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
天气还是那么的热。
热得整个人软弱无力，在阳光下随时要晕倒一样。我始终没闹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样的一个天气回来。
我是回来了，游荡了这么几年，最终也还是要回来。终不能死在外面拉倒。
没有人来接我，自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人关心我的死活了。或者除了齐，如果他还记得我。他应该是还记得的。
我拖着我的箱子，拦了辆车。司机帮忙将那个箱子塞进车里。他很佩服的看了看我：“呵，小姐，你力气不小阿。”自然，我微笑，所以我才能拖着这个箱子游荡下去，3年前拖着它离开，3年后拖着它回来。
其实也是完全可以扔掉它换一个背包的，但是不喜欢。生命本身就是一个累赘，再清减也清减不到哪去，还是索性周全点好。还有点安全感。
终于拖着箱子到家了。一开门就想回头跑掉，3年没住人的屋子比坟场还恐怖，这么热的天气，要从头收拾起，上帝。
我楞楞的坐在全是尘土的沙发上，浑身全是汗，整个人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天气回来。
等全部收拾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草草冲了个澡，就卧倒在床上死猪一样睡去。辛苦劳动的人是不会失眠的，千真万确。
然后天亮就醒了，一额头的汗。睁眼看着熟悉的一切，仿佛那几年只是一个梦，我从来没从这张床上离开过。
一切要都是一个梦也就好了。
或许电话也还会突然响起，传来齐的声音：“还在睡懒觉？100年都过去了，公主殿下该刷牙了。”我抱着话筒半清醒半朦胧的哼哼哈哈，心底也还是甜蜜的。
当然，电话早停了。
我要去装冷气，去重新开通电话，去找工作，然后呢，还要做什么。
既然没有死，好歹就要活下去。这是至理名言，要牢记于心。
这个城市全变了，1000多个日子足够沧海成桑田。我离开它太久，甚至在街头迷路。太阳直刺眼睛，我忘了抹防晒油，象烈日下迷惶的鬼。
我为什么要回来？我实在找不到答案。
只要不太挑剔，工作总是能找到的。现在我还求什么升官发财不成，左右是哄哄别人，哄哄自己，弄口饭吃。父母当初给我取名玉，我实在是辜负了这个美丽的字。
也许在没遇见齐之前我也还是一块玉，半透明的，纯真的，浅碧的。只是没想到玉也能成欲。
我无法克制的想到齐，3年来我总是在想他的，我骗不过自己，也懒得骗。每个人心底总要去想个人，有深的有浅的，我是在想齐，深深的。
也只是想想而已。
还有一些是想都不愿去想，也不敢想的。
我扔掉了半数的家具，房间一下子大了许多。我重新穿上了套裙，每天规规矩矩坐8个小时办公室，享受冷气。对着镜子，我发现自己还能完好的带出那个微笑，人总能创造出奇迹，我还能笑。
抽烟还是抽的很厉害，人总是要死的，死于心碎和死于肺癌都一样。
每天回到家里总是好的，比3年来日子是好的多。野生动物和家畜总是不一样的，虽然骨子里都差不多。
时间还是过的很快，夏天就要过完了。我以为能平安熬过去。
是我想的太美。
那束花是晚上8点收到的，当我打开门，不能置信的看着花店的小妹捧着一大束夜来香站在那里，让我签收。没有卡片没有姓名，但我知道是谁送的，他终于来了。
那一大束夜来香，多么美，馥郁芬芳。花如果不香等于没有灵魂，最好香到让人沉迷，勾魂夺魄，不枉花期一场。
我还是躲不过，或者是我一直在等。
还能有谁呢，我并不害怕，总有这么一天的，他不能追至我到天涯海角，但是只要我回来，他总不会放过我，我早该知道，我一直知道。或许是因为这个，我才回来。
对着镜子，左右调不出想要的口红颜色；看着那个镜中苍白的人儿，不禁苦笑了一下：所谓残花败柳，也就是如此吧。正发着呆，门铃就响了。
是齐，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出色，也只有他这样的男人，才能担当得起出色这个词。正因为这样，当年才那么的爱他，那时多么年轻多么狂热，他夜夜送来的夜来香让人沉醉，能够爱一场总是好的，很好。
后来的事情是我错了，陷的太深总是错的太多。
他站在那看着我，闲闲的，镇定的，在相隔3年后，我不再是以前的玉了，也不是当年纠缠的欲。中间隔着太多的事情，还有时间。
时间不能磨灭一切。
他为我拉开车门，我坐进去。齐总是不拉蓬，那辆跑车。在夏夜的星光下。
我们一路上并没有交谈，齐没有带我去酒吧或哪里，他带我去了他家。
这是我第一次来他家，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来。
客厅里是白色的大沙发，我端正的坐在那里，齐站在我对面，靠在窗户边。
“这几年过的可好？”齐的口气那么轻松，好象我们昨天才见的面。
“还好，过得去。”
“回来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看看他，忽然笑了：“你不是已找到我了吗？你也一定会找到我的对不对？”
这样的对白多么可笑，简直是三流剧本。我们这样清楚彼此的人，何必再说这样的话。
“你回来的很及时，后天是娴的忌日。”
我茫然抬起头，是吗？我并不知道，我没有记住那个日子。我并没有看见那天的她，只是听说她是割脉。我又不是跑回来向她忏悔，给她扫墓。这一切和她无关。
和她无关，我只是爱齐，我不在乎什么，当年我都愿意等，等他有空，等他约我。为什么她这么在乎？要陷我于不义？逼迫我离开？她到底是真想死还是种手段，弄假成真？这些，现在又能去问谁？
或许她真是爱一个人爱到死的地步，她是他的妻。我做不到，我只想做一个深爱的情人，除了爱没有别的。
齐应该明白了解，这几年他背负的要比我多的多，或许我们都是罪人，背负的一样多。只是我走了，他还在这。
齐凝视着我，他家客厅冷气太足了，我开始冷。
我是冷，在这个夏天。然后是更冷的秋天、冬天……再也回不去那个火热的夏天了，再也回不去。
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的香味，原来客厅的一角也有一束夜来香在盛开。夜来香是有毒的，只有我这样不在乎的人才为了香气接近它。
我站起来，靠近齐，靠的那么近，听的见彼此的呼吸。这么多年，我爱这个人，可惜，也只是爱他而已。
我拉过他的手，哼着调子，与他起舞，如同我们当年初相见一样。那个调子多么可爱，多么美丽，我们都还记得。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沧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著芬芳
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那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著夜来香，吻著夜来香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
啊……….
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夜来香，夜来香，夜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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