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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生老病死，似水流年

[编者宇慧按：这篇文章写于2001年美国911事件之后，当时论坛上曾因此产生争议，让我高兴的是，大多数朋友都是尊重生命的，笨牛，当然也是这些朋友中的一个。]

让笨牛泛点酸水，这几天受的刺激比较多。

笨牛在看各位的争论，不但有大段大段的中文，也有大段大段的英文，很多问题，象生命，象国家，象民族……实在非笨牛这个愚蠢简单的头脑所能想明白，更别提去和人争个是非，笨牛自己也不知道在黑白之间，到底有多少深深浅浅的灰色，或者，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黑白两色。所以只想聊聊笨牛自己。

礼拜一晚上，刚和老哥通完电话，老哥激动的告诉我，“那小家伙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连耳朵上都有个眼儿……”

笨牛说，“啊，这么难看，嫂子一定不高兴，还有，什么眼儿，从小就告诉你，那叫粮仓，主大富大贵……”

笨牛刚会走路的时候，常常跟着老哥出去玩儿打仗的游戏。就是一群半大的野孩子拿着各式的棍棒，呐喊着跑来跑去，毫无目的，但是乐此不疲。笨牛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每跑一阵子，老哥就会掉回头，望望已经被拉下好远的笨牛，跑回来，通红着小脸，拉起笨牛的小手，“弟弟，加油快跑……”

那时候，父母的工资是38块半，而一个月幼儿园要22，所以笨牛从没有上过幼儿园。在笨牛儿时的记忆里，没有幼儿园里或美丽或凶恶的阿姨，稀奇的旋转木马，和同龄的小朋友，只有北京的大风，山坡草地，和哥哥的小手，紧紧拉着笨牛。

一次和老哥去看露天电影，看到一半，笨牛就睡着了。然后电影结束了，老哥把笨牛背在背上，笨牛搂着他的脖子，看四周匆匆散去的人群，让老哥背着回家，那年笨牛四岁，很奇怪笨牛至今仍然记得那时候的每一个细节，比如筒子楼里灰暗的灯光，比如那种踏踏实实的幸福--即使闭着眼，不走一步路，也知道自己会回到家里，因为老哥正背着我哪。

那时候北京虽然有大风，可秋天的天还是很蓝，还可以看到人行飞过的大雁，屋前的小溪里有虾，有鱼，有泥鳅，对面的山里可以听见锦鸡的叫声，可以看见许多或红或紫的不知名的花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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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二早上，看了一眼新闻，发几个EMAIL，然后去机场，非常好的一个天气，开着车窗，刺眼的阳光让你不得不戴着墨镜，只觉得“春风得意牛蹄急，一路看尽长安花”。等回来的时候，被死死堵在TUNNEL里，开始大家还在漫不经心的聊天，甚至有说有笑，然后就慢慢聚到收音机前，看远处TUNNEL出口那一点点的亮光。直到MAYOR讲话，说一驾飞机在距离PITTS80MILE的地方坠毁，没有人知道它的TARGET是哪里，但是DOWNTOWN已经开始EVACUATE，隔壁车的一个中年妇女开始不停的打电话，然后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哭，然后把电话远远摔了出去。

平时笨牛最喜欢捡便宜了，可这次实在是没有了心情。

其实笨牛一点也没有担心天上会掉下飞机，正砸在自己头上，那简直和天上掉馅饼的机率一样小，可堵在里面，还是忍不住要想，“现在薨了可太不值得，笨牛还没见到自己的好侄儿呢，还有，书桌下面还堆着三年PLAYBOY没清呢，可不好让别人翻出来……”

回来给家里打电话，我妈对美国的地理全无概念，她可不知道纽约离我有十万八千里，她说她担心了一晚上，告诉笨牛别到人多的地方去，别坐飞机，别……

放下电话，想想那些为了远方的天灾人祸，担心亲友的母亲，笨牛不知道该责备我们这些不孝的游子还是这个悖逆的时代。

电视里在播个人的采访，一个雇员说，我们下到二十几层时，碰见了向上冲的FIREFIGHTER们，我们鼓掌，然后逃离，后来，楼就塌了，那些“YOUNG，NICE，HEALTHY，GOODLOOKING GUYS”……

一个REPORTER说，他救了我，我知道那个帮我的警察的名字，我知道那个把我带离的出租车司机的名字，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是不是活着，只看见他又向TWC方向去了。

上礼拜送一个患晚期癌症的朋友走，她已经昏迷了好几天，后来突然醒过来，看在她床前的每个人，握一下她丈夫的手，就走了，突然想起她，是因为看到那个从烟和火里坠下的人，那些中东被炮火染亮的夜空，不知道她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时间过得真快，若干年前，在民族饭店大堂里度过的那个喧啸的夜让笨牛的世界观被砸得粉碎，若干年后，笨牛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长进的仍然分不清这个世界。

而笨牛那个红通通的，一身嫩肉的六斤半的侄子，也要在这个世界里长大，恋恋红尘。

再也没有人能拉着笨牛的手，把牛被在背上，把闭着眼的笨牛带到一个叫家的地方，给笨牛实实在在的幸福。

奇怪，那么多那么多的良辰美景，那么多那么多的伤怀日寂寥时，怎么就一下子不见了呢？象那两坐似乎要永远矗立在那里的双子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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