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 礼

    三更半夜，电话铃突然刺耳大作，博士举起一听，是林木林上气不接下气的恶噩传来：姥姥夜总会发生火灾，现在已是大火弥漫，十几部消防车轮番作战，消防队在封锁现场。
    博士脸色大变，说一声我马上到，立即挂上电话，草草穿起衣服冲出门去。
    赶到现场，只见烟雾缭绕，红色警笛扎眼又刺耳。火势看样子是媳灭了，只有许多进进出出消防队员在清理现场。
    不一会儿，传来经证实的可靠消息，只有"姥姥"一个人室息死亡。
    尸体是在卫生间发现的。
    上班时间，在"姥姥"夜总会，茜妮在六楼的最南端，一个带有卫生间的单人休息室，通常是没有外人进入这个禁区的。
    几个服务生和"人家"的小妹都证实近11点时候，看见"姥姥"神态若平常走进她的小休息室，并还同碰面的人打招呼，没有丝毫的异常感觉。
    消防部门的初步技术鉴定是电线线路故障引发的火灾。
    当场就有许多人不信服，指出为何别处电线线路平常无故障，偏偏"姥姥"这小休息室出问题。
    对此，消防部门并不多加解释，只是封锁了整个现场。
    第二天，市刑侦大队也派员进场，仔仔细细又进行了现场堪察。
    据行内的朋友透风，这个案件已从消防大队移交给刑侦大队。
    刑侦大队也没有发布任何消息。
    本来，"姥姥"的尸体是要拉走的，但几位朋友相死不从，众多"人家"的小妹也苦苦衷求就地举行追悼会后，即拉往火葬场火化。
    官方职能部门原来口气很硬，但看众罪难犯，后来明显是香港人人士出面打了招呼，才答应当天立刻举行葬礼后送火葬场。
    "姥姥"的尸体并不难看，只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
    他们讲释死因是吸入过份烟雾室息而死。"姥姥"死在卫生间，初步的分析是：烟火发生时，她冲进卫生间，顶上门，打开水龙头。但这一切自救的行动未能使她幸免。
    施老大哭声抢天呼地，惨无人道。整个身体猛烈地抽动，是一只在斗牛场上，中了无数次枪镖的疯牛，绝望又无助地牛吼。
    陈小瑜一旁扶着施老大，自己也哭得面目全非。她凝神注视着"姥姥"遗容，一手抚摸着"姥姥"苍白死灰的脸庞，伤人心腑地哭说："天气都这么冷了，为什么不给她多盖被子。"
    听陈小瑜这话，黄导立刻泪如断线的珠串，他一边用手掩饰着，一边给"姥姥"捂紧盖着的碎花被单。
    这时，博士再也不能自持，他腑身下去，呶起嘴巴，想吻点一下"姥姥"已涂上口红嘴唇，全身上下唯一生命活泼如初的地方。
    但快接遗容嘴辱的时候，博士突然改变了主意，偏一下脑袋，改为用脸颊贴了"姥姥"的右脸，就怔在那好久，心想，"姥姥"不是说过：只要能见到博士，没有亲吻也行。她老人家会原谅博士的。虽然这么想，又感觉心里不踏实，对不起"姥姥"，又用脸颊贴了贴"姥姥"的左脸。触极的时候，博士突然有触动脸颊冰冷的异样，浑身上下悚然可惧，竟又是大气都不敢出，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孩子冷眼站在一旁，一句话不吭，脸声毫无表情，像一个女保镖紧紧跟随博士。如此一来，博士更是浑身上下不自然。
    最棘手的一件事是联系"姥姥"亲人，博士断然拒绝，理由是：决不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并自告奋勇自己一个人背下这个黑锅。博士一再声明表白说："最了解"姥姥"性格的非博士莫属，"姥姥"的父女情深之结，也是博士洞察的，茜妮若能开口说话，她一定会理解博士的决断。"
    看博士这样立场坚定，大家都纷纷表示同意，不通知"姥姥"亲属。追悼会场立即布置，向"姥姥"生死前好友发哀悼布告。
    虽然是一波三折，茜妮的追悼会还是如期在"姥姥"夜总会大礼堂举行。
    博士要说得是，这是有生以来参加过毛主席追悼会后，所参加的又一个最为隆重的追悼会。
    整个追悼会会场布置的庄严、肃穆。
    各方人物敬献的鲜花制作花圈，密密匝匝摊放在一起，茜妮笑容可掬彩色遗像就悬挂在布帷的正中间，只有黑色绸布结成的花朵才给她蒙上一层不和谐的悲伤。
    三支军乐队吹奏的是一遍又一遍可以让人悲极喜起来的圣曲，《有一地比日中更光彩》

有一地比日中更光彩
虽遥远我因信望得见
我天父在那地常等待
早为我备安宅于里面
到那日
我乐意
与你对相聚会在天家
到那日
我乐意
与众圣相聚会在天家

    这凄美、委婉的又带有催人吭奋的乐曲好像是真的把茜妮送上通往天堂的路途。
    博士心里不禁感动万分在想："如果真的有上帝，我愿归属他老人家，以便来日在天堂和茜妮相见。想到这，又记忆起"姥姥"信中所写的：若可能，将来茜妮愿意给上帝打工，来换取对博士的看顾。情不自禁泪水满眶。
    追悼会由老大主持，黄导致悼词。
    黄导的悼词是：

    我思量死者
    那些无边无际
    有名有姓的死者
    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举行追悼会，追悼一位异乡客人，今日已在他乡的故人 罗茜妮小姐。
    一位德性优良的女人就等于是一个天使。在我们和罗茜妮小姐相识后那一天起，我们都看到了她为人秀慧大度，品行高尚不阿，乐于见义勇为的风采。
    称赞不配受称赞的人是一种尖刻的讽刺，而不赞美良好品行的人是时代的麻木。在这里，罗茜妮小姐可以问心无愧地得到我们的称赞。
    所以，今天在这里，我们仿佛看到罗茜妮小姐已成为一个天使，正在奔往天国的路程。
    罗茜妮小姐又是一个慷慨大度的人，她甚至把未来的慷慨都毫不保留地付诸现在，因为再也没有她的事可做了。所以，上帝才把她招进天堂。
    一个自身无德的人见别人有德，必怀嫉妒。所以，他们对心里面存有长久温柔，以安静、平和为妆饰的茜妮举起了罪恶的石头。
    我们的一生又都是短暂的，而充满阳光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这里，我们更敬佩乌云压顶时茜妮的笑脸。
    我们这里要说：不肯原谅女人的细微过失的男子，永远不会欣赏她们的男大德性。
我们应当知道，我们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活，也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死。
    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天生的不可剥夺的权利。
    死呀，我为什么要在你面前惧怕呢？
    我们又应当知道：所临到众人的，是在乎当时的机会。
    我们又应当明白：我们活着人，只能在梦中实现我们的梦想，而罗茜妮小姐却已经踏上实现梦想的途中。一切有血气的尽都如草，因为，年龄不是指一个人活了多少年，而是指她在所度过的年岁里是怎样地生活着的。
    蝴蝶的生命，短暂而脆弱。但她生活的欢欢烈烈：一生与美丽相伴，一生与快乐相随。就是所罗门的荣华富贵，也稍逊这尽享生命乐趣的小生灵。
    罗茜妮的一生尽同蝴蝶的生命，是尽享美丽人生的荣耀。
    新世纪即使来临，新世纪的森森一片寂静，再也听不到狼嚎虎啸，看也不到牛鬼蛇神，我们所在乎的是一生中哪怕是瞬间的相识。
    我们都吃五谷杂粮，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但罗茜妮小姐用自己的挚着和认真来对待我们生活中每一件平凡的事，人生当而如此，为自己的生命高贵。
    ……所以，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
    名誉强如美好的膏油，所以，她去了她所向往的地方。
    人死的日子，胜过人生的日子，所以，我们当鼓盆而歌。
    罗茜尼小姐是值得我们怀念的。
    罗茜妮小姐永垂不朽！

    黄导致悼词中间，许多"人家"的小妹早已嘤嘤哭声，悼词完毕，又变成了一大片豪陶大哭。
    她们蜂拥而上，在铺满鲜花的棂柩前痛哭不已，而又有许多身份不明的人或冷默或平静如常，移动脚步等待瞻仰遗容。
    这时，乐曲又奏起圣曲《天堂是你家，回家吧》，参加葬礼的人更是增添不少生死离别，痛苦真正来临的悲切。
    整个追悼会现场天昏天暗。
    送殡队伍在蜗牛般地蠕动，出了"姥姥"夜总会门口，只见是乌压压，一团团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街上交通早已中断，政府当局早已出动了相当的警力在维持秩序。
    这时，博士听到身边的一个老头小声说："当年，在香港，翁美玲出殡时围观的人也没有今天这么多。
    博士低头只见人头攒动不熟悉的人群，抬头看见乌云翻卷一片啸杀。不禁心里头呻吟：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