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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岛

  卜求真兴奋地走上豪华游轮伊莉莎白二号的甲板。

  多年的夙愿了,终于储蓄到一笔不错的数目,作为期四天的假期,从横濱出发到新加坡,再乘飞机返回香港。

  求真买的是头等舱位子。

  老总取笑:「记者出游,还需出钱买票?拿不到赠券吗?」

  求真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写出来的报到如何会得真确?」

  老总竖起大拇指:「说得好。」

  求真从来不吃免费午餐,怕只怕需付出的代价更高更大。

  头等舱房间不多,侍应生认得每位人客,殷勤地称求真为卜小姐。

  求真安顿好了行李,忙不迭四出观光。

  碧海、蓝天、白云,求真站在甲板上,重重吁出一口气。

  忽然之间,她听得身边有一把声音说:「这就是俗语说的吐净一口鸟气了。」

  呵人生何处不相逢。

  求真转过头去,「小郭先生!」十分惊喜。

  小郭看住她微微笑。

  「琦琦小姐呢?」求真问。

  「她的行李过多,正在收拾。」

  求真说:「你们这次是作长途旅行吧。」

  「我到新加坡就折回,琦琦,她一直航行出去,到北美每一个港口游览,最後抵达南美巴西的里奥热内卢。」

  多麽风流。

  「你应当陪伴她。」

  小郭笑笑,不答。

  「一个人乘个多月船没有意思。」

  小郭说:「你何尝不是一个人。」

  求真忽然呶呶嘴,「她也是一个人。」

  小郭早就留意到那位人客了。

  是位老太太。

  真实年龄已不可估计,白发如银丝般,修剪得整整齐齐,脸上全是皱纹,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薄薄嘴唇还抹著鲜红的胭脂,为什么不呢,并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老太太不能打扮。

  她穿著整齐时髦的套装,坐在甲板上,正同船上职员谈话。

  「她有多大年纪?」

  小郭答:「肯定超过七十岁。」

  求真耸然动容:「呵。」

  「可能八十岁,九十岁,但是看她灵活的身型,又彷佛只得六十岁。」

  求真啼笑皆非,「您在说的,可是几近三十年的差距呀。」

  小郭颓然,「女性的真实年龄越来越不可估计。」

  求真笑了。

  老太太这时站起来,瘦削的身型笔挺,证实小郭所言不差。

  求真好奇地想,大抵不是一位普通老太太。

  小郭看出她的心思,「去呀,去与她攀谈,一次生两次熟。」

  求真决定等一个比较好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机会来了。

  求真叫的咖啡被送到老太太处,而老太太那杯可可,却落在求真面前。

  求真立即移座。

  老太太一点也不糊涂,「谢谢你。」

  求真连忙介绍自己,然後问:「老太太贵姓?」

  「我姓符,」她笑笑,「我从来没有结过婚,老是老了,却不是太太,而是小姐。」

  「呵,」求真笑,「符小姐。」

  符小姐也笑,「你与你的朋友,适才可是在猜我的年纪?」

  求真一怔,陪笑道:「逃不过你的法眼。」

  这时有人来解围,「符小姐你别见怪,记者有记者的职业病。」

  求真抬头一眼,来人却是琦琦。

  符小姐笑,「原来你们是一起的。」

  这时,有人来邀请符小姐打桥牌,符小姐不用任何人扶持,爽健地站起来离去,并且礼貌地向三位新朋友告别。

  求真凝视她的背影,「活到那个年纪,不知感觉如何。」

  琦琦怅惘地答:「我们大概不会知道。」

  小郭在一边打趣:「说不定呵。」

  求真问:「她独个儿在船上?」

  琦琦答:「是,她没有亲人。」

  小郭点点头,「你都打听清楚了。」

  「船上的公共关系人员告诉我。」

  求真问:「符小姐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琦琦说:「她没有目的地。」

  「最终是要返家的吧。」

  「不,」琦琦说:「她住在伊轮上已有两年多,伊轮就是她的家,她不打算下船了。」

  「什么?」好新鲜的新闻!

  船已驶出港口,一望无际的太平洋就在眼前。

  小郭说,「伊轮设备豪华,整艘船如一幢酒店般,应有尽有,每停一个站,又可以下船观光,我若富裕,我也选这艘邮轮作为终老之处。」

  「是,且有那么多工作人员陪伴,不愁寂寞。」

  「还有我们这班客人呢。」琦琦笑。

  「多么奇突的一位老小姐。」

  琦琦说:「她已经八十八岁了。」

  八十八!求真从来没有用过那么多的惊叹号。

  「可是她一点也不噜嗦,比许多五六十岁的人爽朗活泼。」

  「喂,」小郭说:「背後这样议论人家不大好吧。」

  琦琦说:「符小姐已成为一种现象,但说无妨。」

  「是吗,」小郭说:「这倒是讲人是非的好藉口。」

  琦琦白他一眼。

  求真暗暗好笑,他俩打情骂俏已经有一段颇长日子,不知几时愿意作进一步发展。

  那天下午,求真在日记本子上写:「照说,人的灵魂、永远不老,躯壳则不过百年即坏,每见老人,均有此感,如能更换皮囊,则可与宇宙同寿。」

  晚上,睡不著,走到甲板小坐。

  一天空灿烂星光,船只已经驶进大海,自高空看下来,定如沧海一粟,人类多麽渺小。

  「卜小姐,你好。」

  求真转过头来,「符小姐。」她意外了。

  「年轻人与老年人所需要的睡眠不多。中年人睡得最好,但最缺乏时间。」

  求真笑,「世事古难全。」

  「你很懂事,卜小姐。」

  「我已经过了十八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

  「谁说不是。」

  她俩在藤椅上坐下。

  符小姐问:「对於生活,你有什么期望?」

  「我希望多看一点,多写一点,身体健康,精神愉快。」求真的愿望很实际。

  符小姐颔首,「成家呢,立室呢?」

  「呵那个,那个是注定的,不用担心。」

  符小姐抬起头想一会儿,「你说得对。」她看上去忽然疲倦了。

  过一会儿她说:「我已叮嘱船长,假如我在他船上故世,请他将我海葬。」

  求真不由得一阵难过。

  「大海多麽浩瀚美丽,这样的结局,实属幸福。」

  求真吞下一口涎沫。

  「上帝是公平的,我也做过幼婴,可惜一点也不记得孩提时的事情。」

  求真笑,「我也对三五岁之前的事毫无记忆。」

  符小姐笑说:「看样子父母白对我们好了。」

  求真一阵歉意,「我送你回舱房。」

  「不用,你请继续欣赏夜色。」

  待小姐的脑筋一点不老,求真不介意与她谈一整个晚上。

  求真在甲板坐到晨曦降临。

  年轻,一夜不寐,等闲事耳。

  琦琦来找她游早泳。

  「符小姐富甲一方,承受了她父亲整副家产。」

  「她没有後人?」

  「无子无侄,亦无堂兄弟姐妹,只有很远很远的亲人,她大抵不打算同他们来往

  了。」

  「她有无恋爱过?」求真问。

  琦琦抬起头,吸一口气,「总有吧,一个人一世中,总曾经深爱过吧。」

  这时,天色忽然阴霾密 ,将下大雨的样子,服务员劝喻泳客转到室内泳池玩耍。

  雨点随即似冰雹般打下来,落在面孔上,居然有点痛。

  琦琦说:「我们进去吧。」

  她俩披上毛巾衫走进室内,发觉符小姐端坐沙发看窗外雨景。

  那麽早,她已经一丝不苟地打扮定当,琦琦怀疑她根本没有卸过粗,她已经修练到不眠不休阶段,时间日夜对她已不起作用。

  看到两个年轻女子迎面而来,符小姐笑,脸似胡桃壳子那麽皱。

  符小姐说:「若干年前,我亦喜欢游泳。」

  求真鼓励她,「天色一晴,我们立刻去游。」

  「没有游泳衣适合我了。」

  这是真的,世人只为中年与青年设想,老人没有消费能力,谁理他们。

  符小姐说:「我曾有位男友是游泳健将呢。」

  她思维这样清晰,语气似少女。

  琦琦与求真都震惊了。

  符小姐接著说下去:「家母不喜欢他,因他不务正业。」十分无奈及悲伤,「家裹已经有那麽多精明能干的人,家母仍排斥他……家母不知道快乐千金难买。」

  求真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握住符小姐的手,「你仍然想念他?」

  符小姐轻轻点头,「他使我笑,後来我才知道,那真是难得的。」

  求真难过,「也许你们还可以见面。」

  符小姐唏嘘,「早三十年他已经故世。」

  呵,原来长寿到这种地步是十分寂寞的一回事。」

  琦琦说:「我们去换了湿衣再谈。」

  一边走琦琦一边同求真说:「老人缅怀过去细节,不是好现象。」

  「可是老人一向喜欢话当年。」

  「你有没有发觉,符小姐不是话当年,而是已经进入当年。」 

  琦琦真是细心,她发现了其中的分别。

  求真不禁有不祥之兆。

  琦琦看她一眼,「生老病死乃自然现象,同祥与不祥无关。」

  求真改变话题,「这只船真是豪华舒适。」

  相传蓬莱、瀛州、方壶等仙岛,位置并不固定,神话传说他们由巨龟托著四处游走,踪迹神秘,大概就是像伊轮这样的度假游船吧。

  「确系人间乐园,」琦琦吁出一口气,「最适合度蜜月,对,你想不想在船上终老?」

  求真忽然叫出来:「不不不,我只想四平八稳地躺在家里,子子孙孙围绕著我,唱歌给我听,送我仙逝。」

  琦琦拍拍她肩膀,笑道:「看你吓得那个样子。」

  真没想到此行会变得有点不愉快,求真的感触太多了。

  小郭来接她们午餐。

  他摇摇头说:「你看你俩,胡思乱想,胡说八道。」

  说也奇怪,头等舱范围那么大,她们却走到哪里都看见符小姐。

  每次看见她,求真总身不由主地与她攀谈几句。

  目光浏览了餐厅,不见符小姐。

  不过船上有十来处用餐的地方,她也许在别处。

  船上的总务过来与他们打招呼。

  「三位是符小姐的朋友?」

  琦琦笑说:「谁不是符小姐的朋友?」

  总务笑,「说得很是,每一个码头都有符小姐的手下上船来同她商量公事或是私事,符小姐忙不迭避开他们,只叫我们说她失了踪……返老还童这等事是有的吧。」

  琦琦与求真交换一个眼色。

  这正是至高境界的避世方式。

  总务说下去:「可是他们非缠著她报告数字不可,富人也有烦恼。」

  他很健谈,大抵是困在一只浮岛上久了,有点寂寞,故追究问:「你们是她的客人?」

  小郭欠欠身,「我们自费。」

  「呵,历年来她邀请的客人可不少。」

  求真不语。

  该夜,月明星稀,她又遇上了符小姐。

  她穿著一袭纱衣,全身珠宝灿烂,像是去什麽地方跳舞来。

  「卜小姐,你在何处上岸?」

  「新加坡。」

  「呵,那是後天。」

  「是。」

  「卜小姐,如果我请你留在船上,并且预支你一年丰富的酬劳,你会不会陪著我?」

  求真很抱歉地说:「岸上有亲友有工作等著我呢。」

  符小姐很谅解的样子,「我明白。」有点失望。

  「我相信你一定找得到人。」

  「可是我喜欢你的眼睛,」符小姐说:「你的双眼有感情。」

  求真笑了。

  她忽然说:「我总是偷偷出去跳舞,母亲不原谅我,我们吵得很厉害,她去世时,我廿三岁,忽然没人管束了,我才知道母亲的好处……」声音低下去,又微微提高,「最近老是梦见她。」

  求真当然听得懂她的话。

  符小姐改变话题,「住这只船上,真不愁没事做,夜夜笙歌都行。」

  「真是一座欢乐仙岛。」

  「你舍得离开它吗?」符小姐问。

  求真不出声,世上有许多事,强求无益,不由人不舍弃,这个时候,求真发觉符小姐仍在游说她留下来。

  她笑笑,「很高兴认得你。」

  符小姐说:「我也是。」

  「请告诉我,符小姐,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

  符小姐肯定地答:「你爱的、以及爱你的人。」

  求真把握机会,「如何争取他们?」

  「为他们牺牲,爱惜他们,忍耐。」

  代价是那麽昂贵,求真颓然,「那我得求上帝赐我爱心、耐心、力量、力气。」

  「卜小姐,你很聪明。」

  「再请问:人生路这么艰难,气馁时应当怎么办?」

  「每一天很快会过去,明天风光统共不一样,圣经上说,今天的忧虑今天当已经够了,明天且莫去理它。」

  求真低下头,「谢谢你的忠告。」

  符小姐温言说:「年轻人的要求总是太高太远太过苛刻,这样对己对人都没有益处。」

  「是,符小姐。」

  「不要寻烦恼,要找快乐,切勿为未来担忧,享受今日。」

  求真紧紧握住她瘦削的手。

  符小姐戒指上的金刚石戳痛了求真手指。

  忽然之间,符小姐凝视甲板另一端,脱口而出,「你看到没有?」

  求真朝那个方向看去,渺无一人,只见碧海青天,「看到什么?」

  「我看到家母。」符小姐揉揉眼,「她朝我招手。」

  求真没有紧张,「我送你回舱房。」

  老人家眼花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第二天她去敲琦琦房门,是,琦琦与小郭当然各占一个舱房。

  求真同琦琦说:「我明天中午就上岸了,你多陪陪符小姐。」

  「她四周围都是人。」

  求真说:「可是,你有没有发觉,很多时候,我们四周的都不是真人。」

  琦琦微笑,「是,他们只是有企图的机械人。」

  说得真好。

  「你在船上个多月,又可会寂寥?」

  「我将尽量享受这昂贵的寂寥。」

  求真突然说:「不如同小郭先生结婚算了。」

  琦琦一呆,「你如何说出这等话来?」

  「因为世上最珍贵的是爱你的,以及你爱的人。」

  琦琦淡然说:「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一件事。」

  求真太息一声。

  琦琦与小郭先生真不知搞什么鬼。

  求真轻轻说:「切莫阴差阳错走失了好婚姻。」

  琦琦嗤一声笑出来。

  求真因自觉口气似八十八岁的太婆,故此也跟著笑。

  「相信我,」琦琦说:「符女士的处境会令我们惆怅,但不足以使我们产生同情——世上尚有许多可怜的人用得著我们的同情心。」

  琦琦的头脑永远清醒:太清醒了。

  那一整个上午,求真都没有看到符小姐。

  求真冒昧敲门求见。

  舱门打开,求真大开眼界,那不是一间套房,而是两房两厅面积同公寓一般大小的一个单位。

  符小姐占一间房,她的私人看护占另一间。

  「请进来,卜小姐。」

  符小姐卧床,求真走近她,床头几上放著累累珠宝,对符小姐来说,它们的价值已无意义,不过是一串串好看的玻璃珠罢了。

  符小姐叹息,「我有点疲倦。」

  求真笑,「玩得太疯了。」

  符小姐颔首,「你可是要下船了?」

  求真点点头,「我是尘世间人,自然要上岸。」

  「说得好,」符小姐转动瘦小的头颅,「我们要道别了。」

  「後会有期。」

  「卜小姐,祝你幸福,快乐,心想事成。」

  「谢谢你。」

  符小姐似乎真的很倦,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求真识趣地告辞。

  看护送求真出来,告诉求真:「我们已通知医生,船一到新加坡便把她送进医院。」

  「要不要召直升机?」

  「尚未到那般紧急关头。」

  求真自返舱房收拾行李。

  小郭问她:「旅途愉快吗?」

  求真:「馀暇永远使人胡思乱想,惆怅万分,我比较喜欢忙忙忙忙。」

  小郭笑了,他搔搔头皮,「我也不习惯,巴不得立刻投入工作,做个死去活来,忘我,忘记这个世界。」

  「看来只有有福气的人才能享福。」

  小郭忽然佻皮地笑,「我同你打赌,船还未驶离马六岬海峡,琦琦已经喊救命。」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琦琦推门进来,「两位,符小姐去世了。」

  求真心底咚一声,手上的杯子落地。

  他们三个人默哀了一分钟。

  小郭忽然说:「琦琦,去什麽劳什子里奥热内卢,同我们一起上岸吧。」

  琦琦立刻点头,「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求真松一口气。

  小郭说:「你是见符小姐最後一个人。」

  琦琦说:「是,看护告诉船长,她送求真出门,折回头,符小姐已很安祥地逝世。」

  这时有船务人员前来敲门,「卜小姐,船长想见你。」

  求真不知何事,只得随船员去见船上最高统领。

  船长取出一只信封,交给求真,「符小姐在昨日嘱我交给你才让你下船。」

  求真当著船长面,打开信封,落出一只戒指,上面的金刚石如白果大小。

  「给你留作纪念。」

  求真怕失落,顺手套在手指上。

  符小姐最多是珍饰,这只戒指好比沧海一粟。

  求真在该刹那已决定将它变卖捐到孤儿院去。

  他们一行三人一起在新加坡上岸。

  脚踏实地之後,大家都松一口气。

  求真说:「试过方知什么叫做无福消受。」

  「待我们年纪大一点时再来试一试吧。」琦琦说。

  求真不那么想,她希望在年纪老大之时,儿孙绕膝大哭小号,热闹地过。

  回到家,求真大声喊「我回来了」,然後埋头写她的仙岛四日志。

  故事还有一个尾巴。

  求真把戒指拿到相熟律师处要求变卖。

  律师见好大一块钻石,於是郑重地拍了照片,寄到苏富比拍卖行去要求估价。

  答覆快如闪电似的来了,那枚钻石,有个名字,叫依稀他,天然的黄色白燕钻,世界名钻榜上有名,在市场上销声匿迹已近半个世纪,此刻出现,必定引起震惊云云。

  律师问求真:「捐到孤儿院?」

  求真点点头,更加要捐到孤儿院。

  求真闲闲地问小郭先生:「你怎么会在豪华游轮上出现?」

  「度假呀。」

  「你?小郭先生,明人眼前请说亮话。」

  小郭笑,「你这个鬼灵精,同你说老实话吧,有人嘱我打探一颗钻石的下落,想买来送给情人。」

  呵,便是这颗依稀他。

  「现在看样子,他要到拍卖行去竞投了。」小郭笑。

  什么样的人都有。

  小郭问:「你以什么名义捐赠?」

  「符氏基金。」

  「太好了。」

  由一个什麽都有的老人捐赠给一群什麽都没有的儿童,是最适当的事。

  至於卜求真,她此行至大的收获,便是做了这件善事的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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