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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余味

咖啡馆。

花蕊同南征讲:“他回来过,他真的回来过。”

南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自从花蕊和俊民分手,隔个三五日便要折磨好友。半夜里打电话哀哀哭泣,他不要我了;缓过劲就抿着嘴说,从今后,不是不快乐,只是不再快乐。

不过是一次失恋而已,何至于此。南征想,都市里的男男女女,有几个是初恋便得到幸福的?还不是自废墟中又重起了高楼。

“真的,我嗅到他的味道。”花蕊认真地说.

“你又在胡思乱想。”南征温和地劝,“你该找点事来做。一味的纵容自己去怀念过去,想着想着怕不就魔怔了。”

花蕊发急,“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这是没可能的事情。”南征道,“你不是换了门锁?”

还是她帮她换的。那一天在街上看到俊民和新欢手拖着手耳鬓厮磨,花蕊哭着跑来哀求南征帮她换门锁以示决绝。

“也许他持有万能门匙。”花蕊异想天开。

“也许他飞檐走壁自窗口进入。”南征揶揄。

终于南征拗不过花蕊,实地去查看。

这是个小套间,漆成淡粉色,乳白沙发上零零总总堆了十来个花花绿绿的毛绒玩具。

花蕊拿起一只毛毛熊,“这是一次我们吵架后他买来陪罪的,那时候他对我多好。”

毛毛熊裂着大嘴傻乎乎地冲她乐,全不顾她一双泪眼。

南征说:“不如送到孤儿院去。”

花蕊没有听见,她抱熊入怀,出神地想着什么。也许是往日浓情时光。

南征深呼吸。

她没有觉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失恋的人们神经特别纤细,嗅觉特别灵敏。南征也有过那种体验。那时几岁?十八?十九?在街上听到一支她和他相爱时共同听到的一支歌会呆立半天。见到一个长得略有些象他的人也会心跳不止,眼泪失控。

过去了。后来她赤手空拳出来打天下,业绩第一,金钱至上。人在担心下个月房租的时候,是顾不上考虑真爱是谁的。

真到重逢的那一天,她发觉他其实乏善可呈。简直要拍拍胸脯庆幸当年他的薄幸。

花蕊仍有这般矫情,不外是生活没有充分折磨她。

南征坐在沙发上,看到花蕊搭在扶手上的睡衣,半透明的绯红色,镶着繁复的蕾丝。她失笑,穿着这样的衣服怎么睡觉!

她睡觉时穿着的,是一件旧得不能再旧的大T恤,上大学时留下的。那一阵子流行女孩子穿男式T恤,宽松的挂在身上以之为美。真奇怪。

不过想来花蕊穿上这件睡衣的样子是极美的,衬着她雪白的皮肤,定是诱惑无比。

饶是如此,也没留住俊民的心。

花蕊问:“你真的,真的什么也没闻到?”

南征说:“我根本就想不出你说的是什么味道。”

花蕊深吸一口气,“明明是有。你再仔细闻闻。”

南征装作猎犬的样子,在屋里走来走去,鼻子发出嘶嘶的声音。转了一圈,回来一摊手,“没有。”

花蕊被她逗乐了。

可笑着笑着又变了苦,幽幽地说:“我知道你不过是敷衍我,你认为我是在胡闹。”

南征搂住她的肩,“谁叫我们认识日久,你也不是没见过我失恋的样子,用不着介意。”

起初不过是两个谈的来女学生。

做学生的时候人与人大体类似。花蕊和南征是在一起参加书法培训班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自那时起便来往到今日,不能不说是有缘。

毕业以后,家境的差别才体现出来。

花蕊的路一早有人铺好。让她夜不能寐的,只有所谓爱情。

南征孤身在这大都市,什么都靠自己。渐渐学会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风花雪月如前生事。

这段友谊得以维系,有赖于两人坦诚的个性。花蕊除却为爱痴狂的毛病,为人至随和。南征也并无因生活压力而狷介。你肯帮我,而我也需要,那么好。适当的时候还了这人情。

花蕊的父母移民加国后,两个人走的更近了。偶尔真会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说起来花蕊独自留在国内,还是为了那负心的俊民。也许就是因为牺牲太多,更难释怀。

“我那样对他,他怎么这样对我?”苦苦追问这没有答案的问题。

南征心里也是酸酸的。

曾几何时,南征于命运也有些许怨怼。一样的女子,为何厚此薄彼。然而现在她发现,得失互见,并无疏漏。

花蕊犹似藤萝,而她已深深扎下根,撑起自己一片天。

到底是没有劝住,花蕊不顾一切找到俊民家。

南征跟在后面,想,人为何总要撞了南墙才肯回头?

果不其然,那俊民道:“我去你家?有没有搞错。荒唐。”

他冷笑。

猖狂如此,可不是当初他追人的时候了。

花蕊泪眼迷离,站在那里。

南征拉了花蕊走,花蕊不动,怯怯地问:“真的不是你?你真的没有回来过?”

俊民道:“既然已经分手,就别再纠缠不休,烦得很。”

只见花蕊的泪大滴大滴地顺着面颊流下,落在衣襟上。

南征忍不住插嘴:“到底曾经相爱,你又何必这样羞辱人。”

俊民不耐烦,“就算我羞辱了她,也是你们送上门的。”

南征气结。这一刻真的能理解为何有人一时冲动杀了人。现时若有一把枪在手上,南征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控制住不瞄准俊民的心脏扣了扳机看看他的血是否红色。

花蕊当夜服食过量的安眠药企图自杀。幸好南征电话中觉察异样赶来巡视。

 “你别管我。”花蕊辗转呻吟,歇斯底里,“叫我死了的好。”

“你死了,哭的人不过是你爹娘和我。你以为他会难过吗?他不晓得多高兴,耳根终于清净。”南征发恨地说,“亲者痛,仇者快,做这种事,你比最蠢的驴还蠢三分。”

花蕊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医生赶她出院。

言语间的意思不过是“你有钱交住院费,我们可没有床位。多少人患了绝症还求生,没得让你这种没事找事的人浪费了资源。”

虽不中听,但南征觉得说得对极。

只好接她回自己家照顾。

南征的家与花蕊的家两个极端。家具减到不能再减,唯一的装饰是墙上一幅字“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花蕊看了骇笑。

“笑得出来就好了七分了。”南征放下花蕊的行李包。

“什么时候写的?”

“几个月前吧。你瞧我的字是不是有进步。”

“一起学的,我都搁下了。”花蕊的脸上闪过一丝悔意。“我净挂住恋爱,到头来孑然一身,一事无成。”

“夸奖我也用不着贬低自己啊。”南征斜眼看她。

煮下锅皮蛋瘦肉粥两个人吃。

“吃饱了才有力气。”南征说。

一个礼拜后花蕊返家。三个月后花蕊办妥手续投奔父母。

“从今后,只把他乡做故乡。”机场送别时花蕊说。

南征捂腮,“牙要酸倒。”

半晌她说:“好好开始新生活,养得胖胖的回来看我。”

“你咒我。”花蕊嘟起嘴。

花蕊将一把门匙放到南征手上,“我一时半会是不回来了。你搬过去住,也算帮我个忙,照看房子,一切随你处置。”

南征心存感激,老友不着痕迹的援手,数年的租房生涯终于告以段落。

她归置房间,预备将粉墙刷白。

挪动梳妆台,在夹缝中发现一瓶香水。黑色瓶子的CK BE。喷嘴摔歪了,一丝淡淡的香味逸出。

南征记得这味道。这瓶香水的主人是俊民。南征一向不喜欢男人喷香水,尤其俊民面白无须,再散发出些许香味来,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难为花蕊那时当他是白马王子。

南征突然想到,这就是花蕊所谓的他的味道吧。

他没有回来过。是他用剩的香水,掉在地上,摔歪了喷嘴,慢慢挥发。

南征将香水瓶丢入垃圾桶。

她不准备将这个发现告知花蕊。爱情已逝,何必余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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