也许上天也知道把他造的太完美了,所以安排了一个没有明天的兰心。那我又算什么?于他而言,也许我只是一个掺杂着欢喜的伤痛,这种情绪陪着他一段时间,但终要隐退。可是遇到航是上苍对我的恩赐还是惩罚?我不知道。
我想到现在已经幸福的昏了头的琦。琦已经很久没和我联络了。我知道她已经搬到亭那里和亭住在一起。我突然想到以前看到的一个电影:大话西游。如果我有了那个月光宝盒把时光倒转,颠倒我与琦的位置,我会不会接受亭爱上他?不会。我笑了起来。有些明白有些解脱。其实我们都是上帝手中的一个个棋子,他早已安排好了我们的位置。由不得我们同不同意。
爱情自古就是一个古老而没法忽视的东西。张爱玲那么洒脱的一个奇女子也没法绕过这道命题。却只能在文章里隐约地表示了她的渴望。而罗丹的情人米卡尔更是爱情的一个悲剧。一辈子活在罗丹的影子下,即使后来被他所抛弃,结果仍要因他而死。
这阵子公司里在搞人员调动,我知道对我很不利,自从刘璎来了以后。刘璎的头发黄黄的,衣服永远是低胸。原本我没注意她,一个跟着潮流走的化过妆后还算过得去的女人。但后来她大刀阔斧地联络到几笔很大的业务我才知道不对劲。我看得出她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我想到了当初的我。也许我们所用的手段不同,但毫无疑问我们都不甘人后,这是我们的共性。我摇了摇头,提不起兴趣。我刚打过一场仗,我和那个男人都输了,输在一个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女人手里。我不想再继续。
站牌下许多人在等着车,一辆接一辆的车来又开走,装着满满的人。于是站牌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一个她在那里。后来终于开来了一辆,我看到她看也没看的就上去了。我知道她已没耐心再在寒风里。
走在那条长长的小巷里,迎面过来一个蹬着三轮车的。我认识他,他经常在这条巷口卖水果。他看起来异常地高兴。三轮车也踩的特别地轻快。以前他的三轮车里总是满满的各种各样水果,今天是空空的。这就是他快乐的根源了。欲望的高低决定了快乐的标准。我呢?
我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天气很好,几乎没什么风。在飞机上,天空更是蓝得让人心动,美丽得不真实,象一张艺术画。我想起前两日看的一本书,雨果说:艺术是蓝色的。更有人说失败是蓝色的。我想到我与航之间的爱情。也许。可是它的美丽仍诱惑着许多人,只有等经历了才能发现。而无论怎么说,经历本身是好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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