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妖记
我这个人一向不太相信妖魔鬼怪这类事情的。但也不太有把握完全持否定态度。因为站在比较审慎的角度来看,即没人能证明它们的存在,也没人能证明它们不存在。那么还有可能它们还是在的,虽然不在的可能更大——这世上,证明一件东西存在要比否定一件东西存在简单的多,只要你把这个东西搬出来即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现在搬不出来,也许将来某天能搬出来,或只有少数人能看到……
这个事情我是越扯越糊涂,同时表明我这个人是典型的怀疑论者和模棱两可。所以当初小昔告诉我说她是个妖怪的时候,我先是摇头,后来又点点了头,再摇了摇头,最后是把头稍微低下和她视线平行听她如何证明她是个妖怪。
一般而言,说自己是妖怪的人不是发臆症就是典型精神分裂——不包括开玩笑。大家都知道,妖怪是要处心积虑混迹人群中的,好吃点肉(其实妖怪到底是不是以人为食这更是个问题)。天下自以为天师的人多了,个个都想捉个把妖怪以炫耀其法力,它们还是隐藏的越深越安全,也少点打扰,怎么可能就悍然宣布自己的身份呢?
在怀疑的同时,我很自然的要求小昔证明给我看。考虑到修行问题,我也没强迫她呼风唤雨叫来土地;只是要她化成股青烟或摇身变个啥之类的,这些要求不算过分,如果她真是妖怪,应该很简单就能办到。可是她又摇头说她办不到。当时正是深夜,我又问她,是否白天妖法才能有效,她还是说做不到。
这我就大摇其头了,明确指出她的谬误:“作为妖怪首要的一点就是会妖法,不然也就是个凡人。你既然不会任何妖法,那你就不是妖怪,这是很简单和浅显的道理,不是我故意跟你抬杠吧。”
小昔显得有点委屈:“可我真的是妖怪啊,只是现在没法子证明给你看。”
“为啥呢?要等月圆之夜吗?”我再放松一步,全看在她细腰身和明眸善睐的份上。她符合妖女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够好看,把人迷晕过去也不足为奇。何况她正躺在我怀里,手感极佳,我不太愿意把她轰跑,只想知道她为啥一口咬定自己是个异形。
小昔幽幽叹了口气“……”我洗耳恭听聊斋开场。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再说话,瞪着眼睛看了看天花板,不一会就睡着了。当然,这完全可以理解成为理屈词穷。不过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风度,没有痛打落水狗,不一会自己也睡了——大家都怪累的了。
事情坏就坏在我放松了警惕,睡的太过大意了。等我第二天早上醒来,搂着的小昔已变成了枕头。这个枕头肯定不是小昔变的,因为它3年前就在这张床上了。而小昔就再也没见人影——我已经找了她快半年了。
我绝对是很有诚意的找她的,首先去了我们认识的酒吧,就差把所有酒保拷打和哀求一遍;然后我去了她的公司,人事经理对我也是爱莫能助,小昔只是临时雇员,几乎没有任何资料存档;我依照记忆去了她随手给我指过的父母家,二老天聋地哑,只说自己有个儿子去了美国,没有任何女儿孙女外甥女侄女之类;我想过去派出所报案,可是我怕警察把我盘问的哑口无言,最终我要蹲在局子里找人保释我……我不止一千次后悔,那天晚上真该揪住小昔问到底,到底她是啥妖怪,骗了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身子,我从来没说自己是玩玩而已,她该知道我在努力攒钱付首期……现在我除了那个枕头和一堆女孩衣物外是两手空空。要是她真卷财而去我好歹也比较安心,可现在是让我彻底尝到痛心疾首的滋味了。
唉,原来我对她是一无所知的。我开始想念媒婆的好处,起码她说来的姑娘都是知根知底吧。我一向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原来是比傻瓜还要傻的白痴。我一直维持的男子汉的尊严和洒脱原来就是放任妖怪……心灰意冷之下,我决定出趟国,埋头学业不谈感情,直到我弄清楚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妖怪为止。
读书生涯还是比较适合我的,起码通过定理实验逻辑等等可以论证各种情况正误与否。我读的很带劲,决定28岁前要将博士拿下来,用科学打倒迷信。教授很欣赏我的唯物论,眼看一等奖学金要到手……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这个时候,在我最后一个暑假搭顺风车游PROVENCE的途中,我又遇见了小昔。
苍天在上,我没有编故事。这不是无巧不成书的爱情小说,也不是聊斋翻版,是确实的、结结实实的迎头碰见的小昔,在3年半后,在离最后一次在一起的北京床上十万八千里外的PROVENCE一个城镇中的酒吧里,我又遇见了小昔。除了头发长了点,她几乎一点没变,1000多个日子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的腰身还是那么玲珑,笑起来还是那么慧黠。我顿时张口结舌,状若雷轰。我肯定我当时没喝任何酒,不是幻觉,楞了1分钟后,我用标准京片子喊道:“小昔,你丫给我站住!!”全酒吧向我看来,小昔完全没有听从我的命令,拔腿就跑——这充分证明我没认错人。我紧接着猛追,终于在一个街道拐角把她逮住。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没有大家所意想到的责问解释或接吻和好,我抓着她的胳膊,喘着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淡淡的瞪着我,也是一言不发。离的这么近,我可以清楚看见她的长发在异乡的风里如何飞舞,她眼神里的倔强无奈悲哀和一点点微笑歉疚让我在遥远世界的另一边想起曾经年轻时的岁月……我是个俗人,我想过重逢后哀求她呵斥她让她解释道歉或跟我一起回到北京的床上。可现在我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说她是个妖怪,她所想的所要的和人们是不一样的,她要的故事是我们不能给她的,或许她就是个妖怪,在我们柴米油盐的人间。我第一次这样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完全彻底的无能为力。
然后我就放开了她的胳膊,胳膊确实是让我掐青了,那会我怕她地遁。猛然间我掉头就走,没有回头,感到背后一双妖怪的眼睛在盯着我,或许还有点泪水。这天南海北的重逢让我重拾我的洒脱和尊严,和一点点凡人的智慧。原来我可以脱离妖法,呵哈呵哈。现在我回到现实里,我要继续做我的俗人,镀完金回去找个不是妖怪的女骇,过我幸福的美丽生活。
这就是我年轻时候遇妖的故事,我现在恢复半怀疑的状态,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或没有?还是有?无论如何,小昔到底也没有能给我证明她到底是否是妖怪——也再无这个必要了,我祝福她早日修炼成仙,仙子的眼底应该再没有悲哀。0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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