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  客

亦 舒

  據說我很小的時候,便會得向好看的女人献殷勤。

  有一次阿姨受了點委曲,到我們家來坐著哭,因她長得美,我居然到房間去找了一條新手帕給她,叫她不要傷心。那年我才三歲。這件事是十分傳為美談的。

  後來長大了,不知道怎麼,老是沒女朋友,親戚們都笑:[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倒是哥哥,女朋友一大堆,走馬燈似的換,去年終於換定了,跟大嫂結了婚,婚後生活是非常愉快的。

  而我呢,卻始終在[未必佳]的階段里。

  大嫂有時侯都笑說:[阿雷,我介紹幾個女孩子你認識,好不好?]我都拒絕了。女朋友只要好,不要多。

  等到訂大學最後一年,還沒有固定的女朋友,舉家大急,非常約為我恨,我心裏而想:幸虧我是個男孩子,否則多麼的尷尬。

  我還是一個人進,一個人仕的打著網球:游著泳。

  忽然有一天,大哥有事要找我]一直吩咐佣人,說叫二少爺到他公司去一趟。我跟大哥是很要好的,一時間也猜不出他有什麼事,於是就趕著去了。

  看到了他,他在他私人辦公廳裏,臉色有點沉重。。

  他這個人是嘻嘻哈哈的,天生的樂觀派,如今這樣面色,恐怕有點嚴重。

  我問:[大哥,什麼事?]他笑了一笑,[沒什麼,阿雷,你坐下來,我有事要叫你做。]我著他一眼,[不是什麼赴湯蹈火,兩脅插刀的事吧p。][不不,阿雷,。你看見這一包東西沒有?]他推推寫字怡上面的一包東西。

  那是一句禮物,打著漂亮的蝴蝶結。

  [什麼?送定時炸彈呀?]我問。

  他苦笑,[不是,是一件首飾,麻煩你替我送到金宮酒店二百號去。][啊,]我很驚異:[送東西,何必差我?],[這,…:真是除了你。,我不知道差誰去,而且你去了之后,千萬也別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嫂。明白了嗎,阿雷?]。

  子大削呆別的看引他,這大哥,是不是忽然之間發了神經了,放著司機、佣人,他底下的後生都不用,忽然鄭重其事的把我叫來,吩咐我這些。。

  我眨眨眼。。然而到底他是我兄弟,我忽然之間明白了。

  我拿起了那一小包東西,放在口袋裏。,問:[現在馬上去?大哥]他著看錶,非常的不安,說:[是,謝謝你。][不用謝。]我說:[我去,送完了,打電話給你。][阿雷][什麼事?][不要告訴任何人。]他追上來說。

  [得了。]我安慰他,[你放心,我是你兄弟。]我開了車到古金宮酒店。下午三點半,非常炎熱的一個下午。這必然是一個很重要的女人吧?很少看到大哥有這麼緊張的表情,至少這女人曾經一度,對他來說,是非同小可的,我倒要看看。

  我自己找到了二百號,站在地毯走廊上,我蔽了蔽房門。

  沒人應。於是我再蔽了敲門。

  裏面說:[進來。]當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我推門進去。三點半,下午。房間哀的窗滾拉得相當密,光線非常的舒服,是套房,地下放滿了大包小包,卻是新真的衣服鞋襪,我揀了一張打定視的沙發,生了下來。我把大哥的那盒禮物摸出來,拿在手裏。

  女主人呢?

  她在門畔出現了,白色的一製短袍子,頭髮挽在腦後,我看不清楚牠的臉,因為看不清楚、所以更加想看。

  她先問:[是家霆?]彷彿不信任,又問一次,[家建?]我站起來,讓她看清楚,其實我與大哥有什麼像呢?大概是她太想他了。我有點難過。

  [家霆,你怎麼不說話?]她還是問。

  我說:[我不是家建,我是他弟弟。]。。

  [啊。]她啊了一盤,也沒有多大的失望,。她走過來,笑著坐下][難怪呢,真像,我看看,好像是,好像又不是,真有點兒做夢似的。]。

  給她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彷彿是做夢似的,房間哀涼涼的:把我的汗一下子吸得乾乾淨淨。

  [小弟喝什麼?]她問我。。

  小弟?我幾時晚了小弟了?我還不至於那麼小好不好?。

  [不喝了。大哥特地叫我送這個來。]我把盒子沉過去。

  她接過去,[真是麻煩你了,不好意思。]。

  她當著我面打開了,盒子裹是一隻寶石胸針,離這麼遼,還閃閃生光的。

  大哥倒是好情意,遂這麼名亡的東西,難怪說不註大嫂曉得。我默默的坐著。

  她把胸針拿出來,扣在衣服上,問:[好不好看?]玫嚇一跳,那是塊手指甲大小的綠寶石,四周釘滿了鑽石,是隻英國維多利亞時期式樣的別針,的確好看。

  我點點頭。

  這叫大嫂見了,一定要跳幾天。

  她問:[聽說家霆結婚了?]聲音也很自然。

  [是的,去年……一年多了。]我算著日子。

  [他--快樂嗎?][很快樂的樣子。][有孩子嗎?][沒有,就快了。]我說。

  她沉默了下來。然後我覺得我應該要走了,。我站起來告辭。她送我到門口。我轉頭著見她的臉,是這麼出乎意料的年輕,一雙眼睛真是黑白分明,她是誰呢?我從不曉得大哥有這麼一個女朋友。

  [謝謝你。]她說。

  [不客氣。][請你告訴家霆好嗎?謝謝他的禮物。我只是路過,沒有其他的意思。]她說。

  我叉點點頭,[…:他很……記得你的。]我想起大哥沉重的表情。[他只是有點不方便,他叫我來,我是他弟弟,也一樣的。]我說。

  [我明白。]她說。

  [再見。]我說。。

  她一直送我到電梯口。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皮膚像奶油一樣。我乘電梯到大堂,呼出一口氣,找到了電話,打到大哥約寫字樓去。

  電話才嚮了一聲就有人來接,大哥好像一直等這個電話似的。

  [大哥,送到了。][她--說什麼?]大哥問。

  [她說謝謝你,她只是路過,沒有其他的意思。][她這麼說?][是的。]。

  [啊。]大哥彷彿也鬆了一口氣,[謝謝你,阿雷。]。

  [不客氣,大哥。你放心,我會替你守密的。]我挂上了電話,坐到咖啡廳去,叫了一杯啤酒。

  人與人的感情,是很難說的吧?連大哥遠碰到這麼一個難題。不過牠是路過的,她說:[叫大哥不要擔心。]我這一杯啤酒喝了很久,喝完了,回家。沒想到大嫂也在,正與母親說話呢,我嚇一跳,非常的心虛,一張臉就慢慢的紅起來。

  大嫂詫異的說:[阿雷怎麼了?見了我都臉紅,你還找女朋友不找?]、我不響,回到自己房間,淋浴,換衣服,躺在床上看書。耳沒彷彿老是聽見那個女孩子在問:[家霆嗎?家霆白二每一個身,居然睡著了。

  睡醒的時候,剛好大哥來接阿嫂,我就沒起床]我不大想見大哥,也怕他不好意思。

  大哥走了之後,我起床吃了點東西,看看時間,還早著,又沒地方可去,忽然之間我心裏就起了一個念頭,反正就是沒做好,也不見得有人會笑我。

  我拿起電話,可是找誰呢?我又不曉得她叫什麼名字。可是還是撥了電話號碼,接到二百號房去了。聽電話的正是她。我聽見她的堅音,心裏面很有一種展盪的感兌。

  我說:[是我。]她怔一怔,馬上問:[是家霆嗎?]我溫和的說:[是家雷,家霆的弟弟。][啊,小弟。]她笑了。

  我訕訕的問:[今天晚上不打算出去嗎?]

        [……一直沒有出去。]

        [如果我請你出來,你會出來嗎?]我又問。

  她彷彿是一怔,[你打算請我出來嗎?]

        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牠的一種口滑,我說: [是的。]

        [去哪裹呢?]我是老老實實的答:[我不外是請你吃一頓飯,然後去跳舞。你有什麼意見沒有?]

        [沒有。你打算來接我?]她問。

  我倒沒想到她會那麼爽快。很是輿習,所以馬上說:[當然啊,馬上來接你。]

       [過十五分鐘你到,好不好?我換件衣服就行。]

       [好的,好的。]電話在那一頭輕輕的被擱下了。

  我在這一邊是滿身滿頭的汗。

  我呆了一會兒。是家霆嗎?她一開口就問,彷彿是一隻影子,一隻小巧的影子。某一段時期--總有一段時間吧?這幾個字一定是大哥所熟悉的,他一撥電話,或是一出現,她一定會問:是家霆嗎?

  然而……後來發生了一些什麼呢?後來為什麼大哥娶了大嫂?為什麼現在又派我送去一個寶石胸針。

  告訴家霆,我只是路過,沒有其他的意思。她說的。

  我匆匆的換了套衣服,就開著車去了。

  晚上的金宮酒店是非常熱鬧的。就在這酒店裏,可以吃飯跳舞的地方是非常多的。

  我到了她房間門口,忽然有點不好意思,一天來了兩次。

  還沒敲門,門就開了。

  她站在門口,說:[我聽見了腳步聲。]我訕訕的走進去,房間裏開著燈,大包小包都收拾好了。我在原來坐過的沙發坐了下來。

  她徵笑著,是一種溫和的笑。她已經換了衣服,還是白色的,一種薄料子縫的裙子,她坐在我對面,像是有話要說。

  我耐心的等著她。。

  她說:[我們以前沒見過呢,不過是應該沒見的,我與家霆,是在星加坡認識的。]我想起來了,三年前,大哥因公事出差,曾經在星加坡停留過一段時候。

  [後來……他回去了。]她說。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唉,真的,還沒告訴你,你叫我阿七好了。]

[那是你的名字嗎?]我說:[多奇怪的名字啊。]

[我的真名字叫荷官。]

我很有興趣,[真好聽,是不是七月裹生出來的,所以有荷花呢?]

她笑了,她說:[怎麼你間得跟家霆一模一樣啊?]我也笑笑,不響。我們兄弟倆,不見得真的這麼像吧。

  我問:[你要見他嗎?我去叫他出來。]

[不不,]她趕快搖手,[我不想見他。]我倒又猶疑起來。可是她又口口聲聲的記著他。

  阿七說:[我真的只是路過,可是被他打聽到了,因此叫你送來了禮物,實在是很不敢當的。

  你肚子餓了沒有?我們該去吃點東西了吧?]她站起來。

  我問:[你莒嗽去哪裹?]

[就在這酒店裹有一家很好的中菜館,我在電梯裹聽兩位外國老太太讚不絕口,我們去試一試好不好?]

我點點頭。

  她說:[你脾氣好,家霆比較暴躁,你比他小幾歲?]

[五歲。]

[是的,看得出來。]她微微一笑。

  她說話那態度,彷彿是咱們家老親戚,我很喜歡她,一點也不緊張,因為她說話是慢慢的,很鬆弛的,她的微笑又美麗又柔和。

  吃完飯我們在附近找了一間夜總會,各人要了一點點拔蘭地,便生了很久,其實我們並沒有跳舞。在香港還可以做什麼呢?不外是看電影吃飯跳舞,再也想不出別的事了,或者可以結婚,給了婚就不必上街。

  所以我一向情願在家裹看看書報算數,很少出來。也是一種情趣今天才發覺,原來只是沒有好的伴吧了,現在與阿七在一起,我覺得吃飯跳舞。。

  跟她在一起很好。

  我問:[你家在哪裹?]

[吉隆坡。]

[我可以來看你嗎?]

[當然可以。]她笑說:[不過你們多數往歐洲跑,對亞洲不表示興趣。]

[我會來的。]我說:。[請把地址給我。]

她為了一個地址。我鄭重的收起來。

  [這一次來,是逛逛吧?]

[是的。]她說:[買點衣服香水。你知道,女人是女人。]閑閑的說著,她笑了。

  [我會來看你的。]我說。

  [謝謝你。]我看看錶,十一點了,時間過得真快,獨自在家裹,拚命的看雜誌,也磋不過一個鐘頭。

  我問:[你幾時走?]

[還住兩三天。]她說:[昨天到的。]

[你要是有空……你明天有空嗎?]我渴望的問。

  [明天約了幾個朋友,中午以後,可能有空。]她說:[為什麼問?]

[我還想見你呢。]我說。

  [是嗎?]她一怔,微笑說:[你沒有功課?不忙?]

[不忙。]她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你是存心來陪我的了,這一切,不是家霆安排的吧?]

[不是:]我馬上否認,[我自己要來的。]

[好的,中午以後,如果在,我們去逛山頂。]她說。

  [那我先打電話給你。]我說。

  她這次也點點頭。

  我送她回酒店,我說:[你真是十分美麗的。]很拙笨的一句讚美。

  她說:[將來你會看到很多比我好著的女人。]。那口氣,是非常老氣橫秋的。我不與她爭,與她一爭,就益發顯得孩子氣了。所以就在門口與她道晚安。

  那天我回到家,媽媽笑咪咪的看著我。

  我也不以為意,回房間換衣服,她跟著進來,笑笑地倚在門口,[怎麼,]。她說:[找到女朋友啦?]我整個人跳了起來,傻傻的著著她,我的天:這算什麼呢?我難道被跟蹤了嗎?怎麼才做的事情就被發覺了呢?

  [怕什麼啊:]媽媽揮揮手,非常的高興,[你們去跳舞是不是?被你阿姨姨丈看見了,馬上打電話來,說阿雷找到女朋友了,真是漂亮的一個女孩子,阿雷,別一直往外跑,帶回家中看看。]

原來如此。於是我看著她,說:[人家做母親的,聽見兒子在夜總會半夜三更的跳舞,早就心駕肉跳了,你著你,還頂開心,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她說:[我當然開心,小兒子都有女朋友了,不開心還想悠地?]

我笑笑。不響,那夜睡了,沒事。

  第二天早上,東窗事發,大哥打電話來把我叫到他公司去,給結棍棍的罵一頓。我很耐心地聽他罵完了,曉得他不止[荒廢學業,沉迷酒色]這麼簡單,他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心裹一定還有其他的話。

  果然,他輕輕的歎一口氣,問我,[阿雷,你真是胡塗,怎麼找女朋友找到阿七頭上去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不過約她吃一頓飯而已。

  [你約她還是她約你?]大哥問。

  [有什麼分別呢?是我約她的。]我說:[我免得她一個人……很寂寞的樣子,而且她是很想念你的。]

[可是事情不是告一個段落了嗎?你又去惹她。阿雷,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人。]

[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我問。

  [她是一個歌女,很紅的歌女。]。

我很感興趣,[是嗎?看上去倒不像,你大概是為了這點才沒有娶她吧?]我問。

  [阿雷,這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不會明白的。她家裹也不會讓她嫁我,我們有幾值錢?反正我做大哥的勸你一句,你別去找她了,今天星期六,我們下午郊遊去,你大嫂為你安排了幾個小朋友。]我抬起頭來。

  大哥看了看我,軟口氣,[我明白,阿七是個十分漂亮的女人。我明白,可是你想,將來親戚朋友知道了,像什麼話呢?只道哥哥與弟弟都看中一個女人,多丟人,你想那個時候,媽媽怎麼想?]這是很苦口婆心的理智。我呆呆的聽著,忽然之間心灰意冷了。怎麼老是做錯事呢?為什麼昨天會把她約出來呢,這事情發展下去,又有什麼好處呢?

  我低聲說:[對不起,大哥。]

他苦笑,[我不怪你,阿雷,我再告訴你一件事,阿七在她家鄉還有一個綽號呢]叫[小狐狸荷官]。你想想,什麼好女人會有這樣的一個名字?]我不出堅。小狐狸。

  [她是很迷人的。]大哥說:[而且不知不覺就迷上了……

  下午我沒有打電話去找她。

  她又不是一定有空,她沒說地會等我,她只不過叫我打去試一試而已。如果她不在,根本不會曉得電話鈴有沒有響過。

  我抱著一種孩子氣的悔意與歉意,下午開車陪父母、大哥大嫂出去了。大嫂帶的[小朋友],其中有兩個是女孩子,又有一個是她的弟弟。

  那兩個女孩子都高高的穿著厚底鞋。我是很厭惡這種蛙子的,而且很怕穿這種鞋子的女人忽然會一支摔死,又帶一種恐懼感。

  下午他們都很高興,我是很悶的。

  那兩個女孩子璣璣咕咕的說話,說完了,就咕咕的笑,好像天下可笑的事很多。我轉過頭去,乏味的看著風景。。,我喜歡比較成熟的女人,。溫響的,柔和的,像荷官阿七這種。管牠是不是狐狸呢。然而現在為了眾人的面子,為了我的前程,我們只見了兩次。

  大嫂悄悄的過來問我:[哪個好?][什麼東西好不好?]我抬起頭問。

  [哎,這兩個女孩子。]我微微搖頭,她閃過一陣失望的神色,走開了。

  哦,原來如此。是給我介紹女朋友來了。不不[這樣的女孩子不夠水準,看到煩死人了,誰還高興伺候他們進進出出的。

  我走到另外一個角落去。

  大哥跟著上來,大哥說:[過一陣子就好了,不要這樣子,我很明白你的心情。]。

  我不說什麼,只是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叫他放心。我很感激大哥,他對我一向是很好的,我明白。

  可惡就是可惡在人人都在為我好。

  那天回去了,我還聽見媽媽跟大嫂說:[你不必為他操心,他這小子,自己會找女孩子的,昨天晚上,他……]聲音低了下去,大概是把阿姨的話又重複了一次。

  可是我這個女朋友卻吹了呢,況且她也不是我的女朋友。什麼小狐狸荷官阿七,怎麼好好的人去取一個這樣的名字,可見也是氣數。

  我問佣人:[我們出去之後,有沒有人打過電話來?]都說半個電話也沒有。

  我一身臭汗,好好的沈了二個澡,一整個夏天,一半的時間花在洗澡上了,真是莫名其妙。

  吃完飯我一個人在客臨角落把書翻來翻去的,大哥陪爸爸說話,大嫂跟媽媽在努力研究一種絨線的花樣。大嫂時時看我一眼,然後藉故坐到我身邊來。

  我怕她不高興,便連忙說:[大嫂,今天麻煩你了。]

[哪裏,]她說:[你大哥什麼都跟我說了。你別難過,好的女孩子很多,不是咱們妨礙你交友的自由,而是實實在在,有一些人是不能碰的。]

[這是大哥說的嗎?]我問:[什麼都說了?]

[我,這是我說的。]這還像個樣子。也可見他什麼都沒說。

  [這件事媽媽不知道,你也再別說了,反正過一陣子她就忘了。我們一家跟你找個仔的女孩。]她恨有把握的說。

  我向她笑笑。兩夫妻一起來勸,陣容偉大,我只好低頭了。我說:[你別坦心,我明白的。]

[那麼你好好在家,別再出去了。]她哄我。

  我點點頭。

  大嫂很滿意的跟大哥走了。我又做什麼好呢?可以睡覺,也可以去找荷官。我決定守信!睡覺。睡之前把她的地址取出來,看了又看,若了又看。

  或者將來吧,將來有自立能力的時候,我會去看牠的,一定要去看她的。

  我數著日子。她就要走了,我起床為了封信,想寄到她家裹去,好讓她一到家就看到信,信裹為了很多廢話,一直說很想念她。然後寫完之後,若了一遍,連自己都笑了,就放在抽屜裹。

  再一想,在家裹商住著,簡直沒有一點秘密,就把信撕掉了,丟在廢紙籮裏,怎麼會對她印象這麼深呢?也許實在是無聊不過了,才這樣。的呢?一下子找到一個比較理想的對象,就把心意寄托在她身上了。

  在家撻了兩天。只免得寢食不安,茶飯無味。天天希望荷官會打個電話來,可是又沒有電話。

  恐怕她是不知道我們家的電話號碼吧?。。,慌了兩天,靜下來,就覺得大哥荒謬,他自己做什麼都可以,我呢,就得聽他的,當然他是為我好,可是如果當年有人為他好,他就沒我這麼客氣了。

  我終於忍不住,開車到金宮酒店去了。

  他們說二百號房剛剛搬走,那位小姐走了才一小時。

  我問是不是到飛機場去,他們說彷彿是。

  我又開車到飛機場,很靜默的每一個座台找。終於看到她了。她站在那裹,白衣白褲,把一把扇子搖來搖去,她身邊有一個人在替她照顧行李。是一個中年男人。

  那是牠的男朋友,一眼就著得出來。那中年人並不如一般想像中的歡場客那麼可怕,他西裝筆挺。樣子也過得去,一看就是所謂[有名啟、有地位、有事業]的人。大哥又何宵不是呢?

  我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們。

  她把那個男人支使得團團轉,一會兒把行李過磅,一會兒跟她買來了實報、零食,她還一直在那裏登足,撒嬌,一派不高興的樣子。

  我很吃驚,是的,她不是我想像中的女人。她怎麼換了一個樣子呢?與我上次見過的不一樣呢?難道狐狸真是狐狸,是什麼人說什麼話,見哪種人裝哪一個樣子?

  是的,這是她的本錢,是牠的本事,對小弟要很溫和的。

  她把大哥送的別針依然別在衣服上。她對大哥的感情又有多少?恐怕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呢。她自己可知道?我忽然死心塌地的相信了大哥。

  她沒有著兄我。。-我把車子開回家裏,只覺得熱,又該洗澡了。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我不能夠明白的事,永遠不能夠明白的,只好在洗澡的時候,多擦擦肥皂。

  應該有人寫一個故事,是關於小狐狸荷官阿七的。大哥不過是這故事裹的小腳色,而我呢,是否在場,都是一個問題,而我真為了她,兩個晚上沒睡好,說不定下一次她路過,我已經賺了錢了,也會送上一件名實禮物。

  畢竟她對我是不錯的,跟她在一起很高興,她大概對每個男人都很好,所以每個男人都很高輿,都很想念她。

                   (完)

【短评:生命如同世间的过客。

小说原来由“熾天使書店”扫校,“宇慧文学视界”编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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