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否认自己是“痞子”

楚 昆


这个命名其实相当激怒他
  “痞子”这顶戴了多年的帽子,王朔终于不想戴了。最近,王朔在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了第一本随笔集《无知者无畏》,公开地否认他是“痞子”。
  王朔说:“‘痞子’这个命名其实相当激怒了他,因为他一直是用经济地位划分阶层的,无论是出身还是现实收入水平他都自认为是属于中等阶级的,甚至还不大瞧得起大学中那些贫寒的教师,非常势利地视他们为‘穷人’。痞子这个词把他归入社会下层,这几乎是一个侮辱,如同一个将军被人家当成了衣着花哨的饭店把门的。可怜的王朔,十年以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文化称谓,这之前净跟人家辩论我趁多少钱我们家是部队的,我小时候,管你们才叫痞子呢。”
  中国有些知识分子比较胆怯,没有胆量挖掘王朔这种“痞子”产生的社会根源和历史根源,只好你攻击我,我批判你。王朔承认:“王朔的优势也仅在于抢选一步宣布自己是流氓,先卸去道德包袱,还落个坦诚的口碑,接着就对人家大举揭发,发现一个人小节有亏就指其虚伪,就洋洋得意,就得胜还朝。这基本上是文化大革命贴大字报那一套,搞臭一个算一个。”其实,不仅王朔如此,不少知识分子也是在相互拆台中掩饰自己的卑怯。只是他们缺少王朔这份“坦诚”。
  王朔比较清醒地看到:“这些年揭出了很多文坛上的陈年旧恶,在那个不道德的时代和更早之前,那些说起来近乎纪念碑式的人物都不分先后做了丑恶表演,你搞我,我搞你,其下作还不如今天监狱里关的那些刑事犯。”因此,“痞子”这顶帽子就不应该只有王朔一人戴。
王朔的“痞”就是王朔的“忍”
  王朔以“痞子”的面目出现,自有王朔的逻辑。
  有人认为,创作拼到最后就是拼人格。王朔对此很不以为然。他说:“老舍,愤而一死,在势必沉沦的深渊前全身而退,保全了自己的人格,就人之所能,他已经做到了极致,这一次他没再使用他那些聪明把戏,即便在那之前他还干过什么蒙羞之事都用自己的血洗刷干净了。说老舍是他那一代中国作家中最有人格的恐怕不为过。这盼着中国作家都当圣人,只恨他们不够胆儿去自尽的缺德批评家要树当代屈原除了傅雷另一个人选恐怕也就是老舍合适了。可是,老舍的人格伟大,能说他的作品也就当然比其他苟活下来一身污点的老作家更伟大吗?无论我对他怀有怎样的敬意也得不出这样一个肯定的结论。他是拿死拼出了一个人格,但这可以同时提升他的作品的意义吗?作家的命运是沉浮不定的,作品都是活着的时候写的,要产生伟大的作品首先的条件是让作家活着,别老拿生死考验他。死亡,无论多么悲壮,也是对写作的打断。老舍,如果他偷生在人间,难免不会付出人格做代价,但也就有了机会和可能写出真正伟大的作品。这部作品他已经开了头,写了8万多字,叫《正红旗下》。”因此,“死,只能成全一个伟大的作家。忍,没准能忍出一部伟大的作品。”王朔的“痞”,就是王朔的“忍”。
  不过,鲁迅的“韧的战斗”和周作人的“曲线救国”是有无灵魂的差别,岂能模糊这种界线?当人心都死了,还可能出现悲剧吗?还可能创作出伟大的悲剧吗?
  王朔认为他的“痞”是伪装,是一种策略。但是,长久浸泡在这种毒汁中,灵魂不可能不沾染上这种毒汁。近朱者赤,近墨都黑。目的和手段不可能完全脱节。王朔的逻辑是粗鄙实用主义的。
王朔也有曹丕情结
  王朔也有曹丕情结,即“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也想声名自传于后。他说:“一个民族,没有文化艺术的发达仅有规模宠大的经济是不能受到世人的尊敬的。在新千年,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包括文化艺术的复兴。我们谈到汉唐时期的伟大灿粒,总是先说文化的灿烂,国民富足,经济良好那是其次的。文明之光普照,远人来归,四方朝拜,第一束投射出去的,波长所达最远的还是文化之光。文化的核心是文学,即便大众文化,声光音像制品,脚还是要站在文学的基础上,这些玩意儿并非是文学的终结者,而是文学这一母体下的崽儿甩的子儿变出的幺蛾子。也许我们最终不用纸张传播思想和情调,而用因特网,用电子出版物,光盘什么的,但我们总不至于放弃文字吧?只用图象声音起码在可见的将来还难以表达抽象的概念和复杂的感悟,因特网上还不是一筐一筐的大把文字垃圾,所以,至少下一千年,作家还不会像恐龙一样灭绝,我们的成就感,生活质量还有很大部分要取决于文学的发展。”对于这个文学的发展,王朔不是可有可无的,至少是新生的代价。王朔说:“黑暗是为光明显得重要而存在的,新生儿是伴随着痛苦、血水、肮脏和一塌糊涂出生的,如果我们注定要付出代价,我同意把王朔付出去。”
  王朔为了这个“不朽”,这个“无穷”,反复地清洗那些泼在他身上的“脏物”。
  王朔对所有批评他的批评都很不以为然。他认为:“王朔的主要问题还是在他自己,在于他内心对自己最后要求是什么。”“他现在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他要的东西太多,和这个社会的联系太密切,背着太多东西又不辨方向的人是跑不快也走不远的。”
把王朔打入了社会文化的底层
  最令王朔耿耿于怀的是指责他没有上过大学,学养先天不足。因为这实际上是把王朔打入了社会文化的底层。
  王朔说,《空中小姐》是对西格尔那本风靡70年代的流行小说《爱情故事》的模仿。《浮出海面》是雷马克《凯旋门》和《三伙伴》以及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的中国版。同时,也受到礼平的《晚霞消失的时候》的影响。《玩的就是心跳》就是源自法国作家莫里亚克的《暗店街》。《我是你爸爸》是冯小刚最初的一个电视剧设想,整个故事脉络都是冯氏想好的,后来冯氏因故不拍了,被王朔拿去写了小说。《你不是一个俗人》中的很多情节是李晓明平日经常和郑小龙开玩笑时绘影绘形描述的。《许爷》是姜文的一部电影构想。《无人喝采》应该说是王朔和李少红、英达共同创作的。《千万别把我当人》同样是一次集体创作,参加者有张艺谋、杨风良、谢园、顾长卫。《永失我爱》同样是一个从剧本到小说的创作过程,被王朔隐去的使用者这一次是叶大鹰。《痴人》是一部对保加利亚小说改头换面的抄袭。《动物凶猛》因美国电影《夏日恋情》而起……正如黄庭坚所说:“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王朔的小说皆有所本。
  这到底是王朔没有学问,还是没有发现这些相似的的缺少学问?
  王朔认为金庸在文字上一无可为。他在否定金庸时说过一句令人玩味的话:“一个作家,对汉语言文字毫无贡献,还不如去印刷厂做个排字工。”而王朔认为“王朔浪得虚名主要是靠他那批以调侃语言为主的‘顽主’系列。”“当代北京话,城市流行语,这种种所谓以‘调侃’冠之的语言风格和态度,是全北京公共汽车售票员,街头瞎混的小痞子,打麻将打扑克的赌棍,饭馆里喝酒聊天的侃爷们集体创造的。王朔仅仅是因为身在其中,听到了,记住了,学会了,并因为没有书面语表达能力,不得已用在自己的小说中,本来是讨巧,不留神倒让他成了事儿。‘玩的就是心跳’是他们一起玩扑克的北京作家苏雷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被他偷了;‘过把瘾就死’是东方歌舞团后台流行的一句玩笑语,被他看演出听去了;‘千万别把我当人’是当时市公安局宣传科的付绪文一跟人开玩笑开急了就说的;‘早死早超生’是梁左打麻将时劝人快出牌时的用语。四川的一个作家乔瑜也曾给了他大量的语言辅导,在《玩的就是心跳》那本小说中很多恶毒的议论便是直接来自他们一起去海南途中乔瑜酒后的漫谈。一个作家,生活在人群中,如同一条蛔虫生活在人的大肠中,不是说你不可以吸收他人的营养把别人的话变为自己的语言,但要知道感恩,王朔要再说那些北京话是他的独创,我第一个抽丫的。”
  王朔作为一个作家是成功的。因为王朔第一个成功的在小说中使用当代北京话,城市流行语。
  既然金庸都能代替茅盾列为七大师之一,那么,王朔戴着“痞子”这顶帽子岂不是太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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