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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有字

 

如果我将重重窗帘都拉紧,那么我就拥有一片黑暗。可是风扇在呜呜的转动,吹起重重叠叠,细小刺眼的光线还是会透进来。等我写完就会关掉它,等等。

 

眼在将湿未湿的边缘,就忽然想起一首老歌,年少俊美的书生和美艳哀婉的女鬼缱绻在一起,低低声音幽幽的唱:把心扉轻轻打开,在漆黑中拥抱着我,黎明不要来。他们的唇都是湿的,或是干的,红绡轻薄,于深深黑暗中,肌肤颤动,别让朝霞漏进来。

 

可是总是要有光线的啊,红烛或月光,幽暗清冷也好,无边的黑暗会将人吞没的。鬼不见地如鱼不见水,我不见你如生不见死——不见就是不见,视而不见,为大黑暗。

 

只是如果你盲或我盲,人间万物直与你我无干,伸出手去慢慢触碰,最终必然伤痕淋漓。而九泉之下永无天日,谁家婀娜娉婷又愿在其中徘徊,惨白憔悴。可愿来一场,走一趟,昼夜晃动中,老了算了。

 

将眼睛闭紧又睁开,闭紧又睁开,可惜什么都没有改变,一瞬之间流年飞逝,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慢慢熬,慢慢熬,炼制仙丹般,熬出峰回九转,终登化境。

 

摘星去吧,繁星遍天,恒河沙数,只要手能及就取下收好,斗室中夜夜闪动,映出黑暗浓重。

 

甚而累到艰难舞动十指于键盘,凹凸劈啪声说:黑暗中应该睡去。

 

只恐夜深花睡去,可你要小心,蜡油滚烫,不要让它滴到花瓣上,不然就全完了,只剩得残花败柳,无以待后人。——可是难道花不是只开一季一夜的吗?不是只为亲狎舒展而艳丽的吗?原来,相逢都是在梦中,深深美梦中,等清晨,向园林铺做地衣红绉。

 

世情如鬼花面逢迎,记得把握微笑的尺度和分寸;犬牙尖利肉帛相见,好歹要下得这个狠心。长眠人一向眠长夜,原是有长夜予少年长眠,相拥沉沉睡去,听不见彼此的心跳;濡湿的气息在耳边,那样无知无觉的挑逗,等同于空。

 

原先那个房间没有窗帘,新簇簇而又清冷的气味。谁先在静谧中睁眼,轻轻晃醒对方,在耳边说:“下雨了。”雨滴阴冷,香梦缠绵。可曾有过没有窗帘的房间?

 

而今这个房间窗帘重叠,风扇挑起一角刺眼光线,容我起身关掉它,黑暗中,鼻尖沁出细汗,极倦而不能成眠,望痛哭一场但无泪,还好有字,虽非良药,可以当劣酒,纵酸涩,喝下算了。

 

 

 

可是你该知道,我不敢纵容自己在黑暗中,曾说如有可选,愿逃掉光亮藏于深夜。可日日我如常人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现在想起,纵有落泪哭泣也是于光天化日,瞒得过人瞒不过己。漆黑中,也就无所谓喜怒哀乐,无所谓丑陋悦目。

 

如有可选,如有可选,可往往是选无可选避无可避,所有的假设是达不到的奢望。可知保容以俟悦己,留命以待沧桑。只有等了,边前行边等待,等待一段段的未来成为现在,再成为过往,或许能等到想要的一点东西,却全没有到手的喜悦,因为磨损掉的已经太多了。

 

愿爱人胜爱己,愿日光下不觉刺眼但觉温暖,愿愿望达成如春暖花开顺理成章……可我现在无法再继续,黑暗中,全是渺茫和轻飘,哪里觅得神仙眷属,孤魂野鬼正在游荡和呜咽罢,我要睡了。

 

同情那只名貘的食梦兽,要尝尽多少惶恐绝望迷离的梦魇,才能食得一点轻甜。它已放掉我所有的梦,宁愿在饥饿中微微打盹吧——谁又以它梦为餐呢?我愿舍身饲它,只是它嗅了嗅,不顾而去。

 

那我也走好了,是为夜奔。门环扣动,开门的可是剑眉星目,然后,视我非佳丽,缓缓关闭至鼻前。要不要解下腰间丝绦,自悬于梁:不要算了,我也不要了。然后,天就亮了。

 

天当然会亮,如同一定会黑。白昼之光,可知夜色之深。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夜,夜夜都在说:放心,明晚,就会老的,熬过今夜就好了。

 

原谅我夜夜有心,夜夜难笑,黑暗中以为漫长,其实一瞬间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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