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 弄

　　作者：静矣
摘自新浪读书


　　酋长把我们这些小头头集合起来，宣布道：我是世界上最伟岸的男人，阳物巨大，请你们把这件事传达下去。这时我们的耳边发出一声断裂的脆响，他的裤带绷断，裤子掉落，他的裆下空无一物。哈，原来酋长是个太监。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太监也不妨碍他作个称职的好酋长，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谅解。但是他声称自己阳物巨大，还要让普天下都知道，这就太过分。让大家在他的带领下一起撒谎，就更是过分。我不愿意。

　　酋长满脸通红，咳了一下，问：你们看见什么了？

　　我刚要如实禀告，他就发出“唿――”的声音，一群良种狗出现在他的身后，血红的舌头在白牙之间晃来晃去，一副几天没吃东西的样子。

　　――嗯？你们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也没看见。我们哆哆嗦嗦，贼头贼脑。

　　――什么也没看见？不对吧？

　　――看见您阳物巨大，伟岸无比。一个家伙说，他长着一副感恩戴德的面孔。大家惊奇地看着他，有几个人替他羞红了脸，有几个人后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怨自己太笨，风头竟被这个獐头鼠目的小子抢了去。

　　酋长十分满意，指挥几匹狗到这个人的跟前去，然后说道：赐你算作礼物吧，以后好好干，就这么干！啊，散会吧。你们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您老人家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我开始对我的村落进行宣传。事情十分难办。村民纷纷纠缠住我，询问我传达的信息有何深意？能否明讲？为什么要专门描述酋长的阳物？是否他的和我们平民百姓的不一样？是否要求我们跟他的保持一致？还是要求我们千万不要跟他保持一致？是要把不一致的变成一致的，还是要把本来一致的变成不一致的？……这些家伙喋喋不休，吵得我头疼。我大叫一声：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这时几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把我带到酋长那里。

　　“现在看来，语焉不详的宣传工作已经不能适应广大百姓的要求，只有明确细致的解释，才能让他们领会您的指示的无穷奥妙。”我只好以这番话来掩饰自己的困惑。

　　“我也正是为此事找你。关键在于要让真理深入人们的心中。至于什么是真理，当然要由我来决定。所以一切都不必隐瞒，请你画出我的裸体全身像，复制若干份，就可以让百姓们瞻仰到什么叫‘阳物巨大’了。”

　　我一时不能领会酋长的意思。“如实画出裸体”怎么会让大家明白什么叫“阳物巨大”？阳物根本不存在啊！

　　“你画吧，如实画，不要发愣。”酋长命令道。

　　画完了，酋长指着画面上他那空虚的裆下说：“这就叫阳物巨大”。然后命令我脱下裤子，指着我的庞然大物说：“这叫空空荡荡。你是个太监。回去以后，就这样宣传吧。”

　　于是整个部落掀起学习“阳物巨大”热潮。起初百姓们十分愤慨，咒骂酋长颠倒乾坤，指黑为白，自己活了几十年还不知道什么叫“阳物”吗？怎么一夜之间“空空荡荡”反倒成了“阳物巨大”了？“我就不信这个邪！”有几个犟脾气的家伙跳着脚说道。可没有几天他们就踪影不见了。于是大家都乖巧起来，天天站在酋长的裸体像前，用崇敬的目光望着他，山呼海啸地赞颂他“阳物巨大，伟岸无比”。

　　最好对付的要算小孩子。他们童蒙未启，我就可以把这个观念直接灌输给他们，不必遭受抵制和怀疑。但是他们仍旧直着脖子问：“那‘阳物巨大’好还是‘空空荡荡’好？”我左右为难，在保全良心还是保全性命之间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我横下心来，两眼一闭，告诉他们：“当然‘阳物巨大’好啦，因为酋长就是这样的嘛。我们要时刻向他老人家学习。”于是男孩子们都往自己的裆里看去，然后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过了不久，整个部落形成了“阳物巨大光荣，空空荡荡可耻”的气氛。小孩子们对此事尤其狂热。他们拎着自己的小鸡鸡，吵着要他们的爸爸帮助他们“阳物巨大”，否则拒不上学。时间一长，大人孩子就都生活在无地自容的屈辱心境中。男人们上厕所极其痛苦。大家一改往常站着小便的习惯，纷纷脱了裤子，采取“蹲式小便”，以冒充和酋长相同的体征。一旦被人认出下面那串东西，吵嚷出来，此人就会在部落里颜面扫尽。

　　但办法总还是有的。部落里兴起了“阳物移植”手术，男人男孩在好名声的诱惑下，纷纷走上手术台，割下那串令他们饱受耻辱的累赘之物。我也不甘落后，一做了事。

　　从此每个男性都一改往日的羞惭，昂首挺胸走上街去，高着嗓子说话。不知怎么搞的，想低也低不下去。我们从外部落的书中看到：阳物巨大者可能多子。但是许多年过去了，我的岁数足以被人叫做“爷爷”，却没有一个孙子诞生出来。看来我们的部落出了差错，但究竟是什么差错？望着西沉的落日，我对自己说：这都是酋长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1999年5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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