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钻
1．不再去秀水
对秀水的感觉一直很复杂。象找一个徒有其表没有思想的伴侣，得到他的好处，却又不甘心。为数不多地几次购物，总是一时的高兴抵不过后来的不满，尤其当发现了瑕疵总大惊小怪地懊悔，总不由得问自己，我就非要贪这个小便宜么？要这样的次货和赝品？
去秀水，多半是在某个老板不在的好天气，和同事吃过午饭，兴之所致的结伴而行，这里的购物环境肮脏，局促，却又透着不知所以的喜气。有执着的爱这里的人，同事里，朋友里，甚至大画报里的某些明星们，而且，他们从这里倒腾的装扮，真的，一点也不土气，不近看，也并不显康价。
但就象所有的事情一样，说服别人容易，说服自己太难。哪一个夏天在那里买的银手饰？嫌它太累赘，配色也土，只戴过一次。又什么时候买的一条布裤子，长了，也想不起去改。入冬前买的一件毛衣和围巾？都还过得去，却又嫝它不真材实料，卖的人说是纯毛的，事实证明全是骗人，那么，本来觉得便宜的价钱又何便宜之有？
但是说了半天，还是在最近的一个周末，在那里买了一条运动裤，回家一试，太短。去换吧，原来的摊主已经改卖棉袄了。
再也不在秀水买东西了。但人又实在免不了贪心，免不了在很想得到一件东西一个人之时，不顾从前的教训，而要耍小聪明地騙一下自己，以为这一次，结果肯定是皆大欢喜了，但，每一次，都不是啊。
(2001.11.20)
2. 美人迟暮
看麦克道格拉斯的新电影，Don't say a word. 大意是，一群歹徒寻找一颗宝石，知其下落的只有一个已精神失常并自闭的少女。歹徒绑架了一位心理医生的小女儿，借以迫使医生用自己的智慧让自闭少女开口。
道格拉斯演这位医生。 在家看电影，好处是能不停说话。故事一开篇，我就说，哟，他都老成这样子啦！唉，但是他能娶到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看到中间又说，可见人好看没有什么用，老了还不是都一样象块糟萝卜似的。看，跟他爸科克道格拉斯一个样儿啦。最后说，虽然这个电影很老套，但我还是有兴趣看哈里森福特演一下儿，多少会添点儿彩吧？
但是当年，看本能的时候，不说SHERON STONE的艳光，只说有一幕麦克道格拉斯背向观众朝他的吉普车走去，不由得不让人叹一声：这才是真正的苹果牛仔裤呐！
亦舒说，美人迟暮分外可怜，因为曾经那样美过，就分外比别人不甘心。对于岁月，又有几个人是甘心的呢。然而我总是对别人曾有的光荣心存敬意，对十四岁业已风姿绰约的邻家女孩儿，还有那几个坐着重点学校一路上来的朋友。虽然明显地，早开的花朵也就最早凋落――邻家的女孩现在比同龄人显得苍老一些，得惯第一的朋友们并不是个个成功，。。。但我总忘不了所有这些人，他们拥有过的荣耀，曾象华服般引诱年少笨拙的我向前奔跑，并盼望有一天自己也会那么美丽和成功。
(2002.3.16)
3．巧克力治百病
每天下午四时半许，是我在办公室四处寻摸巧克力时分。
“有糖么？”
“饿啦？”
“没有。”
“胖!”
“没事儿。”
吧叽吧叽，MMMMMMM。
自己抽屉里也有，但是吃得太快，所以常常打开了发现又吃完了!过什么节的时候送给相好的同事甲一板，结果事后又老去找人“要糖”吃，人家每次都拿出我给的那一板：“拿走拿走。”我又不好意思，“别别别，我不吃这个，这个不好吃。”“不好吃你送我!”“不是，你肯定爱吃。”“我不爱吃!给你给你!”“那我就拿一块啊。”
吧叽吧叽，MMMMMMMM。
同事乙投诉我，“上次从她糖盒里拿了五块，被她连要带拿，吃了我十多块。。。。我给你到别处要去啊。”过一会儿回来了，扔在我桌上一块：“吃死你!”往同事甲的桌子上也放一块，我在她后面嚷：“哎她不爱吃，都给我得了。”乙怒目而视：“我让她帮你存着!”
说来说去，都是冬天不好，太冷，不愿意偷偷溜出办公室去，就为了一盒糖。到春天就好了，人在屋子 里坐不住，没啥可干的哪怕就是出去买一板巧克力也行啊。
我一个朋友说，吃巧克力和谈恋爱时大脑分泌的一种使人愉快的物质相同。我半信半疑，因巧克力带来的快乐就是M的一声，那么简单，和恋爱有 什么关系？恋爱里十天有九天半都是不高兴的，难道不是？就算他爱你你也爱他，你们见不到的时候呢？还不是不高兴？又不能随便走到一个同事的桌前象要糖似的就说：“来让我轻薄一个。”
所以那朋友吃巧克力时我笑话她：“又拿这伪科学给自己找辙？又看上谁了？”
如果一定说巧克力象恋爱，倒也勉强可总结如下几点相同之处：一包装美丽，二又苦又甜，三一个人的一个样，四其派生物如巧克力冰激淋，巧克力蛋糕，热巧克力，全都不如一本正经的真正的巧克力好吃。其中又以热巧克力最为可怕，浓稠黑烫，带着粉末，咽不是不咽也不是，加奶不好加糖更不好，本来是为了暖胃，结果弄得胃酸，象失恋后的憎厌甩不脱。
(2003.2.12)
4．办公室礼仪
办公室生涯真令人灰心至死。
不是薪水的问题，不是待遇的问题，而是，没完没了，无休无止地和你看不上、不喜欢、点头之交、深恶痛绝。。。的各色人等一起，按时见面—晚点老板要骂，按时分开—早点晚点都不合适，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尤其是，当某位男士剪指甲的时候，嗒嗒嗒，就象，在不隔音的客厅里，听见客人在洗手间哗哗地小便，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却没听这声音的交情，替他尴尬，替自己难受。
还有隔着几个工作台也清晰可闻的私人电话。真不想听她在说什么，可是她的愉快和忿闷都不肯放过别人 耳朵。
还有人吃香蕉时不肯闭上尊嘴，发出的声音，象穿山甲吃蚂蚁一样恐怖。更恶心的还有不去洗手间将痰吐在他脚底下的字纸蒌里
还有临座啪啪啪开关抽屉，啪啪啪合上文件夹子，啪啪啪在电话里骂人，又啪一下挂上电话。她可生气？没有，心情愉快的很，啪啪啪地作甚，显出雷厉风行的样子。
入职培训应加上“办公室礼仪”一章。让我这种本事 不大毛病多的人编写。
(2003.2.24)
5．相伴只一程
人家说，朋友，是相伴只一程的人。年少的时候，不肯信。那时候六亲不认，男朋友又都是些要嘛没嘛却让人伤心的东西，只有朋友，仿佛血肉，谁也不能说她们不好，谁也不能说将来大家会走不同的路。
爸爸说过两回：你和谁谁将来都会疏远的! 当年不服气，心中哼的一声，想，你懂得什么 。爸爸说这话的那个夏天傍晚，仿佛仍在眼前，但其实已倏忽十余年过去了。对我的生活而言，朋友仍然是如水和食物、书籍与爱情一般重要，但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一些人。
当年的人，仍然联系，但亦可经年不见。秦观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不对的，是我所看到过的最荒唐的词，不在一起？不见面是可以的，但要说话，每天说! 要写信，二天一封!不然？神交已久？靠少年的趣闻过一辈子？作梦吧。
因此我没兴趣与中学同学聚会，说什么呢？三十多岁了，为十三岁的事笑一整顿饭？
当年以为是一生的事，不过是我们不知道，一生有多长。
也许无情无意罢，这样说，朋友相伴只一程，但友谊也类似爱情，要双方共同成长。我曾跟不上别人的脚步，别人也曾跟不上我的，于是两下里大家渐行渐远，渐成陌路。
也没有什么不好，现在想。张爱玲的红玫瑰说的：女人，长大了遇到的不外是男人。很是，但现代女性一样受教育出来工作，嫁与学历资质差不多的男同学或同事，那么我们除遇到“男人”外，也不断结识 各种各样的朋友同，然后相伴走上一程。能走多久，让缘分说了算，我们心里只装着诚意和一颗感激的心就是。
(2003. 2.14)
6．忘了手机
忘了带手机出来。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板打到别人的手机上辗转找到我，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糊涂地连手机也忘了带，只说送去修了。
不管看多么新的美国电影，都会不时发现，片中人用的手机，总是最老土的型号，要用手拔出天线的那种。据说，是他们不愿轻意被人找到。最喜欢换手机的是香港人，其次便是中国大陆。工作的八小时内，不得错失良机，此外，亲人啊朋友啊，接到他们的电话，对大多数人都是喜悦吧。
但是当你有一天忘记了带手机出来，会是怎样的？我起初是慌恐的，不习惯的，生怕被老板客户怪罪，也怕错失了朋友来电的惊喜。直到有一天回家，发现这一天原来没有一个人找过我，包括一直在等，生怕偏偏今天错过的电话，也没有来过呢。也就不免想，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工作和其它牵挂着的人，我有没有在等着，有没有在盼望着，原来，区别不是太大呢。
想清了这一层，也就释然了。没有手机的时候，没有EMAIL的时候，人们是怎么过来的？在那些文件书信都要用钢笔抄清的日子，人们又是怎样作成一桩桩买卖的，爱人们，是怎样将古老的誓言写在精心挑选的信笺上的？如果真是重要的公事，如果真是一份实在的牵挂，并不曾有什么，因为通讯的不发达面迟滞了。
在这个手机象裙子一样花哨多姿，每个人都有两个以上EMAIL信箱的时代，如果仍然没有常接到盼望的那个人、那件事的消息，则仿佛一切，都比古老的时代更加无望呢。
(200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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