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猫
————————
下班回家,走上楼梯,青见一只雪白的猫伏在那里,长毛,波斯种。我喜欢猫,但
只限於玳瑁色的土描,长毛的白色波斯猫,我是认为太过造作了。
回到家,妈妈说:「楼上新搬来一家人。」
「呵,一那只猫必然是他们的。」
都快十月了,天气还这座热,叫人心烦。妈妈拍打著扇子,不肯开冷气。
「还有人搬进来?这层老房子,都快要拆了。」我说,
「恐怕还要一段日子吧,老房子有老房子的好处,清清静静,像脱离尘世似的。」
妈妈说。
我点点头。
「只是人在老房子内,没老也变得老了。」妈妈台看我。
我笑一笑,她又在旧话重提,又是怪我不肯结婚。
其口我结了婚,她才没这么开心,无端端添一个媳妇;相处不来,还不是吵吵阔闹
的。
我伸一个懒腰。
妈妈侧侧头,问我:「什么声音?」!
「声音?」我没听见。
妈妈快七十岁,耳朵还这么好。
她跑去拉开门,「唉呀,你看看这只猫!」
猫轻声地叫:「咪呜,咪呜。」
「呵,肚子饿?你是谁家的猫?可怜,进来,进来。」
我转头说:「妈,这又不是游荡猫,浑身雪白,当然有人细心照料它,恐怕是楼上
新搬来人家,忙口安置杂物,一时来不及照顾它也是有的。」
妈妈放猫进屋。
「妈,你把它引进屋子,人家找不到,会很麻烦的。」
「扔不到?敲门不就找到了?这里一共才六伙人家,谁不认得谁?」
年纪一老便这样,他们另外有一套逻辑。
猫嗲声嗲气的跟着妈妈进厨房,出来的时候嫣手中拿者一盆食物。
「妈,不要乱喂它吃东西,它是吃罐头的。」
「你怎么知道?」妈妈瞪我一眼。
「这种猫一定吃罐头,」我叹口气,「你不信拉倒。」
妈抱起猫,「多漂亮。」她说。
猫依偎着她。
我忽然觉得母亲是这么寂寞,一只自来的猫,她也对它如此亲热。
我想一想说:「妈妈,明天我们去买只猫,这只还人家。」
「啐!」妈妈主气了,「我才没有空呢,要做的事很多,光是教会里有多少事,我
不过见这猫可怜,才暂时照顾它。」
我耸耸肩,自己回房看书,晚饭後,那只猫还在我们家中,母亲还在照顾它。
翌日,下班回家;猫竟迎出来,对着我叫。
我瞠目问母亲,「还没把它送回去?」
妈妈作其无可奈何状:「送回去,送给谁呀,我又不知道它是哪里走来的。」
我啼笑皆非。
妈对著猫说:「来,白尾.来这边,对,白尾,来这边。」
爸知道,母亲想把这只猫占为已有,老人家有时候真孩子气。我一把抱起猫。
「新搬来的人家住哪里?」我问。
「你想怎么样?」妈妈忙问。
「把猫送回去。」
「你别乱来——」
「妈!」我坚持着。
她有点尴尬,「住三楼。」
我开门,一手抱着猫,打算「物」归原主,那只猫不停用舌头砥我的手,我一边跑
上三楼,一边说:「猫,你不用拍马尼,你的主人在等你,也许心急死了。」
猫咪呜咪呜地叫,我在三楼按铃。
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子应门,她用寒星般的眼光,询问波。
我嚅嚅的说:「我来还猫。」
她把门开得大一点:「还猫?」她问。
「是。」我把白尾扬一扬。
「这只猫不是你的?」我大惑不解。
「不,我并没有养猫。」她说。
我十分意外,「这——你不认得我吧?我是二楼姓胡的。」
「你好。」她伸出手来与我握了握。「我叫张玫,进来喝杯茶吗?」
我抱著白尾进去,双脚不大听控制,同说应该客气一点,不应登门入室,但我还是
移动了我的双腿,跟女主人走进了客厅。
「我以为白尾是你家养的。」我没话找话的说。
「自己还养不起,还养猫?」她耸耸肩,向我眨眨眼。
这么调皮。我笑一笑,放开猫,白尾跳到她的膝盖,她抱起白尾,问:「喂,你到
底是哪一家的猫,怎么跑到咱们这里来?」
我问:「张小姐一个人住?」
「是,我刚到香港,新的工作,新的环境。」
「习惯吗?」我问。
「我想不成问题。」她笑笑:「我很适应环境。」
我鼓起勇气:「一会儿请到舍下来吃顿便饭吧.只有家母与我两个人,请赏面。」
「好,我一定来。」答得非常爽快。
「现在我还要每一家去敲敲门,看看白尾到底是谁的。」
她自告奋勇,「嗳,我陪你去。」
「谢谢。」我抱起白尾.
我们走遍其他的人家,都找不到真正的主人。
是谁的呢?
我跟妈妈说:「张小姐来吃晚饭,可有菜?」
妈妈上上下下打量张玫,眉开眼笑:「有,有菜,唷,怎么?白尾又抱回来啦?
好,太好了,双喜临门。」
妈妈说得太明显,我有噗脸红。
张玫在我们家吃了饭才上楼去。
妈妈说:「这女孩子不错,很有气质。」
「对,这么好的女孩子,偏偏爱上我这个小职员。妈,你看传奇小说看得太多
了。」我没好气地说。
「笑话,我的儿子哪一点不如人?」妈妈不服气。
我拿起书,不与她争论.
白尾善解人意的坐在我旁边,我很自然地抚模著它的头,家口多只猫,一切不同
了。
母亲去买妥猫食罐头,她说兽医指导要给白尾每星期吃一天新鲜猫鱼。她名正言顺
的把白尾占为己有。
张玫笑道:「为什么叫[白尾]?它全身都白,又不单是尾巴。」
说话的题材渐渐多起来。
因为白尾而认得张玫。不然她再在我楼上住上六个月,我也不会上去敲门。张玫在
律师楼做见习律师,我不过是航空公司营业部的一口小职员,说得难听点,根本是个
「跑街」,我们两人的「身份地位」差得太远.因此只是维持着邻居的关系,我没有敢
约会她。
妈妈问:「你为什么不在周末约张小姐出去玩玩?一连三天的公众假期,她并没有
出去,只是在楼上种花。」
我点点头,「她自有她的打算,我每天洗脸的时候,总刻得放满一盆清水,照清楚
自己的样子。」
妈妈白我一眼,不出声。
「人家在等待她的白色武士,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说。
「你就是这点自卑!」妈妈说,「你瞧自尾,还不是跑到咱们家里来?照说咱们还
没这个福气,可是它要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人又不是猫。」我没好气的说。
「得了得了。」妈妈抱著白尾进房间。
那只猫的蓝眼睛对准我贬了贬。
我叹口气。
待我再下班回来,妈妈的脸色大变。
她迎面就说:「白尾不见了!」
[不见?」我瞠目,「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早起来,还在吃鱼,一下子就找不到它,街上楼上我全都看过。」妈妈几乎要
哭出来,「但还是影踪全无。」
我沉默一会儿,「算啦,自己走来的猫,迟早还是要走的,留也留不住。」
「可是——」妈妈的眼眶忽然红起来。
「算了,妈!我改天陪你出去买过一只,我们挑选玳瑁色的,好不好?」
「好。」她还是闷闷不乐。
夜间我睡到一半,忽然被客厅的声音惊醒,起来一台,母亲还没有睡,坐在客厅
里,也没开灯,在黑暗中不知在干什么。
「妈,你怎么了?」
妈呜咽地说:「我听见白尾在门口叫,去开门,它又不在了。」
「妈!天气凉,你快回房睡吧。」我扶她进房,心里很是难过的。
第二天妈就患了感冒,头痛、发烧,不想吃东西。我叫医生来看过,给她打针吃
药。
张玫说:「年纪大的人要当心身子,病从浅中医。」
我点点头。
张玫很好,常常来看母亲,又伺候她吃粥。
她现我详谈,「你母亲患的叫孤独症,由一只叫白尾的猫传染病菌。」
我很心烦:「一只猫!」
「是的,一只猫,所以你说她有多寂寞!」张玫说。
「我能做些什么?我又没有兄弟姐妹。」物摊摊手,「我们胡家连亲戚都不多,说
来也可怜,整天整夜她独个儿关在这间屋子里,除了上教会,简直没有寄托。我工作又
忙得要死,回来不过是睡一觉。」
「我们要帮她的忙,老人家……」张玫看着我。
「父亲去世后,我就想教书,时间比较多一点.可以陪陪母亲,这次在已决定这么
做,虽然说男人教书没出息,也顾不得这许多。」
张玫淡淡一笑,「教书有没有出息,那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你不能凭这句话而否定
一分职业,这是幼稚的事。「」
我说:「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牺牲,你说,在营业部做事,又有什么用,俗不可
耐。」
张玫温文地微笑,「如果这世界上每个都是诗人,大伙都不用吃饭了。」
我很感激:「谢谢你,张玫。」
「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说:「你好好地伺候伯母,她很快就会复元的。」
但是妈妈并没有马上痊愈。
她的热度继续好些日子不退.妈妈像小孩子一样,赖在床上不肯下来,一会说这
里痛,一会说那里痛,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只好事事如她的意。
这受日子幸亏有张玫帮忙,她客气但亲切地做着一个好邻居,时常在下班以後来看
母亲,送点水果点心给我们。
妈妈有时噜嗦得不得了,我使眼色,皱眉头,都应付不过,张玫一出现,她就缠着
问:「你说白尾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好担心,有时候做梦也见到她,可怜的东西,要是
流落到坏人家……唉……你有空多来瞧瞧我,我没个说话的人,儿子到底不比女儿,你
说,白尾这件事是不是奇怪,无端端的跑来,又失了踪……,你觉得我这个儿子怎么样?
人品还过得去吗?」一直唠叨下去。
妈妈从来不这样,这次对着张玫,简直有点疯疯癫癫的,不值得原谅。
张玫很体贴,她总是安慰妈妈,「你老人家多休息休息也就是了,别担心太多事,
一切听其自然。」
妈妈会拉着张玫的手傻笑,「张小姐,我跟你坦白说,我想媳妇想坏啦!」
「啊,没关系,」张玫微笑,「老人家哪个不希望看到儿子成家立室?」
你说,这叫我怎么下台?怎么下台?
张玫回家以後,我跟妈妈说;「妈,你是怎么了?你也不怕人家难为情。」
「我身子不舒服!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固执地,「张小姐也不是外人。」
我啼笑皆非。
我终于约张玫一起上街,我们到宠物店去买一只猫——没法子,为了洽母亲的心
病。
宠物店的笼子里挤满了小猫小狗,环境极差。
我问:「张玫,咱们选哪一只才好?仿佛只只都那么凄惨。」
张玫凝视笼子,[这世界没有一块安乐地。」
我苦笑。
「你猜伯母会不口喜欢一只像足白尾的猫!」她问。
「我反对,这对猫本身不公平,为什么要它做别人的影子?我就最不爱做替身。」
「那么选一只完全不一样的,」张玫笑,「嗳,你别那麽敏感好不好?」
「挑一只极小的吧,自小养大,不会出问题。」我说:「妈妈很快会爱上它。」
我看到一只玳瑁色的小猫,耳朵很大,身子很瘦,但是凶得不得了,它一点不示
弱,不肯被欺侮,在饭钵边嘶叫著,我指指它,「买这只。」
交易完毕,我抱着笼子,两个人往家里走,安步当车。
张玫说:「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她看我一眼。
「没有资格,找什么对象?」我说。
我们走到一个小公园坐下,买冰淇淋吃。
「这个月你的脸上足足瘦了一圈,你知道吗?」张玫问。
我笑笑,看表,「我们可坐十五分钟,然後回去给母亲一个惊喜。」
张玫说:「人家说教员儿子很少是坏人。」
我说:「但是孝顺儿子很少是好丈夫。」
「会吗?」张玫笑。
我道:「告诉我关于你的事,你自什么地方来,将到什么地方去?」
「我从西方来,将离俗世去。」她先失。
我也笑,「别这样好不好?」
「对不起,」她说:「我从纽约来,在香港住一段时期,才决定何去何从。」
「为什么一个人口到香港来?」我问。
「因为我是中国人。」她说:「回来看中国的泥土。」
「有没有失望?」我问。
她耸耸肩,一个很苍白的笑容,「我们不谈那个。」
「你有男朋友吧?」我问。
她点点头,又低下头。「他们都一样。」表情有点阴影。
「怎么?」 我暗暗替她不平。他对她不起?
「分开的爱不再是爱。」她叹口气,「很奇怪,我走的那天他差点没错过去,你不
会相信.他哭了一整夜,我几乎放弃做我的中国人,想在香港做次游客便回去,但是我
到香港之后,头一个礼拜:七个电话、七封信。第二个星期:三个电话、三封信。第三
个礼拜:一个电话、一封信。第四个礼拜:啥子也没有。第五个礼拜:他已经忘记了
我。」
「事情根本是这样的。」我说:「人之常情。」
「我现在奶道了。」她看天空。
「别担心。」
「我没有担心。我很感激他给我的快乐时光,我们在一起既然曾经快乐过,还有什
么遗憾?」
这种想法是很善良的。我非常欣赏她。
我说:「或者他还年轻,年轻人不明白的事很多。你是一个可爱的女子;将来必然
会遇见一个更好的对象。」
「谢谢你的祝福。」她微笑。
「来——我们回去吧。」我说。
我们的时间算得很准.妈妈刚看完医生,正站在露台上呢,她在把盆栽的枯叶摘下
来,我向她招招手。
妈妈精神今天彷佛大好,看到了我们,也扬起手。
我们到楼上,把猫给妈妈看。
妈妈并不高兴,别转脸,「为什么去买一只猫?」
「给你呀.白尾走掉以後,你不是很不开心吗?」
「的确是,但我不想有任何代替品,我不喜欢这只猫。」妈妈说:「我等白尾回
来。」
「如果它一辈子不回来呢?」我有点生气了。
「它当然会回来的!」妈妈固执得不像话。
张玫调停,「嗳嗳嗳,这样好吗?这只猫当是我要的好了。」她笑着把猫自笼中取
出,「我一个人住,怪寂寞的,现在有它陪我,倒也不错。」
我抢着说:「这怎麽好意思?明明是我挑的猫。这样吧,算是我送给你的。」
张玫爽快的说:「也行。」
她就是这么好,什么事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忸怩作态。有些女孩子,问她喝咖啡
还是茶她都有半日好想,谁有这么空去侍候她们?
於是张玫把猫抱上楼。
我对妈妈说:[你的病痊愈没有?我们已经完全把你惯坏了。」我瞪她一眼。
「你的猫养在张小姐家中,有空去看看它,制造你们见面的机会,岂不是好?她是
个可爱动人的女孩。」
「是的,」我说:「我知道。」
「那么你在等待什么呢?儿子。」她失望地说。
「我在等待适当的机会。」我说:「你别催我。」
「你太有自卑感。」
我不想成为受人耻笑的大头鬼。
「你说,白尾是不是回了它自己家?」妈妈问。
「猫是很有灵性的,但不一定认得路,猫与狗不一样,猫很有思想,很具灵性,所
以被称为『养不熟』,实在性格非常清高,不是奴才。它爱去哪里是哪里,不过既为家
畜,照理不会到处游荡,它应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食物。」
「好了好了,百科全书,白尾还会回来吗?」
「我不晓得。」
事实上我也有点想念白尾。
因为白尾,母亲小病一场,因为母亲的病,我跟张玫成为相熟的朋友。都是因为一
只猫。
玳瑁——新猫的名宇——住在张玫家中,一日比一日壮。我常常到张玫家去小坐闲
谈,其乐融融。老实说,有很多时候,我甚至妄想她会成为我的女朋友。当然,这种思
想我不会允许它逗留在我脑子里很久,我要学习自制。
母亲说:「不管玳瑁长得多漂亮,我的心还是在白尾上。」
我说:「玳瑁是我们的猫,白尾是人家的。」
妈妈叹口气,「怪不得人家说不能养宠物,会产生感情,你看,我养白尾有多久?
烦恼就来了。」
「有些人感情特别丰富。」我说:「我知道有个小女孩子,摔破洋娃娃也哭足十
日。」
「哦。」妈妈说:「还有这样的事。」
张玫在门外敲门,叫:「伯母!伯母!」
我连忙开门。「张玫,你怎么了?连门玲都不揿,有什么急事?」
张玫非常兴奋,「我看到白尾!」
母亲几乎扑过去,「在哪里?」
「一个小女孩抱看它,就在这附近。」张玫说:「今天我早一个站下车去买水果,
没想会看到白尾。」
我说:「张玫,天下白色的波斯猫多得很,你别这样好不好?」
「不,我认得那是白尾,它记得我.还朝我叫呢。」
「哦,那怎么办?」妈妈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问那个小女孩,猫是怎么回事,她说原是他们家的猫,後来失踪过一个月,又
不知怎地回去了。」
母亲失望地坐下来。
「但是——」
母亲又站起来。「怎么?」充满希望地。
「但是那个小女孩家里有好些猫,我就叫她把白尾让给我们——」
「她答应没有?」 妈非常焦急。
「答应了。」张玫笑。
「猫呢?猫呢?」妈妈狂喜的追问。
「猫我明天去拿。」张致说。
「张小姐!你太好,真的太好了。」妈妈拥抱张玫。
张玫向我眨眨眼。
妈妈又担心地问:「他们索价多少?」
「一盒巧克力,两盒饼乾。」
「呵。」妈妈放下心来。
「伯母,明天白尾又回来啦。」张玫宣布。
「谢谢你,张小姐。」妈直笑。
「伯母,别太客气好不好?」张玫笑,「叫我阿玫。」
吃完晚饭,张玫翻翻报纸,闲闲地暗示想看电影,母亲拼命地碰我的手肘,我只好
提议去买票。张玫马上回楼上换衣服。
妈妈说:「你看人家多有意思,又替我把白尾找回来,她干吗要替我老太太服务?
还不是爱屋及乌。」
我默不作声。真是的,我又不是柳下惠,我岂会不知道?当然。
「儿子,你给我打铁趁热吧。」妈妈叮嘱。
电影散场后我们散步回家。
我对张玫说:「你为什么故意说找到白尾?根木没可能找得到。」
「你怎么知道找不到?」张玫抗议。
「人海茫茫,找一个人尚且难,何况是一只猫?」我微笑。
她坦白:「是,我是没找到白尾,它是一只灵猫,它的出现就是为了介绍我认识
你。那日我在宠物店看到一头波斯猫,跟白尾几乎一模一样,我马上买下它,回来向伯
母撒一个谎,你不会见怪吧?」
「我见怪?我多谢你还来不及呢。」我说。
「应该的!邻居应该守望相助。」她说。
「你说妈会认得出吗?」我问.
张玫笑一笑,「她会故意不去认出它。」
「而其实,谁又知道它是不是真的白尾?猫并不懂得说话。」我困惑。
「嗳,别来这套老庄哲学好不好?」张玫笑。
「谢谢你。」我重复又重复。
她笑笑。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已迈进了一步,不止是普通朋友了。
第二天张玫把猫送来。
我留意妈妈的表情,她只是紧紧抱着白尾,满足得不得了。我不出声,如果她愿
意被骗,又有什么不好?谎言如果是善意的,又有什么不好?
从此以後,日子过得很太平,我们家中有白尾,张玫家有玳瑁。
妈妈乐极,身体大好,周末与张玫在厨房做菜做点心,而我呢,申请到学校教书之
後,把航空公司的工作辞掉,我觉得自己很心安理得。
我生命里最大的鼓舞自然是来自张玫。她善解人意,体贴了解。
有一天我对她说:「知道吗?你就是我的白尾。」
她只是笑,永远那么大方。
我们之间进展得很快,今年过农历年打算订婚,随後便成亲。打算住楼上楼下,照
顾起来方便点。
妈妈一直说:「是不是?是不是?我早说过,该是你的东西,推也推不掉, 错不
了,你放心.你能想到有这么好的媳妇在等著你吗? 」
我当然没想到。谁会晓得我与张玫的姻缘是由一只猫引起的?
***
【此文章由“文学视界”(http://www.white-collar.net)扫描校对,独家推出,如欲网上转载,请保留此行说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