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诗楼
我们对自己的判断力有绝对的自信


 

 

  

  张绍民



道路是游子的家

    出门在外的漂泊者,头顶的月亮是故乡的油灯。在异乡漂流,道路是游子的家,行囊是游子的住房,道路是一层很薄的建筑,是故乡的霜铺成的。随便一缕闪电,游丝一般就可以表达成回家的道路。
    挂在道路上移动的游子,他的身体只是一片轻飘飘的树叶。流浪越久,故乡越香。
    树叶要回到故乡,不是靠风吹,不是靠月送,而是靠游子的心盖上故乡的衣裳。
    出门在外久了,故乡便小得只有一滴泪那么大。


骷髅

    火葬年代不会留下完整的骷髅。现在我只能在医学实验室里看到美丽的骷髅。医生向我介绍有关骨头的知识,就像介绍他自己。
    我真想那具骷髅就是从我肉体中走出来的,此刻,站在我的对面。一具骷髅就等于我一生的家具。它是天生的艺术,不粘附任何一丝血肉。它是完整的石头,不能再作任何一丝加工。它不允许有任何灰尘粘附在上面。
    它是白银的图案,月光的塑像。它是睡眠的白光。我认识这具骷髅,就认识了自己的本质。我离开时,背后的骷髅朝我笑了三声,只有我听到了。




    药出生在病的前面。也就是说,先有药,再有病。发现一种东西叫药时,药使该物沉重起来。药在采制以前不是药,它是一种轻松的音乐。药由名词奔跑为动词,像佳人跌入红尘。药,一种善良的毒,它以死为生,死亡以后才开始真正的生活。药,死得好,死得美。一切宗教、艺术、建筑、诗歌的源头在药身上。文字,一种很难修炼的药。药使疾病痛苦,引起我们的重视。药更是一种答案。
   当药病了,用健康去医治它。它是伤口渴望已久的诗歌和爱情。泪水、汗水、雪、霜……
   这样的药响着涛声。


泥上把自己洗干净

    我们是泥土的蹂躏者,用各式各样的行径把泥土弄脏,包括我们的脚印都腐烂在泥土中。我们的罪恶我们的龌龊腐水般流进泥土把泥土浸泡弄脏。泥土宽容,并没有责怪我们。
    泥土能够把自己洗干净,它把我们只当作过客,当作不懂事的孩子。我们不能作泥土的朋友,只是造访者,过眼烟云一样。
    泥土送客,把我们送到我们的所归。


五行波浪

    米,最先达到故乡的瓷器,使日子明亮。当米饭盛在瓷碗里,瓷便不再想什么。

    一滴水伸长脖子看世界,结果成了一条川。

    桶乃井的断章。井乃桶深入泥土的定居。把井罚站到地上成了水塔。

    时间观念:时间没有固定的家。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碑。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时间。

    流浪的眼泪,这离家出走的乡土知道回家吗?

        选自《诗刊》1998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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