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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

 

在饭馆里收到同事的短消息,“不是愚人节消息,张国荣自杀了。”合上电话,不是愚人节消息?怎么不是。一笑,继续和朋友的聊天。说着说着,心里又忽地一顿,想,那个人,也难说。

 

回家的路上,又接到朋友电话,问在哪儿呢,路上。干什么去了?吃饭。跟谁?亲戚,准备买一份保险。

 

你知道么,张国荣死了。

 

我说,知道了,以为是骗人的。对方说,是真的。

 

多么没有新意,每一个噩耗传来,都是如此,以为不是真的,却是真的。

 

第二天早晨满世界的电台都在放他的歌。难得的一个好天,可叹人与歌已互不相认。我看着窗外,晴天总格外让人觉得一切是个梦。

 

据说是有遗言的,又说了些什么呢?歌里已说尽了,字字都象在说会有这一天。也许是听众多心。听众要是早点多心就好了,他身边的听众,谁又能料到这一天呢。

 

想起久远的年少时的春日。英语老师留的作文题目,是: SPRING IS THE SEASON OF REBIRTH。多么好写的一篇,老师说,草长虫飞,人们一见钟情。我们在台下听着,手里玩着铅笔,脸上是明晰或暧昧的笑容。春天是这样的一个好时候。但今年春天带来的是战争,疫病,和偶像的死讯。

 

电台里张的一首歌播完,主持人也不说什么,接着就是旅行社的广告,夸张的,喜气洋洋的,再下来是听众发来的手机短消息,打听哪条路好走。世界是这样的了,张与大多数人的生活,并无关系。

 

因此他也不在乎会为他痛惜的陌生人――媒体和观众,都不过是看客,他是再了然也没有了, 他了断了自己,为他真正在乎的人,让他们从此永远生活在恶梦中――我不管了,我决定不了,我走了,我不管了。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他,从此我都可以不管了。

 

简直不能相信还有这样性子的人,在这真的世界里。直情如古代笔记小说里的烈女子,死,为了无法选择,为了给对方一个交待――粉身碎骨报答你。怎会有这样的人!

 

数年前看春光乍泄,在一个四季只有夏天的地方。看得一身是汗,象被关在了电梯里,灯亮着,因此不至于太恐怖,但看不到出口看不到归宿,不知道来搭救的人是谁,什么时候到。一出戏让人记住的是如平常夫妻的恩爱、口角和误会,竟至忽略了情欲。我跟丈夫说,原来是这样的,他们跟咱们一样。你看那眼神儿,跟普通男女都一样。

 

但到底不习惯听见其他的男人自我介绍说名叫:LESLIE。起初是偷笑,想:你?后来会想:你可不配。

 

张是无法形容的一个人。象一棵梅花树,明明是树,竟先开出花来,待花谢了,再长出叶子,重新变为一棵树,最后为另一棵树自己凋谢了。并不顾旁人的叹息。

 

常常不能原谅这样的人这样了断自己,会想,你都要寻死,我们更不用活了――我们不会失恋么?不会变老么?不会穷么?我们甚至没有在舞台上站过, 没有得到过如雷的掌声。不就是数十年么,偷生都不过是一霎时的事,若再遇上战争,天灾人祸,几十万的生灵毁灭也不过如一声呜咽,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一句话说的好,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

 

但一定不是张这样的人的选择。也不是三毛的选择。

 

是张爱玲的选择――辉煌的年轻过,爱过,心为一个人萎谢了,身在数十年后才萎谢,然而该是一朵花还是一朵花,花的灵魂和身体可以不在一处。

 

张国荣却不肯。

 

但愿不要有人学他的样子。记着,他不是寻常人,在戏里已过了寻常人的几辈子,我们还是应珍惜生命,生命应该是一首歌,不是一声轻笑,不是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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