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文存》编后絮语

 

雄 飞

 

  中国是一个磨炼人类耐性的最好地方。

                    ——朱学勤

  

  由于种种原因,这套“知识分子文存”拖了近半年才又续上。作
为主编,无论如何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很想说上几句,也算对热爱
草原部落的读者有个交待。只不过是把草原部落以往的“酋长话语”
改成“编后絮语”罢了。这既是出于对朱学勤、秦晖、徐友渔三位先
生的尊重,也是草原部落继“黑马文丛”封圈后攀跃新境界的序幕。
“知识分子文存”推出的应该是国内一流的学者和思想者,提倡“优
美的文笔和深刻的思想相融合”,倡导“有思想的学术和有学术的思
想”,关注社会现实和人文精神,弘扬人性、理性、智性和自由之思
想、独立之人格、怀疑之精神。否则,草原部落是领不到下一个世纪
的入场券的。读者可以原谅我们,而我们自己绝不放弃原则。

  这话仿佛像商业口号,那也不要紧。一味地否定市场,就等于否
定我们这么多年孜孜以求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学者们羞羞答答,
不愿自我煊耀,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作为出版者来说,一流的作品
只拥有两三千名读者,岂不是一种悲哀?我们为什么不能大张旗鼓地
为真正的思想者找知音、找市场?让10万名读者读钱理群、朱学勤、
秦晖、徐友渔的文选有什么不好呢?

  正儿八经的思想不推广,披着学术外衣的伪思想和乌七八糟的东
西就会漫延,这是出版者的耻辱,是对思想者的亵渎,是对读者极大
的犯罪。

  

  《拒绝遗忘——钱理群文选》(钱理群先生系北大名教授,余杰
和孔庆东的导师,人称“北大的良心”)早已出版,在读者中反响不
小,不必多说。先说朱学勤先生。

  朱先生是上海大学的名教授。90年代初两部著作——《道德理想
国的覆灭》和《风声雨声读书声》在学界一举成名。正是他开创了中
国学术界用优美的文笔写枯燥的学术论文的一代先河,摩罗的文章中
时常有他的影子。《访美五题》、《“娘希匹”和“省军级”》、
《思想史上的失踪者》、《“公民意识”:中国的困难与曲折》、
《狐狸当道与刺猬得势》、《卢梭和他的恋母情结》等文章,是我自
己百读不厌的名篇。他对思想史的回顾、对法国大革命的研究,对社
会现实的批判和当前形势的分析,非常到位和深刻,让人受益匪浅。
尤其是前几个月在草原部落进亦难退亦难的尴尬境地中,一篇《让人
为难的罗素》使我茅塞顿开。“中国是一个磨炼人类耐性的最好地方”,
这是学勤先生的名言。

  朱学勤本人,比他的文章还要可读,没有半点上海人的小家子气,
也没有半点大学者的架子,更没有半点的张狂和偏激。他对人永远是
那么随和、宽厚、热情和冷静,一派大家气度。在今夏草原部落的笔
会中,他带夫人坐火车来了,促膝谈心、喝酒唱歌、拍照摄影,太使
人难忘了。为此,徐无鬼激动地写下《三读朱学勤》一文,读他的思
想,读他的学术,读他的人品。

  

  秦晖先生是清华大学历史系的名教授,是目前我国学界研究农民
学问题和改革问题的代表人物之一。在草原上散步闲聊的时候,他和
我讲起草原沙漠化,草原上的老鼠、草库伦建设、苏木选举、东乌珠
穆沁旗的羊肉和蒙古族歌舞,比我还要熟悉得多,许多情况连我这个
地道的内蒙人也是第一次听说。他的右眼早已失明,我真想象不出他
是如何获得那么渊博而详尽的知识的,而且神奇到给内蒙人讲内蒙,
给新疆人讲新疆。

  那一日,我们一同拜访李慎之先生,谈至高兴处,秦先生突然说,
我今晚七点还要给研究生上课,其时已六点了。于是急急忙往回赶,
到清华大学校门口已是六点五十分了。有趣的是,秦晖先生紧急跳下
车去,连招呼也来不及打,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校园里冲(清华的
校园可是有几路公共汽车的呀)。望着这个清瘦的背影,我禁不住泪
眼模糊,多好的先生呵……

  

  该谈谈徐友渔先生了。徐先生学过四门外语,系社科院哲学所的
研究员,是中国自由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经常在国外讲学,先
后两次做过牛津大学的访问学者。如果单从学术上讲,徐先生是目前
国内学界阐释西方理论最重要的专家之一,无论是福柯还是柯亨,利
奥塔还是哈维尔,自由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法兰克福学派还是社群
主义,他解释得如数家珍,让人一目了然。融会贯通,这恐怕是一种
大境界。当然,他也不乏原创性观点,他对“文革”的反思和忏悔是
让人感动的。

  两次见过徐先生。一次是去他家取书稿,徐友渔先生提到不重复
出版的问题,他表示绝不为多出书而出书,他一定要守住这条底线。
第二次是《自由的言说》出版前,我专门请摄影家鲍昆给他摄影,约
好上午九点,他九点十分才到。一到了他就表示歉意,说一是找像样
的衣服耽误了时间,二是半路上修自行车耽误了时间。我说您太客气
了。当我看到他大包小包背了一身,禁不住乐了。可爱的徐夫子,您
太认真了……

  

  这套“文存”在长春出版社的大力支持下,终于出版了,是草原
部落在世纪末的升华,也是草原部落给下一个世纪的见面礼,和“黑
马文丛”与“名报名刊精品书系”同样重要,值得每一个有良知的知
识分子精读,也值得每一位大学生精读。整个“文存”中所体现出来
的社会良知和理性的力量,将是我们下一个世纪重要的精神资源。同
时,我们提醒读者注意:中国究竟有没有思想家,至少有没有在地面
上行走的思想者?一个没有理性和思想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此时此刻,宾馆外正下着鹅毛大雪,沸沸扬扬,寒冬已经来临,
春天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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