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封 信

亲爱的博士：如晤！
    提起笔来，我就知道，今天，我要告诉博士的会很多很多。
    说句恭维话，应该说认识博士是罗茜妮一生最大的幸运。第一次在"姥姥"和博士相遇聊天，茜妮心里就有一种直感，这位称为博士的人将是我的至友。
    朋友和朋友之间能够相互坦诚，毫不顾忌的交流，方可称为知心至友，到今天，茜妮可以说我们俩算是这类型的。
    "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所以茜妮很知足。
    可以说，小时候我争强好胜，很看重面子和瞧不起一般心人的心态，是父亲影响我的。
    我七岁时，妈妈就因一场难言的变故去世。是爸爸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哺养成人。这其中生活的种种艰辛不为人们所想像。
    爸爸在政府机关是个小处长，他有能力，有才干，但最大的致命弱点是不会曲意迎合领导或见风使舵，他遵循的处事原则是工作出发，秉公办事，和善对待同仁。所以他的口啤虽然在同事中间很好，但总是得不到头头的赏识和理解。同样道理，吃苦头是免不了的，他老是被踢皮球般在无关紧要处室当头头。
    一个有才干的人受到如此不公正待遇，失落感是难免的，所以他很适时地收敛无谓的种种幻想，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记得我上小学六年级的开学第一天，父亲早早起来煮好饭菜，在给我拿书包时竟然是哽咽，泪水满面地说："女儿，一定要好好读书，你就是爸爸的希望"。并热烈地拥抱了我。
    当时我可能未尽明白爸爸这一切话语和亲热举动的含义，现在回想一下我明白了，爸爸当时是把自己的灵魂都溶进了女儿的身体。
    我很感激爸爸，是他教判定人生真假善恶美丑之道，当然还有风度非凡的气质。所以博士肯定看到有其父必有其女之话在我们父女俩身上的验证。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在一家报社工作，爸爸很是开心了一阵子，跟我开玩笑说："女儿，爸爸一向是左右不是人，现在算是啥事都要安定下来。爸爸想真正地做一个人，爸爸这里想真也地做一个人的意思是：女儿当嫁人生儿育女，爸爸当外公幸福万分。
    但是，在工作上，我遇到了同爸爸一样的尴尬和失意，并且是接二连三地这样冲击，让我无所适从，所以，面对这样的窍境，我选择了逃避。
    我当时是满怀希望，凭心里的良好感觉直奔拥有"海上花园"的厦门。
    就像茜妮命中注定认识博士一样，有些事情的发生是逃不掉的。
    在北京往厦门的班机上，我认识了一位香港成功商界人士，也是现在把我们俩关系描绘得天花乱坠的神秘人物。
    不错，应该承认他是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人物，上有天线，下有罗网。他自己称自己是食人鲸，但又表白说是除了人不吃，什么都吃的人物。
    这样，通过他我认识了方方面面的人物、政界、商界、权力职能部门、金融界管钱的头面人物。
    一切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感觉新鲜、惊奇，这么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一个个如此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一笔笔数额惊人的生意在片刻之间即成交，利润又是高的让人瞠目结舌。
    大家都尝到无尽的好处，我也从中获取不少。一切好像都是很必然的。有传闻，仅仅是一个权力职能部门的门卫，因经常深更半夜劳作开门之役，所得到的好处费就达20多万元。
    应该说，有这么多权力关照的赚钱机器在狂疯地运转，大把大把的钞票源源不断地到手。
    这样，在"海上花园"的眼皮底下，他们在制造一个新的神话，这神话就是特洛伊马再现，不过这特洛伊马肚子里装的不是罗马士兵，而是林林总总，无所不及的走私货。
    有了钱，他们买足球队、捣山庄、盖高楼、夜夜宴乐、玩女人。有消息的可靠记录是：一大款一甩手给情妇300万元"下岗"保证金。
    "姥姥"夜总会是这位香港人士买下的，并以我的名义登记。大家都是明白人，他有买贵重东西送人的习惯。
    因为有了"姥姥"夜总会，也才有茜妮姥姥名字称呼。
    这件事对我个人志趣和一心向往为之追求的是个极大有讽刺。
    一个女人坠落到这个地步，我也知道在我心里头，就是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因为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故此，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作；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作。所以，我有了长大成人之后第一次欺骗爸爸的可耻行为，这美丽的谎言就是茜妮应聘工作是一位私立贵族学校校长。
    爸爸一生光明磊落，言同春蚕吐丝句句金点；行若太阳光芒束束透亮，是人中之人。但爸爸人到中年"想真正做一回人"的朴实愿望，自谓是爱父之极的女儿却亏欠、逃避，实在是不孝极端。
    爸爸经常说：由于女儿的爱，经常使我青春奋发。这句很让我感动，但我很担心的是，万一有这么一天，女儿的爱不再有的时候，可怜的老爸是否会有生活下去的勇气……，所以，博士，说起来惭愧，我认识你，接触你，刻意亲近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当这天来临之际，拜托博士运用您的智慧和聪明代为茜妮继下这世间父女情。这是个人妖混杂的社会，茜妮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
    所多玛，蛾摩拉城的悲剧即将在此复演。
    又如大卫王所说："愿他们的筵席变为网罗，变为机槛，变为绊脚石，作他们的报应。
    所以凶恶的人离这一天不远了：他们的财物坏了，衣服也被虫子咬了，他们的金银都长了锈。
    茜妮伤心的是：事到如今，人人（我想也应该包括博士在内）还把我看作世界上的污秽，万物中的渣滓。茜妮更是摆在哪里，都尽同废物。
    现在"不要爱世界和世界上的事"对茜妮而言只是昨夜梦呓。
    爸爸是有余并富足的，他脸上常常洋溢的笑容就是一个很好证明。
    既然主叫有智慧的，中了自己的诡计，那么就让茜妮和她的银俩一同灭之吧！
    博士是个人见人爱的男人，是伊甸园中出逃的亚当，若可能，将来茜妮愿意给上帝打工，来换取对博士的看顾。
    邓颖超曾致信给在莫斯科学习的周恩来一段关照，茜妮想借用重复给博士：觉要多睡，酒要少喝，澡要常洗，这是我最关心惦记的。
    茜妮不怕博士笑话，茜妮每次把博呼来时，都存有幻想，但是，只要能见到你，没有亲吻也行。茜妮能够达到这样一个境界，是不幸女人中的大幸。
    博士也是人中人，这是茜妮赞美爸爸以外的一个男人。茜妮内心期望博士不要像没有雨的云彩，被风飘荡。当存一颗安静的心。
    女人如同饮用美酒，越喝越上瘾，博士当切切记住。
    一个不与任何美丽，可爱的女性有任何交往的男人，基本上也就是一个被任何美丽，可爱的女性所不屑一顾的男人。这话是典型的马尚龙借口。
    与女人相处，博士千万不要自找借口，这是一个女人的忠告，有俗话说：忠告带来安全。
    博士很疼爱温泉欣，茜妮旁观者清，这小巧可人的女孩，博士当好好调教，皆曰："人不学，不知礼；玉不琢，不成器"，茜妮有亏欠小孩子，得罪博士的地方还请见谅，茜妮只存一片好意，希望博士聪明人不要犯聪明人的错误。
    世事虽然给茜妮带来忧虑，前程给茜妮带来不安，但茜妮对博士的真诚和挚着并未减少一分。
    真的，真的对不起亲爱的爸爸；真的，真的对不起爱过的博士。
    茜妮生活旅程痛苦的代价远远超过了欢乐的收获。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茜妮有那么一天，我恳求博士学庄子……鼓盆而歌……

    以马内利！


                                        罗茜妮字     一九九九年七月八日晚

    这封信是一个服务生葬礼时塞给博士的。当时，博士还未看清他的容貌，他就像鱼一般轻快插入人群，没有了影踪。
    那时悲切的氛围博士看信封是一片空白粘紧，就不在意地把它放进口袋。
    回去时，打开一看，才晓得是"姥姥"罗茜妮给博士的绝笔信。
    博士是泪水滂沱看完罗茜妮的绝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