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张耀光,他做了导演。
我不明白他是怎么会干上这一行的,反正在英国毕业回来之后,他就不愿意找工作,到处混来混去,到片场走走,搭上路子!没到两年,便导了一部很成功的所谓文艺片,卖座极好。
这使张耀光一夜成名,并且颇有点头重脚轻,我不去怪他,他毕竟只有廿五岁──新闻界称他为最年轻的导演。但是我更佩服的是那个请他拍片的制片商。
这是一个秘密:张耀光在英国攻读的是欧洲历史,与电影搭不上半丝关系,由此可知,这个人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的。
当然我比他实际,他是我中学同学,大学同学,回来之后,我在一间中学教书,收入很好,工作有意义,而且我非常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
我租了一层小房子,有一个大阳台,我将屋子布置得好好的,而且我怕张耀光来看我。这人忽然染上了艺术家的脾气,把烟灰乱弹,随意喝酒,叫我受不了。
不过他是我的朋友,我说过。
当他站在我的门前大力按门铃的时候,我是无法不去开门给他的,这真是一种不幸。
尤其是最近,他常常来我这里。
他说他有苦闷,因为他为第二部片子写好了剧本,但是找不到女主角。
“我要找一个空前绝后的女主角!”他夸张的挥舞着双手。
我白了他一眼。
这人真有点过份。
于是他几乎天天来我这里诉苦。
“只有你了解我,家明,”他会说:“我们到底是多年的老同学了,家明。”
说的时候,他拍着我的肩膀,但是他不会知道,我每天都想登报与他脱离关系。我受不了他。
今天他又说要来。
我叹一口气,如果有旁人可以告诉我一个办法,使我摆脱张耀光,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还没想完,门铃就响了起来。
不用说,这准是张耀光了,还有谁呢?我不相信还有第二个人。我把门打了开来。
果然是他。
“对不起,家明。”他一进门就道歉。
“请坐吧,阿光。”我只好招呼他,“找到了女主角没有?”
“没有没有,我想我这第二部作品是永远没有办法开拍的了,我的天!”他倒在沙发里。
我看着他,“你可以将就一点,在已成名的女星中找一个,不就可以了?观众一定会喜欢。”
“不不,我要领导观众,要使他们走进一个新的境界里去!”他大嚷。
“希望你别把他们领进冥界里去就好了。”
“家明,你别讽刺我好不好?”
“阿光,我觉得你应该退出电影界,第一部片子的成功,只是一个偶然,你的运气不会常常这样好。”
他瞪大了双眼,“家明,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会把你杀掉。这是我的才能,你知道吗?导演是我的生命,电影是我的孩子,我能够放弃这些吗?”
我不耐烦的说:“阿光,我觉得你日常生活也象做戏。”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倒了一杯酒给他镇静神经。
张耀光无异是兴奋过度,他的精神无法平衡下来。
他又开口了,“家明,听着,这是正经事。你那间学校里,有没有眉目清秀的女孩了?”
“对我来说,所有的女学生,都是眉目清秀的。”我微笑看回答他。
“不不,你想想清楚。我的女主角,是一个纤细的女孩子,多愁善感,沉默忧郁,脸容美丽,最要紧是有气质,有气质,明白吗?”他很紧张的形容给我听。
“明白。”我淡淡的说。
“那么你仔细想想,你那间著名的女校里,难道没有这样的女孩子?”
“阿光,我是教书的,”我说,“不是选美会评审员。一个学生,最要紧的是功课好,不是样子美。”
“老古董!”
“即使有美丽的女学生,我也不会介绍给你。我不愿意看到好好的女孩子去做明星,这算什么?”
“你侮辱了第八艺术!”
“什么艺术?”我笑,“阿光,你称你的电影为艺术作品嘛?老朋友了,别吹牛了好不好?”
阿光泄了气,“至少我的片子比他们那些滥调为好。”
“那当然。观众是有眼光的,否则你的戏生意不会那么好,可是你别神魂颠倒啊。”
“唉,家明,这样的女主角,叫我到哪里去我啊?”
“你还是把片子快快开拍吧,否则的话,观众很快就会把你忘记的。”我提醒他。
“忘记我,我就回来教书好了,但是这个女主角,一定要合乎我的心意,我不会用目前这一班女明星。”
“你的要求太高。”
他一口喝完手中的酒,“再来一杯!”
我替他再倒一杯。“阿光──”
“得了,家明,相信我,我会找到‘她’的,现在我每天都在街上跑,留意每一个女孩子,希望可以发掘到‘她’,终有一天,我会成功。”
“希望不是三十年后。”我笑。
“家明,你专门会触我的霉头。”
“对不起,阿光。”
“但是我在街上跑了将近一个月,”他说下去,“连一个好看的女孩子都没有。妈的!香港的漂亮妞儿,大概都怕被阿飞非礼,藏起来了。”
“阿光!”我皱着眉头抗议,“说话不要这么粗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
“电影界就是给你这种人弄脏的。”我指着他。
“你又来了,你到底听不听?”
“好,你尽管说下去。”
“街上的女孩子,不是头发脏裙子脏皮鞋脏,就是满面脂粉,妖形怪状;要不就平凡得可怕;有些又太拘谨,象块木头,你说说,叫我怎么办?”他摊开了双手,彷佛世界末日,的确马上要来临了。
“你太苛刻了,阿光,你终有一天会给女人揍死。”
“家明,别咒我,我相信我是有希望的。”
“你的剧本叫什么名字?”我忽然想起来。
“叫‘灵光’。”
“我的妈!”
“正经点,家明,你今天一整天都对我嬉皮笑脸,冷嘲热讽!这算是什么意思?”
“你先解释这个片名。”
“那是女主角的名字。”
“啊,不错。”
“谢谢你。”他神气的说:“当然片子里带点宗教味道,否则不会叫这个名字。”
“那是好事,但是你最好拍得有味道一点,不要半汤半水的。”
“当然!”他拍拍胸口,“相信我,家明,我会把这个故事拍得十全十美的,叫你感动不已。”
“希望是这样啦!”我加一句。
“明天我会把剧本带来给你看,家明,这个戏全靠女主角,我的天,女主角要有足够的说服力才行。”
“你公司里那些常常陪你进进出出的女明星,没有一个行吗?改造改造如何?”
他作一个呕吐的动作,“不可救药。”
”太刻薄了。那两张大牌呢?”我问。
“一个风尘味太重,象七姨太,一个太老。”
“我的妈!”我大笑,“你这个新任导演,实在太难服侍。”
“一般导演找新人,还是往那些女人堆中寻,我不要。我要一个完全没有生活经验的天真女孩子,十六七岁,眼睛美如点漆,皮肤犹如凝脂。家明,我要一个这样的上帝杰作,不是整容院跑出来的怪物。”
“你的理想是崇高的,但是恐怕不容易成功呢。”
“我可以等。”他说。
“制片老板愿意等吗?”我问。
他叹一口气,“就是呀,这是难题,他们一直催我,好像耐心已经到了尽头似的。”
“你自己作打算吧。”
“家明,答应我,如果你看到一个合乎我理想的女孩子,马上抓住她。”
“阿光,这年头,已经没有下凡的仙女了。况且在街上抓住一个少女,会被控非礼罪的。”
“哈!你讲话也开始粗起来了!”
“受你的影响,阿光。“我笑。
“我告辞了。”
“这么快?”我很意外,“不喝多一点吗?”
“不了,还有事要做。”他忽忽的站起来。
“这么紧张,我的天。”我送他到门口。
张耀光是这样的一个人。
第二天,他派一个夥计送来了剧本。
我花了一个下午看完了剧本,写得还过得去,但是故事算是相当庸俗。我始终认为阿光应该出来教书,放弃他的所谓电影事业。
不过他是一个固执的人。
况且教书比起做导演,是多么的乏味。
看惯了七彩电视,会觉得黑白单调。
阿光走进那个圈子容易,走出来,可就难了。
但是他似乎很享受的样子,朋友劝他也就很难,不过正如他自己说,他是一个有文凭的人,随时可以转行,只要他自己愿意。
阿光有三天没有来。
第四天又来了。
我替他开门,第一件事便问:“找到了没有?”
“没有。”他的答案是两个字。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站在那里,心神恍惚。
“你怎么了?”我发觉他有点不妥。
他喃喃自语,“我不相信找不到,我绝对不相信。”
“你别失心疯了,阿光,你的脸色实在可怕。”
他坐下来,叹口气,垂着头。
“你该剃头了,刮刮胡髭,否则的话.那女主角会给你吓走。”我笑,“来,今天阳光明媚,到露台去晒晒,我替你倒杯香喷喷的啤酒。”
我拉开落地长窗,把他推出露台,叫他坐在藤椅子上。
然后我替他倒了一杯啤酒,等我走出客厅的时候,我发觉阿光整个人俯伏在露台栏杆上!
我可吓坏了。
我放下杯子,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老天,你可别存这种念头,慢慢来,生命是最宝贵──”
阿光转过头来瞪我一眼,“嘘─.”他用手一指,“看──”
我低头看。
我住三楼,阿光叫我看的是二楼露台。
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晒太阳。
“谁?”我问阿光。
阿光的眼睛闪亮着,“我的女主角,家明,我的女主角!等她转过头来,但是不要惊动她!”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纤细的肩膀,她穿一件白色的细麻衬衫,头发乌黑得象漆一样。
“我的天!”阿光抓紧我的手臂,“我终于找到她了。”
那个女孩子身上微微动了一动,使我看到了她的侧脸,上帝,我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我,王家明,一生人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阳光照在她的皮肤上,益加显得她白得透明,眼睛是圆的,没有一丝化妆,鼻子嘴唇,无瑕可击,最最令人迷醉的,却还是女孩子脸上安详的神情,这种神色,几乎不是凡人可以做得到的。
然后该死的阿光,他推跌了一个花盆,发出一声巨响。
那女孩子吃了一惊,稍一抬头,马上站起来回屋子去了。
阿光彷佛是梦中醒来,“家明,她是谁?”
“我不知道。”
“她是谁?她就住你楼下,你怎会不知道她是谁?”
“咦,阿光,你问我,我问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我说。
“是实话?”他反问。
“当然!”我说:“我要是早一点认识她,也不会光棍一条了,阿光,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简直象画出来的一样!”
“哼!”阿光很得意,“你不该讥笑我,家明,我的剧本,就是为她而写的。这叫做得来全不费功夫!”
“为什么她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我问。
“美女!”阿光接着双手。
“你打算如何?”我问。
“你楼下,她就是住你楼下。”阿光提醒我。
“不是我楼下,如果是直接楼下,就看不见她了,是隔壁楼下!我住A座,她家是B座。”
“我们去找她吧,还等什么?”阿光说。
“就这样去?”我问。
“当然,还等什么?”
“这……不太好吧,我不认得那一家人。”
“去试试看,来!”阿光拖着我就下楼。
我没有办法,只好跟他下去。我们到了楼下B座,我的心跳得象打鼓。
阿光手震震的按了铃。
隔了一会儿,一个女佣人出来把门打开一条缝,门还用一条短短粗粗的铜链子锁着。
我伸头拚命的向里面张望,希望可以看到那个女孩子。
“找谁?”那个女佣人起了疑心,粗声粗气的问。
“啊,我们找你们家的小姐。”阿光说。
“什么小姐?”那女佣人瞪着铜铃似的眼睛。
“你们家小姐。”我补一句。
“走走!你们不是想打劫吧?我们家小姐有名有姓,你们怎么不知道?而且她根本没有朋友!”
说完那个女佣人就把门大力的撞上了。
“嗳嗳!”阿光还想再按铃。
我一手把他拿住,“你疯啦?再按铃人家会报警的!”
“那怎么办?”
我埋怨地说:“都是你不好,我说慢慢来嘛,现在反而把事情弄僵了!”
“我不相信我进不了这道门,我叫也得把她叫出来。”
“可以,你可以用大炮把这道门轰开,你这疯子。”
“家明,”他看看我,“你干嘛这样紧张?你不是一直很冷淡的?现在干嘛这么起劲?”
我不出声。
“我知道了,你看上了这个女孩子,是不是?”
我拉他,“回家再说吧。”
到家里坐下,我垂头丧气。
“家明,现在我们俩是在一条船上了。我要她做女主角,你要她做女朋友。但是她必须要替我拍完这部戏。”
我气愤,“也许她不愿意拍戏呢?”
“天下没有不爱拍戏的女孩子!”
“不要脸,你这个人老以为全世界跟你一样庸俗。”
“我是个好导演,我有好剧本,我有把握说服她!”
“你见鬼!”
“家明,别忘了是我先看见她的!”
“才怪呢,这是我的家,我不让你进这道门,你就看得见她了?”我反问。
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儿。
阿光说:“家明!我们别吵了好不好?”
“好,不吵。”我赞同。
“让我们想个办法,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
“像她那种女孩子,被你这种俗物见过,简直玷污了。”
“算了,”张耀光笑,“咱们半斤八两,大哥别说二哥,你连她的名字还不知道呢,吃什么醋?”
“刚刚那种冒失的事情,也只有你做得出来,你是电影导演,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个中学教师,给学校知道了,准开除!”
“那你来当我的助手。”他笑嘻嘻的说。
我气,“你当心我把你赶走。”
“你也有今天,想想你把我挖苦了多久?”
“那是我不对。”
“现在我们讲和,非得见到‘她’不可,她是我的女主角,你的女朋友。”
“我喜欢她脸上祥和的神色,”我说:“她象一只小白鸽。”
“肉麻。”
“你倒来形容形容!”我不服气。
“她是天使。”
“我们别空谈误事好不好?想个办法见她好不好?”阿光问。
“先得知道她姓什么。”
“那还不容易,这层屋子人又不多,下去问问那个管理员王伯,一定可以知道。”阿光抢着说。
“好主意!”
我们两个人又失魂落魄的赶下楼去!是的,一个好看的女孩子,往往有无穷的魅力。
王伯与我们极熟,我毕竟在这层楼里已经住了两年。
我问他:“二楼B座是姓李吗?”
王伯说:“不,姓沈。”
“搬进来多久了?”
“才三个月。”王伯答。
“怪不得我没见过。”我说。
王伯问:“你有什么事吗?可以由我传达。”
“没什么,王伯,”我说:“他们家那条电视天线在我露台前晃来晃去。”
“哦,”老实的王伯说:“那很危险,我去与他们说一声。”
“不用了,王伯,我自己去说,也是一样的。”
“那也好。”
“王伯,他们一家几口?”
“才三个人,两夫妻是中年人,只得一个女儿,十七八岁,我只在他们搬进来的时候见过一次,那位沈小姐长得非常美丽。三个人住这种房子,最舒适不过。”
“是的,王伯。”
张耀光在我身边低声说:“我们可以上去了。”
“不行,最好由王伯先拨个电话再说。”
“为什么?”
“那个女佣人那么凶,你猜她会随便开门?”
王伯说:“那么我打个电话,说三楼A座的王先生有事找他们,总没问题了吧?”
我连忙说:“王伯,谢谢你,请你打个电话吧。”
王伯笑笑,他拨通了电话,“我是管理员王伯。是是,沈太太在吗?沈太太,我是王伯,是。三楼A座有位王先生,他有事来找你,是关于你家电视天线的。请他上来?好!我告诉他。”
王伯挂上了电话。
“谢谢你。”我紧紧的握着王伯的手,“我请你喝茶。”
“上去吧。”阿光拉我。
走到二楼,我忽然想起了我的仪容不整。
“慢着,阿光,我要梳梳头,换过一件衬衫。”
“你见鬼了!家明。”阿光瞪着我。
“你不过去见女主角,我可是去见女朋友呀。”
“别献丑了,家明,人家凭什么看上你?”
“很难讲的,阿光,很难讲。”
“你要是一定得换衣服,我就在这里把你一拳击昏。”
“你这样推崇暴力,阿光,我劝你乾脆别拍文艺片了,你去拍动作片会较好一点。”
阿光不理我,他又第二次伸手按铃。
来开门的依然是那个女佣人,一见我们俩,凶神恶煞似的怪叫起来──
“又是你们两个?你们到底干嘛?”
“沈太太!”我高声叫。
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推开了那个女佣人,“对不起,是三楼的王先生吗?我们这佣人很粗心,怠慢了,请进来坐。”她的声音听了使人舒服。
有这样漂亮的女儿,妈妈自然也是文秀的。
我与阿光在他们的客厅坐了下来。
另外一个佣人倒了两杯茶出来。
我客套着说:“这里的单位比我那里大。”
沈太太客气的笑。
阿光老实不客气地开口了:“沈太太,我在窦实氏电影公司做导演,这是我的同学,他是教中学的。”
“啊。”沈太大礼貌的点点头。
“沈太太,实不相瞒,我们这一次来,是为了很私人的事情,决不是为了一条电视天线。”阿光说。
“什么私事?,”沈太太愕然。
“是为了沈小姐。”我说。
沈太太更意外,“我女儿?”
“是的,”阿光接下去说道:“是为了沈小姐,刚才我们在三楼的露台看到她──”
“是的,”沈太太说:“刚刚她的确是在露台晒太阳。”
“沈太太,我是一个导演,薄有名气,”阿光开始大言不惭,“我写好了一个剧本,但是找不到女主角,看到了沈小姐,我认为她是最理想人选,可否请沈小姐出来让我一见?”
沈太太吃惊地说:“张先生,我在报章上也常常读到大名,只是──”
阿光又抢着说:“沈太太,我知道一般人对电影界存有戒心,认为那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一个真正的电影工作者,窦氏电影公司,是一间正派的机构!”
我真怕阿光会越讲越错,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但是沈太太笑了,“我明白,张先生,我完全相信你,只是我的女儿──”
我恳求,“请沈小姐出来见一见好吗?这位张导演找遍了全香港,也发掘不到第二个人了。”
沈太太含蓄的笑,“我恐怕张导演要失望了。”
“怎么可能。”阿光说。
“那么我叫她出来,给两位见见。先要多谢两位的苦心。”沈太太风度很好的提高声音,“小灵!小灵。”
“听见没有?”阿光说:“十全十美,她叫小灵。”
沈小姐出来了,她换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她彷佛除了白色之外,什么其他颜色都不穿。她的身裁苗条,不太高,秀气得惊人,脸色红晕。她缓缓的走过来,坐在她母亲旁边,微微的笑着,真正象个天使一样。
我发觉我完全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呆了。
沈太太说:“小灵,有一位张导演来找你,他一定要见你,并且要你做他新片子的女主角。”
阿光说:“是的,沈小姐,我会请你先看剧本,无论如何,你得赏脸。”
“但是──”她笑了,露出雪白小颗的牙齿,“张导演,难道你没有发觉,我是个瞎子?”
“什么?”我俩失声大嚷。
我与阿光几乎昏过去。
沈太太解释,“张导演几次打断我,没让我说下去,我们家小灵,眼睛从小就看不见东西。”
后记
阿光差点吐血,最后他在公司三大牌中选了一个做女主角,我也弄不清楚是谁了。
至于沈灵,我不介意她眼睛看不到东西,她一直在念书,用手摸那些凸字,天天学习。我与她成了好朋友。
我甚至与她出去走路散心。对我来说,沈灵是十全十美的,看不到东西,根本是其次的问题。
当然我感激张耀光,如果没有他这种冒失鬼,我永远不会知道楼下住着沈灵。
我希望阿光的片子卖座。
我希望终有一天,他会找得到他的女主角。
因为他的缘故,我找到了一个最最好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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