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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瑟
作者:玳梦 发表时间:2001年1月18日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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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宝瑟之前听很多人说起过她,谈不上毁誉参半,因为说她坏话的人比说她好的人多,却给我一种很传奇的感觉,后来我与宝瑟闲聊时也曾暗示过这些,她一直很无奈。我跟她说这些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有多八卦多无聊,我只是觉得,宝瑟可以把这些控制得很好,她比很多人明白事理。
认识宝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在此市开了一家专门定做时装的小店,略有薄名,她看到她的朋友在我这里做的衣服便找来了。
那一日天气较热,宝瑟穿了一条枣红提花的吊带裙,长发飘垂,更衬得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皮肤算是很白的了,没想到还有宝瑟比我更白,“真真是一个雪人儿!”这是我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笑起来,不是那种温柔的微笑,而是很爽朗的笑,露出的牙齿并不整齐,但她从不介意,她一直是个爽快的人。“锦生,我久仰你的大名,不过,她们可没说你的嘴巴这么甜。”
其实我一直是很清高的,我认为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和我无缘的客人,我的表现是客气很热情的,无疑,我和她是很有缘的,这在以后的日子里得到了证实。
宝瑟没有工作,和我同年,但任何人都以为她比我大上几岁,因为她无论穿衣打扮都很时尚而且成熟,连唇膏也都是大红色和桃红色居多。宝瑟的嘴唇厚厚的,很丰满,红红的唇,白白的手指,细细的烟,她的魅力,来自于那份热烈,纯粹的热烈,像中国缎子的红,耀眼夺目。
我是一个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什么都不懂。
宝瑟前脚刚走那个介绍她来的朋友便来了,她一见到我便神秘兮兮的笑,我被她笑的发毛,连连揽镜自照,没有不妥啊“小欣你笑个什么劲?”我与她也算十分熟络,但彼此之间也没过分的友谊(我一直有点拒人千里之外)。
“锦生,你要如何谢我?”“我谢你什么?”我有点不解,小欣比我小几岁,家境很好,父母皆从政,母系更是望族,我对与她,并无十分好感。
“宝瑟刚从你这里出去,我看到的,还抵赖!”
“哦?她就是李宝瑟?”我很意外,“我怎知你说她?再说,宝瑟和我谢你有什么关系?”
“我跟你说,李宝瑟可是一个金矿,她老公有钱得很,她在你这里看中了什么?”小欣在布架上翻来翻去,又转身坐在电脑前“她是我介绍来的,你记得我在你这里做的那条裙子,她看到了,一直追问我,我本不想说,可是妈妈和谢先生相熟,谢先生你认不认识?就是李宝瑟的老公……那个老男人,又老又丑,甘心拾旧的!”
我不喜欢谈论这些,便叉开话题:“你刚刚说宝瑟问你裙子在哪里做的你不想说,为什么?”
小欣听我如此说,做出一种你真笨的表情,“我告诉了她,不就多一个人知道你这里,你这里人多了,我的衣服也就不再是唯一了!”她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我怎么就不会摆弄这个呢?我和李宝瑟经常会在一些地方碰头,这个城市这么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家精品店,老是撞衫,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还是给妈妈破坏了!”
渐渐的,宝瑟来我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身材很好,臀部线条很优美,可能与她从小练中国舞有关,她喜欢穿瘦的直筒裤和平跟鞋,上衣也是瘦瘦的,更显得曲线分明。
“锦生,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什么吗?”她在镜子前传了一个身,姣好的身材一览无遗“你的腰身,你看,你把腰身掐得多好。”
原来不是我的腰身,是她身上衣服的腰身,我微笑。
她在镜子前面呆立了半晌,“锦生,李宝瑟是很美的。”
“是,”我望着她的背影,优美的恍若剪影,“宝瑟,我没见过比你更出色的了,比你的美丽的人,也不会如你夺目。”
她转过身,眼眶湿润,“我的一生……”她被手机悦耳的铃声打断,定在那里,仿佛半晌才明白是她的电话在响 ,待到拿出电话,又仿佛十分厌烦,但接听的时候,对答是欢快的,她仿佛在传达一个信息:李宝瑟是快乐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对她越来越了解,不是道听途说的了解,更不是自以为是的了解。
一日稍晚,我刚关上店门就听见有人打门,一边打门,一边叫我的名字,是宝瑟,我打开门,让她进来,她一向不按理出牌,我也习惯了,比如这次,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这次忽然这么晚,于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奋力拉着卷闸门,真是的,弟弟不费力就关好门,我却如此不堪,想是缺乏运动,肌肉萎缩,但此时弟弟只怕飞到他女朋友那里去了,上哪里找去?!正自出神,忽觉一阵大力涌来,卷闸门轻轻下滑,我顺势锁好,还以为自己神力无穷呢,一侧眼看到宝瑟站在门前:“刚刚是你帮我?”
宝瑟的精神本来萎顿,但听我如此说也笑了起来:“不是我难道是鬼?我也是苦出身。”但笑容转眼既逝“我这一个月差点做了鬼。”
我打开冰箱,拿出两罐红茶,“没有啤酒?”宝瑟一手接过,转身坐在沙发上。
沙发比较对光,我看到她的嘴唇正在退皮,翘起一块一块的,一只眼睛的眼白有点充血,连带眼眶也是淤血,我想起这一段时间的传闻,我虽不爱做广播电台,但人人都把我当做垃圾桶,一有风吹草动便对着我说,想不听也不行。“我这里从没有啤酒,要不我给你做杯咖啡?”
“不用了,”宝瑟拿出烟“我忘了陈锦生烟酒不碰。”
我把烟灰缸放在茶几上,在她对面坐下,“近来有一种料子极适合你,你好久没来,我给你收起一块,要不要看?”陈锦生不是看不出来李宝瑟有问题,但我绝不会在此时问问题。
宝瑟点燃了烟,并不回答,烟雾缭绕中,她的面目模糊,眼神精亮。
“我在浴室里滑了一跤,你看摔成这个样子。”
“那你得找人重新装修浴室。”
“摔了一跤以后,脸孔充血,不敢见人,在家里闷了一个月,现在散瘀了才出来。”停了一停,她又说:“闷的发烧了,输了一个星期的生理盐水。”
“你要保重身体,看嘴唇烧得退了皮,定是出了水泡的缘故。”
“锦生,除了你信!”宝瑟别过头,长发遮住了眼睛。
“为什么不信?你当然有你的理由,你自己也得信,不然如何说服别人信这些?”
宝瑟又点燃一棵烟,大口的吸着,“你仿佛知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耳朵,只听得到朋友说的话,那些人说什么,我听不见。”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以为你从不在乎,我以为李宝瑟知道自己的选择。”宝瑟的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了,我尊重宝瑟。
“我的朋友不多,而且男性比女性多,”她看了我一眼,“你和我不一样,你什么都不懂,我真羡慕你。”这我也知道,记得一个客人在我这里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宝瑟的不是,说什么宝瑟和男人喝酒爽快极了,男人就喜欢宝瑟这样的,女人就忌妒宝瑟这样的,又说她以前怎样怎样,这些人真无聊,人谁无过去?偏只看住以前,其实我应该大声告诉此人宝瑟与我的关系,但我为了这份小生意,不得不唯唯诺诺,不得不作小人状,世人如此可悲,我如此可怜。
时间过去,我以为很久,转回头来,也不过两度春秋,宝瑟还是我们这里新闻最多的一个。
我和朋友逛街,刚巧又遇到宝瑟,我吓了一跳,数日不见她的长发居然不见了,她看到我,歪歪嘴角,算是微笑:“有人等我先走一步。”说完转身走了,我看到她的背影,头发齐耳,剪得凌乱不齐。
“刚才那个是李宝瑟?”朋友问我。
“是啊,很漂亮吧?”
“你怎么认识这种人?也不见得多美!”
“这种人是哪种人?你都不认识她。”我不悦,一直不知道这个朋友也是如此。“不管你听到一个人的什么传言,在你真正认识她之前,都不应该影响你对这个人的看法。”
晚上宝瑟给我打电话:“长发留得腻了,一不留神自己拿把剪刀剪掉了。”
"是啊,你长的美丽,短发也清爽,不过,记得下次剪发,要找一个信得过得美发师。”当然,事后自有“好心人”告诉我宝瑟的头发为什么剪短。
过了一段时间,宝瑟的头发渐渐长出来,“看来看去,还是长头发好。”
“是啊,你皮肤白,头发黑,当然好看。”
“对了,我打算做几件宽身的衣服。”
“为什么?你最喜欢窄身的,你身材这么好。难不成,有状况?”
“大约年纪大了,不那么喜欢窄身的了,宽身的衣服,穿着舒服。”她点着了烟“他儿子只比我小三岁,他才不会让我有状况!”这是她唯一一次谈起他,在那以前,宝瑟从没在我面前提到此人,在那以后,宝瑟再也没有说到过他。
“是啊,穿衣,本来只是为了自己舒服。”我顿了一顿“咱们做人也一样。”
宝瑟在烟雾后面看着我,“锦生,有时候连我都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都不懂呢,还是什么都懂?”
“我?我什么都不懂!”我对着她的眼神“我若什么都懂,便什么也不会说了。”
但宝瑟自那以后,渐渐的不大来找我了,开始我对这段友情尚有几分不舍,但也明白缘份不可强求,强求没味道;想想也是,我这人,太多话,朋友之间该说当说,该哑的时候,我却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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