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一只鸟咬着她的巢
发芽的空气和食物，发芽的爱
孩子进入梦乡，早已习惯的规律
睡梦中柔软的呓语
掠过几间茅屋的脊背
在水井的辘绳留下天空的影

春天，与一只受伤的鸟对话
谁能拈量她微弱的祈祷
从花蒂落下的露珠
浸润她一生的飞翔
聆听，谁在天空合拢的黄昏
斜着身子
微斜着整个村庄的晚宴
2、孩子
父亲的矿灯灭了
勾在墙壁
小壁虎蔑视地爬过

母亲卸下柴禾
闷地喝了一大碗清水
胶鞋沾染泥浆
孩子从什么时候
不喜欢说话了

父亲的胶鞋穿在孩子脚上
踩着夜路
煤碴一点点漏下来

孩子，父亲的孩子
母亲的孩子
孩子站在母亲的旁边
成为自己的父亲
3、伤口
楚人荆轲
用一把死去的匕首
喊出血的热

楚人项羽
用一匹马的魂
喊出血的疼

历史的伤口
如此完美
4、伤
昨天是今天的伤口
止住血
也封住了爱的记忆

你默默撕开
一个人的黄昏
思念多少瘦

多少美丽的伤口
从昨天到今天
到干涸的心
5、手机关机
星期天。夜里十一点
手机振动
收到一条短信
匿名。很长
凉茶洒了一桌

我感觉到，屋外的风
很大。灰尘纸屑
蒙住迎面而来的警车

心跳骤然加剧
好奇心
促使我回拨了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
正在使用中”

第二天．早晨
也就是星期一早晨
我又拨了一次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
暂时无法接通”

第三天。早晨
也就是星期二早晨
我再打过去
“您打的电话
已关机”

第四天。早晨
我看见一顶帽子被吹落
也就是星期三早晨
我已忘了那条短信

手机关机
已不重要。就像
风向我这里吹
或是往对面吹
已不重要
6、市长公开电话
我拨第一遍
“市长还没上班”
我拨第二遍
“市长正在开会。”
我拨第三遍
“市长下乡去了。”
我拨第四遍
占线
轻音乐
我拨第五遍
占线
嘟嘟音
我拨第六遍
占线
糟杂音
我拨第七遍
占线
我拨第八遍
占线
我拨第九遍
无声
我拨第十遍
“您拨的号码
是空号
请查清后……”
7、盲道
盲道闯进了步行街
商店在大声争吵
喷泉溅到了孩子的大腿

一堆装饰材料
睡在盲道上
盲道被雨水占据
盲道被雷声占据

盲道向两边分裂开来
像花篮
对称地张着
像商店的口水
激烈地吐着

顺着步行街一路下去
盲道越来越多
被占据的眼睛越来越多
谁看到
所有的路都变成了盲道
8、妹妹
雨落在碗里
潮湿的心事从栅栏流出
妹妹翻起春天的被子
看见桃花的梦
开在丰腴的胸间

雨落在妹妹手里、鞋里
两只鸟收翅泊在天线
木柴溅出汗的香
结队的水鸭陆续下河了
谁在河边搓洗昨夜的孤独

雨落在孩子头上
妹妹掀起乳房
露出那颗童年的痣
孩子的哭声落到地上
春雷开窗
河塘边
渔船归来
一个男人的嗓子
划过低垂的芦花
9、南方之恋
请用一块长满苔藓的青砖来丈量
一场雨的柔情
请用一把油纸伞来打开
低宛的梦境
请用一口亿万斯年不变的乡音
来解释
生命奔腾未息的睡眠

谁能想象
春天的羽翅高过山峰和码头
天空留住最后的宁静

请抚摸这美妙的土地
一生的恋歌，在水之湄
10、铅笔头
铅笔头被我随意扔掉
某些善未出世的文字
灰头黑脸的诗句
被我抛到了墙角

在我昨晚进入梦乡时
铅笔头偷偷爬到书桌
在黑暗里唱歌
歌词敲着窗玻璃
直到喉咙发哑

这受难的夜
仿佛找到赶路的父亲
忘却了烟瘾
留下狰狞的胃
仿佛裹着蜘蛛网的铅笔头
躲在床底
垫着一页页忧伤的梦境

作者介绍：张坚，男， 82年生于福建莆田。99开始写诗，系莆田市作协会员，著有诗集《有风或者无风》、《土木诗选》，现居杭州。
地址：杭州市上城区江城路417号三楼 张坚 收（31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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