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新世界中的性与温暖
我是怀着一种比较暧昧的态度买下《感官新世界》,不仅是因为这个凄厉故事本身,还因为女主角黑木瞳,按照日本人的叫法,我很喜欢这个“女优”,她典型东方式的柔美和娴静下欲望的表现力,在《失乐园》中让我看直了眼。所以,当我看见架子上那张DVD后,毫不犹豫的取下了它,准备迎接2个小时的绮丽和震撼。
但是,我绝对没有想到,接下来我所看到的几乎让我笑出了眼泪。它所表现出来的幽默和有趣让它和人们所期待的色欲相差甚远。在片中阿定并不是一个爱欲强烈的女人,她自始至终面部的表情都是娇嗔中带有几分纯真,富有魅力的可爱——黑木瞳真了不起!她被人夺去了童贞后的痛苦很快被刚田细心温柔的照料抚平了,津津有味的吃着美味的甜甜圈,并且异想天开的要与刚田殉情;她在警察捉小偷的逃跑追逐游戏忽然停了下来,告别了童年;她做了妓女,她把这个当成了一个普通的职业,极端敬业的完成它,得到客人的喜爱和欢迎。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深刻的痛苦和不满抱怨,甚至一切都是带点孩子气的。老鸨问她是否会弹三味线,她操起琴一脸正经的唱起:猫来了猫来了——我绝倒;那么多男人在她身上发泄,她始终躺在那带着一个神游物外的表情哼着自己的小曲;她引导那个就要赴前线的男孩成为男人,脸上是“一切交给我”的专业表情……她可爱的媚眼都不带风尘味。所以,当最终她手刃龙藏我甚至觉得有些突兀,编导上的突兀,这个转折太快太大了,她应该是笑嘻嘻的往前走完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这样为情为欲豁出一切,甚至“倦怠”这个词都不该从阿定嘴里说出,她没有给人任何疲倦和绝望感。不过,她在警察局中的供白又是那个娇柔安静的阿定了:是我做的,是这样做的,就是这样啦。
这并不是大岛渚当年的《感官世界》,那个真实到严厉的男人将人性欲望残酷的表达出来,男女主人公始终在不停的交欢,贪婪绝望的直到灭亡。新世界里的一切,却都是浅白调侃,甚至几乎不带什么色情镜头——一个出格的裸露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过程高潮等等。——会让很多看过《失乐园》的人失望哦。性始终都是一个介质而不是性本身:阿定最初的性是痛苦的,那只是她终身爱恋刚田的起因;和客人们的性好象只突出了男人欲望嘴脸的肮脏和滑稽;和那个小兵的性让阿定有了温柔母姐的色彩;和藏龙的性倒是比较纯粹,但是最终是把彼此带到灭亡。说实话,它没有介绍上所讲那么耸人听闻:欲望太过纯粹,所以很危险……片中数来数去,黑木瞳最色情的表演是她在等待藏龙回来的时候吃甜甜圈的那个2分钟镜头,她可以通过简单的动作将自己的情欲撩动人心的表达出来,那一刻,我才觉得她是真正意义上的性爱女人,可是,接下来,她发现邻居的小女孩在偷看她——她没有羞怯和恼怒,只是冲小女孩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把小女孩吓跑——我笑倒。
阿定真正一直爱着的人是刚田么?还是刚田仅仅是她少女时代关于爱情的美梦呢?她始终嗜爱的甜甜圈(男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有甜甜圈是永恒的——看的时候忽然蹦到脑海里的话,哈哈),她寻找刚田的下落
……到最后她沉迷在藏龙的怀抱里,甩掉了刚田的影子。纯洁的梦与爱终于结束了——这个爱情让我觉得如同女孩自说自话的梦想。
其实,我始终觉得,整部片子要表达的并不是性、情、爱、欲等等,甚至也不是要全力塑造阿定这样一个女人,影片始终不停跳出时代背景与重大事件:麻风放逐隔离法,关东大地震、出兵满州、二二六兵变……那些真正严酷的社会变迁,融合在阿定的生活里,却好象对她无法造成任何影响,那个校长情人批评阿定不关心社会,阿定很无辜的用撒娇的语调说:“可是他们和我都没什么关系啊。”在时代的大动荡中,阿定始终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没有失业之虞没有危机不安感,导演想说什么?是嘲弄只有性是这个世界不变的完满的存在?还是感叹无论多么激荡的历史河流,却无法影响渺小个人卑微快乐?当阿定被捕后,人们对她是一种宽容甚至是赞赏的态度,女人们为她炽热的爱鼓掌,一脸慈祥的老法官怜惜的看着她,最终只判了她6年徒刑到最后缩减为5年。片尾不断出现“时代的胜利者”“这么拼死爱一个人真令人羡慕啊——尤其是在这个人心不古的时代”等等赞赏的评语。几十年后老人感叹,在如今这个灰暗不幸的时代,已经没有象阿定这样美好心灵的人了。影片的色调始终是黑白和彩色明亮相间的,到最后阿定被捕后幸福的笑容彩色结束。然后是灰沉沉的结尾——阿定的时代结束了。而影片开头至尾那首讲述阿定的清甜的童谣也结束了。
也只有日本这个民族,才如此彻底的用性去表达掩藏在背后的感慨和悲哀吧。性是每一个平凡的人哪怕没有爱也可以体验到的最深快乐,但是同时也是短暂和容易逝去的。没有性的爱是不完整的,可是纯是性的爱真的是爱吗?这不是影片所关注讨论的。它所表达的,如同影片中一个很小的情节:一个成年英伟的军人在深夜看见阿定和藏龙依偎着去往旅店,一脸感激的冲远去的他们敬了个军礼:“祝你们幸福。”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军人就是当年那个小兵,大笑的同时也不禁感慨:真正触动人心的不是感官上的愉悦,而是寒冷世界里人们向往真实温暖感情的那颗微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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