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

　□ 陈人华

酒已经不起作用。即使熟睡，也是醒的
就像垂暮之人，心事未了
于是违反医学规则，迟迟不肯咽气
这段时间，有那么几天，我有一些空闲
所以要反省高尚、正义和美这些字词
反省自己对它们的皈依程度
譬如游在瓶里的小鱼
一段时间以来，有没有犯下罪孽
有没有无德无义的言行举止
有没有帮人做一件好事
而伤害了与此相关的另外一些人
当别人对自身不利，有没有从最好的角度
去宽容和祝福他的为人
我是需要受到批评的，半年没有反省了
流血流汗、累得随地一坐就会入睡
也能成为正当理由？
一只漂亮的小鸟，长着橙蓝相间的羽毛
撞死在高楼的顶塔上
我看见了，我默哀，为它的单纯和坚持
即便是我、即便大梦沉沉
我也依然相信：如果个体能自我完善
这个世界，将会多么地美好！

　　楼上

　□ 陈人华

从楼上往下，随意就看到了一个人
哪一个？好些人，下面街上，都不认识
但无所谓了。一个人
便是一个不同的、万物齐全的世界
我觉得我现在，就在他的世界里，在

他世界的一间房子中。外面有楼道
这边是门。从房子的窗口
可以看到其他人，看到他们携带的世界
我觉得，墙也是可以推开的
只要使用了某种方式。推

开左面的墙，一脚可以到达广州
推开右边的墙，北京迎面而来
各有无数的人，内在的，外在的
每一个人又带着广阔的天地
你相信一切都无穷无尽而且千姿百态吗
“谁、谁在里面？”他会

知道，有人正在他的世界里东游西逛吗？
在楼上，张望，我发现原先走过的人
又好像迎面走来的一个了
哪一个？我不能也不想确定
我担心，那会形成别人的知觉，人家

完全可以反过来，也带着世界
在我的大街小巷走个不停
不问一声，不断扩展，尤其
我不能追在后面，一路上做合理解释

　　一阵

　□ 陈人华

这一阵风摇晃街树，这一阵车声划过楼群
在我看来，是过年的时候
谁动作敏捷地点燃了长长的大红鞭炮
鬼魅一个个粉碎，能源充沛的希望
大叫大喊着，纷纷上升，在高空一一回荡
来来去去的行人们，就是他们了
我要说的，就是他们了
可以分成，单个个体，每一个
都是一座宝藏。一笑，一句话，一个动作
都在抛出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宝
我要说的，就是它们了
说得一阵一阵的。因为我们的思想
永远应接不暇，只能做到
一阵阵地接收。现在这一阵，出自
一只碗，综合着风声和车声
我是说，一只碗，呯地掉在地砖上
碎成了几片。不，我是说
鲜艳的花朵绽开了
鲜艳的生命，是不是，也在尘埃中绽放？

　　山城

　□ 陈人华

街道后面的半山，稀稀落落
有一些星光。它们发自山上的民居
但看起来，却像从山的深处
伸出来的

群山环抱。绚丽多姿的灯光。城市
从大地的深处
不断掬出、不断地绽放！
这样的景象，在山上就可以看到
“喂，山们！”我说，“还有江河们”
一朵鲜花，当然有绿叶有枝脉
哈哈哈哈，那就是你们了

　　滔滔

　□ 陈人华

滔滔的风，滔滔地，吹着、送着
人在广场，人就快要飞起来
是，飘在西江、无穷的大水中
是，在西江陡岸的高山，上升着
万分惊诧，发现，这片地域，竟有两个

城市，来路一个，山的背面另有一个
笼罩在阳光下、茫茫青霭中
去年了。我以为终于找到了桃花源

“其实呢，这边是梧州市，那边是
搭车要半小时的苍梧县城。”有人解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风啊
我知道、广场的大，但不知道
风的大、水的大，和一座南山的大

组诗《大片的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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