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诗楼
我们对自己的判断力有绝对的自信
| 梁 真 暴雨和伞 飞鸟在半空中淹没，人在水底行走 但再大的雨，也不如一杯水集中 再大的雨，也不如伞上的 雨那么集中。暴雨和伞，从降生到消亡 从开始到重新开始，急骤的冲突之间 有时下起了雪。啊，我们 在迷乱的天地里拥抱 又在一场冰雹中逃脱。但更加持久的 是暴雨，是伞。暴雨和伞 谁也不会收回。 向海鸥学习 太阳已经爆炸，谁又在我身上放火？ 我来了，全身烧得精光，只剩下泳裤 要维系做人的尊严，懂得什么叫羞耻 要向海鸥学习，与它们的翅膀合成一拍 一个游泳的人无法不摆脱家庭或集体 而惟独不能放弃他的个人行动 游得越远，甚至想丢下躯体：它多笨重 并非每个游泳的人都会返回这个时代 随时可能沉没的一小块大陆。高空 那一束追光的目标。一只心藏秘密的 漂流瓶——我来了，大海，我的朋友 你有多少水，能容纳被火围困的人 窥视者 楼顶乘凉的人，在暗处走动 张望附近的窗口。惟独我的屋 没有开灯，万家灯火之中最夺目 一个比他更暗、更隐蔽的身影 但他看不见我，他是盲目的 窥视者是想通过别人的窗口 重新发现家的奥秘？像架在楼顶 一盏不发光的探照灯，他是盲目的 我看到他危险的高度 他的生活热情和孤独 要结束这些，需要漫长的一生 也可能就在瞬间 寓言 诗人所描述的一只狗 当它翘起的尾巴摇摇摆摆 穿过漫长的字句和段落 窜入牧羊人的草原 诗人描述的狗尾巴 耷拉下来，拖过一丛丛野花 诗人脱口喊道：一条狼！ 人们惊讶地抬头 审视诗人 人们养成了阅读一只狗的习惯 人们低头看下去 见它的尾巴重新翘起 露出草地，蜷曲着 像一个疑问： 谁会相信一位诗人的话？ 在诗人的描述与人们的阅读之间 狼有隐瞒两者的幻术 人们怀着对一只狗的猜疑 小心翼翼尾随一条狼 露宿草原，与羊群为伴 天亮后，牧人和羊 一个也没少。但是，诗人不见了 选自《机器时代》 北京出版社1999年10月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