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９９年，出版界可谓热闹非凡。想把如此热闹说清楚搞明白，
几乎不可能。本文对１９９９年出版热象做出一番个人化的梳理——
如此梳理也许能作为读书人的一个参考。说到底，读书是一件私事。
热闹与出版这样的文化产业当然关系密切，但它与孤灯青影下的私人
阅读几乎可说毫无干系……是么？

　　（１）

　　１９９９年：经济类主题读物的成长较快。较之上一年度，经济
主题读物的变化有三：

　　一是品种继续增多，“层级”概念凸现。

　　与往年经济主题读物撞车或低水平重复现象不同，１９９９年经
济主题读物的层级概念开始出现较为清晰的轮廓。具体说就是，经济
类主题读物有了专业／非专业、教材／一般、专业／大众等不同层级
的可以让读者各取所需的不同的读本。如１９９９年，既有畅销书概
念中的比尔·盖茨的《未来时速——数字神经系统与商务新思维》
（北大版），也有大众可以读懂用上的《证券知识读本》（中国金融
版）；既有著名经济学家的著名教材读本如曼昆《经济学原理》（三
联、北大版），也有《世界五百强企业发展丛书》（第一辑／华夏版）、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出版的《财富专题精粹》这类借时事新闻（１９９
９“财富”论坛在上海举办）出版的准新闻类专题读物。

　　二是丛书分类更加精细化。

　　１９９９年，由上海证券报总策划、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出版的
“中国证券丛书”即属此例。这套丛书共分为若干子系列，如“企业
文化系列”、“翻译经典系列”、“理论研究系列”、“实战纪实系
列”、“统计资料系列”，基本囊括了有关证券主题的方方面面。身
处市场经济环境，谬误常常与诱惑一起充斥我们的视野。在如此情景
之中，如果出版人不能为各个层面的读者提供精确上乘的精神养料和
实用常识，是失职也是渎职。

　　三是竞争开始形成。

　　经济类主题读物竞争，１９９９年主要表现在经济教材领域。１
９９９年６月，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与经济科学出版社签约，决定
以建国５０年来出版界的最高价，在１９９９～２００４年出版一套
２０本的《北京大学ＭＢＡ教材》——这一事件可称经济类教材出版
竞争开始的一个象征。这不仅仅是因为该套教材将是迄今为止国内稿
酬最高的“教科书”，它还意味着出版社的竞争实际上已经蔓延到作
者层面。当然，像曼昆《经济学原理》这样原本或许由人大一家出版，
而现在却是由三联、北大出版这一现象，也可以看出强强联手竞争格
局的端倪。

　　总体看来，１９９９年，经济类读物已经基本摆脱幼稚的混乱无
序，而显现出丰富多彩的格局。它说明，不仅那种剪剪拼拼的“经济”
读本早已没有市场，就算是那种简单的引进和缺少精确市场分析的照
搬，也已难再掀波澜。当然，正因如此，在经济主题之下“踩准热点”，
也就变得越来越难。

　　（２）

　　１９９９年，计算机主题读物的出版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对于计
算机读物来说，１９９９年可算是一个小小丰年。这主要表现在三个
方面。

　　一是文本质量提高，原创作品质量、品质上扬。

　　有关于此，突出的例子是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激动人心：
电脑史话》一书。该书属于梳理计算机历史的一本科普读物。这样的
读物通常会选择“引进版”。但本书作者赵焕辉出色地完成了本书的
写作。该书在线条清晰、条分缕析的叙述中，不仅将“计算机历史”
主题阐释得清晰明了，甚而引人入胜妙趣横生。作者本人丰富的见识
与人文学识背景，使得本书在众多引进版、编译版、拼贴版计算机读
物中，格外与众不同。如赵可以为“电脑业是碗青春饭”这一命题开
列数十个业内证据，也能征引《围城》中钱钟书“科学家像酒越老越
值钱，科学像女人，老了不值钱”的妙论……

　　二是关注业界风云，快速反应，快速出击。

　　１９９９年是ＩＴ界风云变幻的一年。伴随着这样的风云变幻，
出版人雷厉风行，推出诸如《知本家风暴》、《挑战》、《逆风飞扬》
等多种记录业界风云的新闻性图书。这样的快速反应一方面便于读者
了解业界变化，另一方面也为国内ＩＴ界的发展推波助澜。

　　三是突破纯技术层面的限定，将文化、人文、网络元素揉进读物
之中。

　　如河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计算机文化译丛”。该丛书是继人大
版“网络文化丛书”（１９９７）之后，在有关计算机文化层面的图
书策划及子项的确立上属较有特色的。本丛书７部著作（计有《塞伯
族状态：因特网文化、政治和经济》、《机器的奴隶：计算机技术质
疑》、《文化肌肤：真实社会的电子克隆》等）的作者分别有科学家、
黑客本人、媒体评论家、记者、大学教师——如此组合本身，既有利
于读者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相应的译本，也便于从不同视角反省和观
察计算机给时代、社会乃至于个人带来的巨大震荡与冲击。

　　（３）

　　１９９９年，“怀旧”仍是不少出版物的主题。这类新书并未因
为“世纪末”时间概念而像有人事先预测的那样泛滥成灾。相反１９
９９年怀旧主题读物在精致程度、独特性和视野的广泛性上均有上佳
表现。

　　一是老品牌继续出版。

　　如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老照片》，仍在读者中有较高的号召
力。

　　二是有更多创意新鲜的怀旧主题读物出版。

　　如作家出版社去年出版了作家陈丹燕的《上海的风花雪月》，市
场销售成绩看好，跟随市场需求，他们今年又推出陈丹燕的相似作品
《上海的金枝玉叶》，同样受到读者欢迎。这样的“怀旧主题”早已
不是去年一窝蜂模仿“老照片”的粗制滥造，而是找到了个人叙述与
个人回顾的独特的视角。

　　再如北京出版社出版的《历史真相》一书。该书从图片的角度进
入怀旧和对于历史的梳理。该书放弃历史类书籍惯用的编年体叙述方
法，而找到了与图片内容、风格、情调十分吻合的２００多个具有概
括力的“话题”，并以此话题连缀全书——如“迁徙”、“迷惘时分”、
“谋杀”、“生活在底层”、“表演”、“纯真年代”……等等。这
样的“怀旧”其实是在以“图片”的立场回溯２０世纪的兴兴衰衰风
风雨雨，恰到好处地张扬图片“个性”，降低阅读准备，同时，打破
时空线索后的图片排列，也容易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由不同时代图片
的相似性而产生无穷联想。

　　三是有更多具有文化品位的怀旧读物涌现。

　　今年，以名门才俊作为怀旧契机和线索的读物，更加受到读者关
注。如三联版的《最后的闺秀》，山东画报版的《张家旧事》，上市
后，都受到读者热烈欢迎。４卷本《百年国士》也如此。该书在众多
回忆录、人物传记充满阅读空间的惯有格局中引人注目——它集合自
述、回忆、专访、生平简历等多类文本于一炉，收入４８位卓有建树
的大师哲人的掌故旧事。资讯翔实丰富而外，仅其中怀旧一类文字，
就有思亲、忆旧、怀师、伤逝、访贤等多种样式，记言记事，可圈可
点……这说明，虽然怀旧主题在世纪末甚至带有某种永恒的品质，但
此类读物中的文化含量，仍不可小看。其实，怀旧本身就是在怀念一
种文化——在这样的怀念中，粗制滥造，没有文化，不可能赢得读者
喜爱。

　　（４）

　　１９９９年，科普类主题读物也有长足进步。不仅出版人普遍看
好科普主题，而且，各出版机构在编辑成品和选题策划上，都仔细斟
酌，一个全新概念的科普读物市场正在培育之中。

　　一是科技人文继续融合，相映成趣。

　　自三联书店出版引进版科学人文著作受到部分读者喜爱之后，这
类图书出版纷纷被各出版机构看好。如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绿色
经典文库”续集《我们的国家公园》、《自然之死——妇女生态和科
学革命》两种和“支点文丛”，均属上乘之作；上海科学教育出版社
出版“哲人石丛书”，计有《迷人的科学风采／费恩曼传》、《欺骗
时间／科学、性与衰老》、《技术的报复／墨非法则和事与愿违》等
１０种，这套丛书均为当代科普名著，大都在９０年代中后期出版；
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大型科普丛书“三思文库”，在国内出版界如
此大规模出版科普读物的策划及其实践尚属少见；青岛出版社出版的
“绿色文丛”则较为注重环保主题的当代性。如纳什在《大自然的权
利》中所探讨的环境伦理问题，就极具当代性……这些科普读物在选
题的当代性、学科的覆盖性、作品本身的学术水准上都较前有很大提
高。在科学与人文的结合上，尤其突出。读者或许并不完全能够读懂
某一套丛书的全部选题，但在自己知识背景熟悉的层面，读者也会在
科技与人文的相互照应中，找到阅读的入口。

　　二是老品牌出新版，继续开拓市场。

　　１９９９年老牌科普类出版物（也可称知识类出版物）表现上佳，
市场反映好。最突出的例证是新世纪版《十万个为什么》和上海辞书
版的新版《辞海》。新版《十万个为什么》在内容上较之老版本有２
／３的内容被更新；而新版《辞海》的修订历时５年，动用专家学者
上千人，堪称浩大的文化工程。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作为标志性版本
的“彩图本”——彩图本《辞海》总计５卷，为全彩色印刷。全书图
文并茂、五彩缤纷，图片达１６０００幅，完成了从原先“以文为主、
以图为辅”的旧模式到“图文并茂、文图互倚”的转变。

　　这些老牌知识型科普读物的良好市场反馈说明，知识含量和创新
精神是赢得读者市场的关键。

　　三是出版大科普概念深入人心，科普作品品类覆盖率提升。

　　１９９９年，大科普概念经过诸多出版人的实践，变成一种现实——
这个现实就是，所谓大科普概念，即“科普”绝不仅仅是“科学技术
普及”，它应该涵盖全部人类新知。比如，辽教版董桥著《语文小品
录》（１０卷本）、三联版周有光先生的《语文闲谈》（４卷本），
就属于基础学科语文的“科普”。董桥先生是香港著名报人，周有光
是国内著名语言学家，他们的著述信息量大，时代感强，文化蕴涵深
厚，是近年少见的兼有学术性、知识性、趣味性的文化精品。这样的
社科类“科普”深受读者欢迎。再比如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周振
甫文集》（１０卷本），也属于此类图书中的精品。周振甫先生是著
名学者，但一生致力科普著作撰写。收入《周振甫文集》的《诗词例
话》、《文章例话》等，在以单行本行世时，都已有上百万甚至数百
万的印量，而为世人所称道的钱钟书的《谈艺录》等文化名著，亦由
周振甫编订。很多年前，即有出版人倡导大学者写小文章，但身体力
行者甚少。周振甫先生的著作的结集出版，是文化大事，也是莘莘学
子的幸事。

　　（５）

　　１９９９年，畅销书的出版仍旧是出版界的一个兴奋点。在“中
国畅销书”概念内，畅销书发展比较稳健。虽然在品种的震惊效果上
未必有何惊人效应，但畅销书的成熟在１９９９年有一种着陆的感觉。

　　一是品牌畅销书市场效应看好。

　　１９９９年，畅销书成长迅速。尤其是已成为品牌的畅销书，市
场成绩骄人。余秋雨散文新作《霜冷长河》作家版和王朔的长篇小说
《看上去很美》在作为品牌的畅销书中独树一帜。除品牌效应外，
《霜冷长河》与《看上去很美》在营销策划上，也采用了很多手段。
为防止盗版，此二书均为“隐性操作”又称全封闭操作，因而这样的
“首发”已如“揭名”。有人说，这样的“揭名仪式”，是最新“间
谍式”新书推广策略。据不完全统计，王余二位两种新书全年合计印
数已超过１００万。品牌的市场号召加上比较从前更精确、更精致的
营销策划，是此二书畅销的关键。

　　二是大众政治读物效应显著。

　　１９９９年，大众政治读物类型的长篇小说市场接纳程度依旧高
涨，主要的代表作品有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王跃文的《国画》和作
家出版社出版的张平的《十面埋伏》。１９９９年，如将“个人品牌
畅销书”如王朔、余秋雨排除在外，《十面埋伏》和《国画》类的市
场成绩当可名列前茅。此类大众政治小说引发读者关注的主要因由，
应该说不是所谓不朽的文学或作者显赫的声名，而是面对现实现事作
者探究的激情和勇敢。而就大众读者而言，你关心了他们的关心，他
们就会回报给你掌声和敬意。无论《国画》还是《十面埋伏》，作者
坦荡的心态、清晰的描画，是他们赢得读者喜爱的根本原因。

　　三是畅销书品种开始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