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前记] 美国南伊利诺大学出版社2000年出版了凯温·普鲁福编辑的《美国新一代年轻诗人作品选》,收录了40位诗人的作品。这些诗人都是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目前大都是美国诗坛的重要力量。连美国的一些诗人朋友也告诉我,这本诗选编得很有水平,于是从一书店里购来,闲暇之时,常翻出来读读,也将自己觉得有意思的翻译出来,希望能够介绍给国内的朋友们。
丹妮斯·杜哈梅尔是其中的诗人之一。她出生于1961年,他已经出版了10本诗集和诗歌小册子。她最新出版的著作是《星星闪烁的旗帜》,南伊利诺大学出版社1999年出版,获得了沙果果园诗歌奖;《敏锐的政治》,与莫林·西顿合著,Tia Chucha 出版社1997年出版;《古怪的》,奥切斯出版社1997年出版;《女兵》,花园街出版社1996年出版;《天空是怎样塌下来的》(1996年)。她已经三次入选《美国最佳诗歌选》(年度诗选,从1988年起,每年出版一卷)和其他多部选集。她写道:"我在大约18岁的时候开始写书。我清楚地记得把它们订在一起,在封面右上角上写上'59美分'。(我把我的小人书和小说设计得像是真正的书籍)我把我的作品拿到Big Joe超级市场,当母亲不留意的时候,小心地把它放在刊物架上,靠近McCall's或者Woman's Day。当我们下一周再回到那家市场,我的书总是不见了,它给了我关于安全的误导,事实上也哄骗我相信我的书被人读了。"这里的几首诗都具有一定的消解意识,对于人生、对于艺术的反面打量也许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启示,而且在具体化、生活化的意象使用方面也显出了特色。
蒋登科, 2001年11月6日,在美国加州大学
与一位著名诗人的性关系
昨天晚上我与一位著名诗人有了性关系
当我滚动着发现自己在他旁边,我浑身战栗
因为我已经和其他人结了婚,
因为我以为自己没有喝酒,
因为我根本想不起来
我是在一家旅馆的高价房间。我应该立即告诉你
这只是一个梦,但是最近
一位朋友告诉我,写出梦景
就失去一位读者,而我不想立即
失去你。我希望你听到
我在梦中甚至不喜欢那位诗人,他有
四个孩子,最小的一个与我同龄,我发现
他没有什么魅力,我也只见过他一次,
我是说,在真实的生活中,那是在一大群人中
我在那里几乎没有说话。他贬损妇女的
言论使我觉得恶心。
他甚至使用了"小日本"这个词,
我觉得是对我丈夫的直接侮辱,他是亚洲人。
当我们第一次约会,我告诉他
"你昨天晚上说梦话,
我听着,只是想确定你没有
呼叫其他人的名字。"我未来的丈夫说
他无法对他的潜意识承担责任
他的潜意识让我担心,使我想到他的梦中
满是穿着兔皮比基尼的金发的泼妇,
但是他说不是,他大多数时间是梦到大圆石
以及海洋和火山,危险的天气
他目击了这一切但没有办法阻止。
我告诉他:"我只梦到你,"
很浪漫,很糊涂,但就是不真实。
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梦见另一个男人--
我的丈夫和我甚至没有干过一次仗,
我的头甜甜地挤进他的腋下,我的手臂
搭在他的腹部,那里整个晚上都上上下下地
起伏,像湖水一般温柔。
如果我在街上遇到那个著名的诗人,
那位因为戴着太阳镜和穿着在肘部打着补丁的
颜色鲜明的上装而著名的诗人,
他可能会从旁边走过,看也不朝我看上一眼。
我知道你也许急切地想知道那位诗人是谁,
所以我得告诉你我所留下的线索
不够准确,我隐瞒了他的身份,
你也不用去猜我打赌就是他……
因为你永远也猜不对,
即使你猜对了,我也不会说你对了。
我不想使一个陌生人觉得困窘
他也许最终是一个好人,
他也许正有点厌烦自己的名声--
我的丈夫和我觉得他的名声很大,
但是,比方说吧,相比于同样才能的
摇滚歌星或者电影导演,美国诗人真正
能够拥有多大的名声?不会太大,
那位著名诗人知道这些,知道他并没有得到
应得的东西。知道许多
年轻诗人拉拉他的袖子
只是假装读完了他所有的书籍。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微笑着,试图对人有所帮助。
我是说,这位诗人具有良好的品质,对吗?
比如,他写简陋的抑扬格诗篇。
不然,我在他的怀抱里干什么。
自 我
我实在是没有得到它--
甚至当一位老师一只手拿着橘子(地球)
另一只手拿着柠檬(月亮),
她最喜欢的学生(太阳)拿着手电筒站在她身后的时候。
我实在是抓不住它--
这柑橘类水果的世界,这些颠簸的行星如此缓慢地旋转
人们甚至不能看见它们在运动。
我曾经想如果我能够集中精力,
我可能是能够感觉到其他人不能感觉的东西的人,
感觉来自地面的拉力,天空的移动,地球变化的齿轮。
虽然我只是斑点上一个微小的斑点,
虽然我只是橘子的突起包上的一个小孔,
然而我肯定我是最具特殊知觉的,知觉的敏感。
我肯定我的母亲是唯一可以与之争执的母亲,
"地球不是围着你旋转!"
地球是易碎的,主要是水构成,
就像你剥开橘子而橘子大部分是水一样,
就像你剥开我而我主要是水一样。
回想三年级的科学示范课程,
我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要放弃名声或者宗教或者治疗--
尤其是那些懂得了
这个世界极痛苦的爬行的人们,
他们对空间推理和认识微小若我们的东西
具有非常非常良好的感觉。
但不是我--甚至现在我也不介意变成上帝,威力--
它旋转着星球,就像我旋转地球仪,篮球,约约 。
我也不介意成为那位选择了水果的老师
或者那位受宠的把光辉传送给月亮的小伙子。
我在对付我的疼痛
他重约300磅,懂得战争的艺术,拳击和摔跤--真正的和假装的。所以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抛到地上,或者被用力地投掷到拳击场边的绳索上(谁能够想象他会在什么时候用另一次冲撞让我吃惊?),如果我背上的的疼痛是真实的或者漫画,如果我的挫伤依然如故或者可以像小孩的文身那样洗去。
疼痛是鬼鬼祟祟的人和骗子。他喜欢吃不利于健康的食品(玉米肉饼,油腻肉汁,小德比食品 )。不仅如此--我想他还抽烟。当他毫不请求地挤到我的床上,我可以通过他的呼吸闻出来,全是火与灰的气味。他沉重而无形,喜欢在黑暗中来袭击,甚至我的放大镜和双重门锁都无济于事。有时候我叫他相扑,魔鬼,或者我家里的任何人。他是个矮小丑陋的东西 ,骗子。他的脚印就是那些在人行道上踩出了裂缝的脚印。
疼痛最初说他是个虐待狂。我当时觉得非常迷糊。他说他被我手腕上的蓝色和喉咙中间柔软的空洞所诱惑。他像内尔夫球一样挤压我,直到到处都是肿块和指甲印。我像一个母亲一样照料我的疼痛。我试图像姐姐一样使他高兴,但是每个人都知道故事会怎样发展。
疼痛和我也有过一些好时光,如果你可以那样称呼的话。在盖子下吃冰激凌,我们的泪水在脸颊上干涸,所以脸颊都皲裂了。我们喜欢独自去看电影。疼痛,看不见的疼痛,偷偷摸摸地挤进去而从不买票,然后他会离开临近我的座位,以为能够感染电影院里的另一位姑娘。我总是能够说出是哪一位。我可以听见她就像我那样哭泣,或者压碎她的爆米花,好像每一颗里面都是疼痛的脖子或者脚上的一块小骨头。他仍然要来袭击,虽然我告诉他已经结束了,虽然我给他圆圆的、多毛的脸上吐口水。
他就那样性感地笑。你知道,就是那种进入你的脑子里而你说不清是令你作呕还是让你兴奋的笑。没有能够阻止疼痛规则,他是一个喜欢追赶和拥抱我们的罪犯,也是我们有时候喜欢追赶和拥抱的罪犯。
这首诗要花去我多少钱?
这是一件我喜欢当成规律来打扰读者的事情,
花钱买纸张、夹子,笔,打印机墨盒的
整个过程--不要考虑计算机本身
那是另外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最喜欢的舅舅
正在看菲利·当拿休--我估计是有关计算机的主题--
一位新闻记者在嵌板上说,"今天,没有哪一位作家
可以离开它。"我的舅舅在表演还没有结束就打电话,
为我买了第一台电脑。我第一次
把头发染红,就在他去世的前几天。有些读者也许会想
那本身就可以写成一首独立的诗,但是因为我们都
面临着紧张的预算,我试着把它写在这儿:
我怎样打了整晚上的电话
而他根本就没有接听。我的姐姐如何
在第二天很早的时候找到了他。压力超越了他的意志。
我母亲怎样在火车站接我参加葬礼,
她靠在我肩上哭声不止--她那死去的哥哥
他在战后从南太平洋带给她呼拉裙,
他在她的婚礼上把她交给了新郎,因为他们的父母
都已经死去--她突然控制住自己,问道:
"你究竟在头发上搞了些什么?"因为一些原因,
我母亲讨厌红头发,她总是说,如果她的任何一个孩子
生出来是草莓色或者赤褐色,她就会把他淹死。
我小的时候,舅舅就住在楼下的公寓。
那是在他的妻子去世之前,当时她还非常年轻
所以他们从来就没有机会生一个孩子。他告诉我他很绝望,
好像是看着一只临死的小鸟……
我通过许多方式为这首诗付钱。
就是现在,我正写作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做一件赚钱的工作
或者,至少在看寻求帮助的广告。我也可能在创作
一部电视剧,一部小说,也许,只是也许,最后是它自己付钱。
确实"我们可以做一些更糟的事情",就像那个邋遢的女骇
在《脂肪》里所唱的,虽然准确地说那样称呼她并不正确。
人们现在都说些什么?在性方面都是大胆的?
我一直喜欢主人公利佐 --她的那种方式:
在电影结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怀孕,
在阜氏转轮 最高的座箱里
为她和她的朋友们祈求好消息。
我希望娱乐公园
没有如此昂贵的入场费。当然,我还是喜欢吃。
为什么我早上吃了一大碗谷类食品。盒子上说
你可以吃16份,但我的丈夫和我从来没有超过10份,
这样使
每一份大约为40美分,不包括牛奶
或者香蕉或者果汁。但是如果没有那些燃料 ,
谁说我能够写出这首诗?也许会短一些
或者甚至会忧愁一些,因为我会饿得头痛
而且写不出我最好的。
然后是租金。我不能在外面写这首诗
因为没有电脑的插座,当然也没有
电涌的保护装置。我需要舒服--运动衫与运动裤,
在每个人都开始穿上之前,它们一般比较便宜。
我年龄大了,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眼镜。
没有保险,我不用告诉你们它们有多昂贵。
我需要一双温暖的袜子,和一个地方睡觉。
对于诗人来说,梦是非常重要的。我需要消遣,避难和好莱坞电影。
你可能还记得在这首诗歌的第32-38行
我参考了较早的一部叫《脂肪》。
真的不容易,
现在纽约的电影是8元7角5分。
你走进电影院,闻到奶油味的爆米花,
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使用的不是奶油。
更像是黄色的猪油。有心脏毛病的诗人
最好躲开它。但是我的丈夫和我闻它
掏出的是我们的钱包。特许的货摊使用了过多的盐巴
每一个看电影的人还需要饮料,每一个人都知道
那些价格究竟如何。我们对另外的20元说了再见,
但那只是开始--
还有信封,胶水,邮票和软盘。
2001年10月19日译于美国加州圣迭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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