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亮与网友交流实录
绿茶

　　2000年3月6日晚20时，政协委员、著名作家张贤亮和人民日报网络版读书论坛网友交流，现将张贤亮与网友的交流整理如下。

　　张贤亮，若干年前你说过社会主义就是没有资本主义好，现在呢？（RQ）
　　张贤亮：这恐怕有些误会，我从来没有把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作过好坏的比较，只作过历史上的比较。


　　张作家好长时间没出东西了，对得起自己吗？（炎龙）
　　张贤亮：我刚刚还出了一本小说《青春期》，发表在1999年《收获》第六期，并且也有了单行本，所以我还是对得起自己的。


　　向张贤亮开炮，张先生您怎么看？（强国论坛嘉宾介绍）
　　附文章：向张贤亮开炮——丢失的绿化树向张贤亮开炮---丢失的绿化树

　　我不是个很狂热的人，从不追星逐名，平生只曾有过一位偶像，那便是大作 家张贤亮。
　　大学时，几乎把张贤亮的《绿化树》、《肖尔布拉克》、《男人的一半是女 人》之类的著作如悉读完，他在我心中的偶像地位只有增而无减。
　　参加工作后便再也没有读到偶像的文章了，我原以为偶像是封笔了，直到去 年才知道原来他下海了，做了一家影视城的董事长。尔后又见书市里有他一部《 小说中国》，翻了好几次，没买。那东西看得一点也没劲。偶像上于是开始积满 尘埃。
　　偶像被我一拳击倒，是因为地摊上一篇张作家为宫雪花捉刀的、很不文学的 东西————捧角的传记。宫雪花一夜成名，够风骚了，却犹嫌不足，不知如何 动了张作家的文心，不是雕龙，而是画凤。臭文人们争相为款爷们、靓妞们、骗 子们歌功颂德的丑行早就令我作呕了，没料到自己的偶像也耐不住时代的寂寞， 真是“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要么江郎才尽，要么色迷心动，要么商海沉浮只染了俗气。时至今日，谁都 不再热爱我们的“牧马人”，甚至要朝他脸上吐口水，我此刻一点也不心痛，他 是自作自受。
　　当年曹操捉刀，掩饰不了他真英雄的本色，“牧马人”替宫女子拿笔却露出 了自己尾巴。
　　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言的那样，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充其量他也只剩下一半， 做起了一个只有欲望的女人。
　　他自己种的那棵绿化树，是给他自己的刀给砍倒的。　　　（楚歌）

　　张贤亮：你还是把作家当作一个超凡的人，其实作家也是普通人的一分子。他和你一样，希望有自由阅读的权利，也希望有自由写作的权利。


　　张老师，你是不是说过要成立“中华回民共和国”的话呀？（拈花）
　　张贤亮：这我还是第一次在网上看见，这的确令我大开眼界。


　　请问张作家，您的《唯物论者启示录》还写吗？（曼陀）
　　张贤亮：从《绿化树》之后到《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再到《习惯死亡》再到《我的菩提树》，再到刚刚出版的《青春期》，都可以包括在唯物主义启示录里面。


　　张老师，可否问你自己最喜欢的是哪部作品？经历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呢？ （琥珀）
　　张贤亮：如果问我喜欢我自己的作品，那我当然喜欢我最小的孩子《青春期》，经历就是一个人的一生，所以它意味着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有个问题要请教张先生，可否赐教？你的一生还有“时来运转”的一天。而大多数难友呢？还有社会底层的人民？想起他们，你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这辈子还算“侥幸”的感觉？（大陆一公民）
　　张贤亮：实际上我是一个幸存者，我永远没有忘记和我共同受过苦的人，我现在的写作很大程度是为了他们。


　　张先生：你自己说《青春期》比《绿化树》好，可我妈说她根本看不下去，和《绿化树》没法子比。（对内开放）
　　张贤亮：对于这一点来说我很抱歉。


　　我个人非常喜欢张艺谋的《活着》。不知两位作家先生看过没有？如何评价？对该片的禁映作何感想？谢谢！（炎龙）
　　张贤亮：我个人也很喜欢张艺谋的《活着》。


　　老张：你现在还是宁夏的文联（作协）主席吗？（快点！）
　　张贤亮：是的。


　　请问两位大作家，除了读书写作，你们平时的业余爱好是什么呢？（新千年）
　　张贤亮：我的业余爱好是书法。


　　有人说，写女人写得最好的是男性作家。张老师，您怎么认为自己呢？您怎么看待女人？（琥珀）
　　张贤亮：我个人认为，直到今天为止看到写女人写得较好的作家还是男性作家，至少男性作家写女人的时候都带着对异性的爱慕和敬意。


　　问张先生：你觉得《绿化树》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那一部更令你满意？（游击）
　　张贤亮：这两部作品我个人都很满意的。


　　张老师，我是喜欢您的《习惯死亡》而喜欢上您的。您很懂得欣赏女性？从她们身上，您是不是感悟很多？您喜欢读谁的书呢？（琥珀）
　　张贤亮：是的，我从很多女人身上发现我的母亲。


　　张老师，华夏西部影城是您倡导的么？（新千年）
　　张贤亮：是的，它现在已经成为宁夏的主要的当代人文景观，一个重要的旅游点。


　　张老师，有什么让您很厌倦吗？就譬如参加这样那样的各种采访，或就象今天到此论坛？人很难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是吗？（琥珀）
　　张贤亮：我很少对某一件事感到厌倦，这样的采访活动，因为我是在宁夏生活的，那么到这个论坛来也是偶然一次，当然不会感到厌倦。


　　张老师，您说经历成了一个人的人生，那您怎么看自己的人生呢？您怎么评价？遗憾？可以满足？（琥珀）
　　张贤亮：我曾经在小说里写过，我感谢命运或者是上帝给了我这么一个丰富的人生经历，我死而无憾。


　　张先生的作品基本我都看过，从《绿化树》到《男人一半》到《我的菩提树》，给我的感觉是一部不如一部。（游击）
　　张贤亮：每一个读者都有他自己的看法，这是读者的权利，我不会因为你有这样的看法而感到灰心，更不会丧失自信。


　　张先生，你的前期作品受索尔仁尼琴的影响是否很大？（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张贤亮：当我在写前期作品的时候，索尔仁尼琴的作品还没有译成中文。


　　看了您的《小说中国》我想问张先生您现在还有没有新改造共产党的计划？ （左右摇摆的小官僚）
　　张贤亮：用主流语言来说，“改造共产党”就是“改善党的领导”，我想大家都应该有这样一份责任。


　　张委员：听说有委员要立电子商务法？我看还是不要立！现在连模式都没形成，过早立法会成为发展的障碍！（nfs2000）
　　张贤亮：我同意你的观点。


　　张先生：我看了您许多小说，但直到我看您《小说中国》，知道您对政治也很有兴趣的，为什么不写一些政治题材的小说呢？（左右摇摆的小官僚）
　　张贤亮：最近请你注意一下我最新的一部小说《青春期》，发表在1999年12月份的《收获》杂志上，经济日报出版社也出版了单行本。


　　我85年读了《男人的一般是女人》，后来又读了《绿化树》及《习惯死亡》，我个人认为《习惯死亡》最好。（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张贤亮：我也认为《习惯死亡》是我最好的一部作品，可惜一般读者很少注意，谢谢你，你还是一位知音。


　　请问两位认识多少下岗工人？关于下岗工人提过何议案或建议？（青石）
　　张贤亮：宁夏的下岗工人比较少，但是就我的范围，我也认识不少。我觉得在中国目前的市场经济起步阶段，商业机会是相当多的，我常常劝我所认识的下岗工人，让他们转变择业观念，可惜凡是我认识的下岗工人朋友，宁肯领少量的失业救济金，他认为从事个体经济或是街头服务工作是非常丢面子的事情。


　　一个说“我死而无憾”的人，很难讲再有什么追求！——请评论，这个说法对吗？（天目）
　　张贤亮：你想过吗，一个感到“死而无憾”的人才会有更大的勇气。


　　张先生：从您早期小说中我看到人性的磨难，为什么不升华到一个更高的阶段！从人性的角度来描述理想主义的失败。我想您不会再有任何担心吧，所有的磨难您都尝试过了还怕什么？（左右摇摆的小官僚）
　　张贤亮：我只是把一场历史的悲剧展示给人们看，我相信有人会把我展示出来的真实的历史升华到认识的高度，而那不是作家的任务。


　　在作家和企业家两个身份之间，您喜欢哪个？您如何处理的？（april）
　　张贤亮：这两个身份我都很喜欢。我一直认为，上帝或者是自然在造人的时候，也就是说胎儿在他母亲的子宫中时，并没有先天的选择好职业，职业的分工是出生以后进入社会的事情，所以每一个人他的潜能几乎是全能的，那么一旦他有了展示多方面才能的机会，就一定不要丧失这种机会。


　　张老师，谈谈您以后的一些计划吧，很俗的一个问题，但真的不知道，所以才想知道，或许是对您的关注吧。（琥珀）
　　张贤亮：谢谢你的关注，计划不是一下能谈清的，现在时间有限，要说再见了。


　　张先生：您难道不觉得中国目前正是一次思想启蒙的关键阶段吗？您已经为此付出了。也许商业的市侩会磨掉您的勇气，但我认为所有苦难的反思应该是一次伟大的思想启蒙！（左右摇摆的小官僚）
　　张贤亮：请你看一下我的《小说中国》和《青春期》，请你比较一下，我与其他作家的勇气。


此文原载于北京 03/07/2000 11:32［青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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