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生命三诗论

[ 回复本贴 ] [ 跟从标题 ] [ 关闭本窗口 ] [ ] [ 乐趣短信 ]
本贴内容为原创作品,版权为作者和版主共同所有,内容观点不代表乐趣园立场。

生命三诗论

潘友强


摘要:当代诗人主体性的自觉与弘扬,导致了他们对人类终极真实的关注和对人类自身生死问题的终极关怀,他们意欲切入的是一个带有人类普遍永恒主题的绝对隐秘的存在——生命的本真状态。当代诗人本体结构的开放性,最终导致了诗人向内外宇宙的开放性。诗人在切入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时,具体的生命体验方式,也许会有很多种不同的探索方法,但是其中最主要的线索有两条:一条是向内的自我毁灭的体验;另一条线索是向外的在悖论中抗争的超脱体验。人类意欲寻求现代灵魂的自我拯救,就必须经历一次“自我”死亡的生命体验与精神的探险。经历了灵与肉的矛盾冲突与剧烈搏杀之后的诗人,最终归于宁静和肃穆。诗人们在接近于生命的自觉状态中,重构语言符号的新秩序,“直抵宇宙、生命的形而上本质”。
关键词:不朽的渴望;生命体验的不同方式;寻找天国的圣徒

上 篇

不朽的渴望:复归生命的本真状态

当生命的钟声在大地上敲响,便有一种圣洁的灵光闪烁在诗人灵魂的夜空。一道来自生命源头的原初的声音,唤醒了诗人潜意识中沉睡已久的对某种神秘存在的不朽渴望。
为了响应这一隐秘的昭示,诗人来到生命的原野,恍惚而又清晰地看到了昨夜的星辰……
当代诗人的自由意志,使他们愈来愈不满足于对己知的理性王国的有序状态的图解式的说教;诗人的崇高理性精神,又使他们日益厌倦于展示未知的非理性领域的无序状态。当代诗人主体性的自觉与弘扬,最终导致了他们对人类终极真实的关注和对人类自身生死问题的终极关怀,他们意欲切入的是一个带有人类普遍永恒主题的绝对隐秘的存在——生命的本真状态。
这或许是一个“寂兮寥兮”的涅般境界,也可能是一种极限岑寂的生命的源始状态。它与某种宇宙意识或人类精神背景相对应。
诗人在切入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时,运用一些貌似于混沌原生态的原始意象、神话意象或幻象,唤起了人类隐葳在集体潜意识之中的各种原初的感觉,让人遥感到一种来自于类似太古洪荒时代的神秘存在的炫惑,在启迪着、召唤着、引诱着我们,而我们又无限虔诚地渴望着、向往着与之合为一体。
所谓生命的纯粹,便是复归这一生命的本直或源始的状态,这一生命的境界,只有诗歌才能抵达,缪斯女神在这里找到了她自己特殊的位置。她在诗人抵达这一生命境界的过程中,发挥了独特的功能和作用,成为诗人生命体验与精神历险的媒介和载体。诗人在这一生命的境界里,也被还原为他自己。
中国古代道家的创始人——老子,似乎曾经审美观照并体验过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
“有物昆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老子·25章》)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老子·16章》)
在老子看来,实存主体要观照并复归这一生命的本直或源始的状态,必须“涤除玄鉴”:——即必须抛弃客体的外在形式,而用心灵去静观客体的内在精神,并与之达到同一。当实存主体在心灵静观的审美体验与生命体验进入高潮阶段(高峰体验),便会自我感受(妙悟)到自己与“道”一样,空虚寂静,恬淡寂寞;还会自我感受(妙悟)到自己与天地宇宙一样,空阔高远,寥廓无限,从而,获得一种与永恒无限的天地宇宙同等存在,向空虚寂静的“道”不断趋近的审美快乐(性情复归,精神超脱)。似乎还体验到某种淡淡的宇宙的悲哀(乐极生悲),感受到寥廓无限的外在宇宙深处(极限),空虚寂静,苍茫茫,灰暗暗,静悄悄(人类生命在宇宙中显得多么孤独和寂寞),即一种寥廓感和寂寞感。就是说,在自我感受到自己与天地宇宙一样永恒无限的寥廓感的同时,还自我感受到自己与静无的“道”一样空虚寂静的寂寞感,“寂兮寥兮”(《老子·25章》)。
如果拨开其中的东方神秘主义的迷雾,那么,老子似乎确凿是接近了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
当代诗人在承继这一古典精英文化的同时,又有所超越,努力逼近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
湖南青年诗人吕叶在《赤裸的十月》中,流露出意欲复归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的审美渴望:
“阳光下的棕榈/临风微漾的绿色的诱惑/让人想起一些湿漉漉的涛音/一些旷远的海的汐涨//午间的幻影是浓缩的真实/芦花花在遍野放牧眼中的空寂/苍古的树荫缓缓地斜向寥廓/而蛹化的彩蝶掠过幻影/纷纷扑投颤抖的阳光//暖的风使人感到阳光的流泻/以一种水无法体验的惬意/追逐彩翼上光亮的涡流”
而在《静境》中便接近了这一生命的本直或源始的状态,并在这一生命境界的边缘,获得了一定的人生感、历史感和宇宙感:
“地下的河流 响在生命之外/无始无终
透过一缝岁月/滴漏成石的沉寂/抚摸石头时
如同/抚摸同类或者我们自己”
无独有偶,蔡椿芳在《冥想》中也有过类似的生命体验和带有某种淡淡的宇宙悲哀的生命感悟:
“太阳下山的时候/我搁在一块石头上的手/感觉它在逐渐冰凉/它逐渐冰凉的过程告诉我/太阳就要落下去了/我的眼眶就这样开始潮湿”
善于汲取中国古典精华的美国“新超实派”诗人和“派外诗人”所创作的部分“石头诗歌”,也常常遗留有类似的生命体验与生命感悟的迹象,例如,威廉·斯塔福德的《触摸》:
“晚些,你可听见星星的声音。在星之外/有一种与沉默不同的寂静,一种深沉/绵亘千里,就像大峡谷/往内收拢:你落在大地之中/大地引导你,而外面,太阳升起/正是珍贵的世界。//石头在这个时代过于寂静,/年代久远,属于最初的山岭。/你在石穴的黑暗中伸出手来/石墙等着你的手指。冰冷,这石头/向你讲述无人知觉地逝去的岁月。/你想到大地藏着石穴,没有入口,/没有光。在那里岁月迷失了道路/在你手下一切都已稳定,/那是你手下的世界。”(《英美后现代诗》)
然而,斯塔福德先生毕竟是位外国诗人,他虽然也想切入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但又无法深得中国古典精英文化的精髓,故难以诗意地栖居,难以深入地体验那种淡淡的宇宙的悲哀。
倘若将中国的岩石诗歌与外国的石头诗歌做一番比较和研究,或许又是一个饶有趣味的新鲜话题。虽然,中西诗人在审美情趣上存在着本质的不同,但是,尽管这种差异间距着多么深广的鸿沟,也仍然不失其间的异质同构。
诗人在切入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时,不仅需要恢复人类远祖遗留在集体潜意识之中的高度发达的“五官感觉”,而且还必须还原貌似于混沌原生态的纯粹的“精神感觉”(原始人的思维模式、直观能力、敏锐的时空方向感),更应当日益丰富和发展各种“实践感觉”。这是因为,“人同世界的任何一种人的关系——视觉、听觉、嗅觉、味觉、思维、直观、感觉、愿望、活动、爱——总之,他的个体的一切器官,正象在形式上直接是社会的器官的那些器官一样,通过自己的对象性关系,即通过自己同对象的关系而占有对象。”总之,当代诗人必须“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下 篇

向内或向外:生命体验的不同方式

当代诗人本体结构的开放性,最终导致了诗人向内外宇宙的开放性。
诗人在切入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时,具体的生命体验方式,也许会有很多种不同的探索方法,但是其中最主要的线索有两条:
一条是向内的自我毁灭的体验。
诗人在沿着这一线索切入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时,具体生命体验的心理特征是:诗人因对这一存在的无知而惧怕,又因这一存在的神秘而敬畏,面对这一神秘的存在,诗人目瞪口呆,既无法进行正常的理性思维,也无法进行完全非理性的主观臆想,而纯粹是被这一神秘的存在所震慑,智止虑息:
“灯光啊 看见你的时候/我便停止了呼吸”(骆一禾《屋宇》)。
“在平行你的瞬间 你的灯一亮/就停止了我的爱情”(左春和《车后有灯》)。
最后,大智若愚的诗人,索性听之任之,让自己直接融入虚无之中,如同有形人化为无形,从而与某种圣洁的灵光合为一体。诗人为了与某种圣洁的灵光合为一体,宁愿让自己在生命的沙滩上蜷曲成一个无限的渺小。
另一条线索是向外的在悖论中抗争的超脱体验。
由于诗人将敏锐的审美感觉的触须伸向人类现实生存的各个领域,因而,他们在与世界相遇时,不可避免地遭遇到许多存在于人类现实生存状态中的、本质上处于矛盾状态的悖论现象:
人类日夜奔波只为充饥,而忙碌的背后却藏着精神的空虚;人类在发明创造的同时,也日益丧失了自身的生存机能(如指南针的发明也使人类日益丧失了原始人高度发达的方向感);现代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在提高人类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同时,也造成了自然环境的污染;疾病、战争时刻威胁着人类生命的生存意志;而对大自然的永恒,人类的生命显得愈加短暂;即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文明,也还会有人在精神上处于野蛮的状态,甚至愚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在人类生命现象的内部世界,也充满了许多悖论的现象:
一方面,人类各种感性的原始冲动,如本能、欲望、骚动、潜意识、性心理的潮汐,必须受到理性的限制和约束;即使无节制地满足了快乐原则,也只能导致自身的毁灭。人类肉体的生存欲望同各种生存障碍之间的矛盾冲突,最终使人类陷入痛苦的深渊。
“我披镣带铐 有一连串盲目/荷马啊
我们都手扶诗琴坐在大地上/我们都是被生存的真实刺瞎了双眼/人
给我血迹 给我空虚/我是擦亮灯火的第一位诗歌皇帝/至今仍悲惨地活在世上”(海子《太阳》)。
另一方面,理性坚决抵制那些感性欲望的无节制满足,这样,又使理性本身成为“理想国”中无情无欲的孤独的帝王。他专横地指令感性的艺术只能成为“理念的影子”;即使允许感性的正常需求,也只不过是对感性表示一点眷念和怜惜。理性在自我洁净的虔诚追求中,最终抵达的是一个无个体存在的至善至美的道德境界。这样,又把人类囚在逻辑的牢笼里。(参见孙津《在哲学的极限处》)。
人类不仅陷入感性与理性的两难困境,而且还陷入神性与人性、社会性与动物性的矛盾冲突状态中。
人类永远处在上帝与撒旦的撕扯之中!
诗人崇高的理性精神,鄙弃生命的感性冲动,精神意欲从肉体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与某种圣洁的灵光合为一体。这是一个灵与肉剧烈搏杀的痛苦过程:
“弃尽躯体 了结恩情/血还给母亲 肉还给父亲/一魂不死
以一只猿 来到赤道”(海子《太阳》)。
同时,诗人的自由意志,还要求挣脱了肉体禁锢的精神,也冲破包括上帝在内的一切理性的桎梏,从而,与宇宙间某种隐藏着的内质合为一体,“从本质走向/粗糙而幻灭无常的物质
走向一切/生存的外表”(海子《太阳》),复归到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
在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诗人不仅能从赤裸裸的自然本性中超脱出来,而且还能从人与世界相遇时产生的各种矛盾冲突状态和紧张状态中解脱出来,从而成为一个类似于自然神的仙人,既超出了自我本身,又超出了任何生命的界限。此时,意识与潜意识、理智与本能、社会性与动物性、神性与人性等矛盾冲突,都得到本质上的和谐统一。
因此,诗人为了寻求现代灵魂的自我拯救,便无限渴望复归这一生命的本真或源始的状态。
于是,就开始了漫漫长夜的天路行程。
朝圣的路上,音乐四起,诗人展开天使的羽翼,于诗歌与生命的边缘飞翔……

续 篇

永恒的诗人:寻找天国的圣徒

朝圣者虔诚的歌唱,响彻了漫漫长夜的天路行程,“人们朝着地狱的方向/去寻找天堂”(黄仲金/朱洪巍《方式》)。
诗人们深深地体认到:“天堂的方向
就是地狱的方向”(阎月君《老城》)。人类意欲寻求现代灵魂的自我拯救,就必须经历一次“自我”死亡的生命体验与精神的探险。
于是,“在一个黑暗的时刻”——灵魂的黑夜,诗人们穿越过“象征的森林”,来到了一片直觉的沼泽地带——这是人类灵魂深处最黑暗的部分与精神时空。在那里:
“我遇见我的影子,在加深的阴影中;/我听见我的回声,在充满回声的森森——/自然之主正向着一棵树哭泣。/我生活在它们之间:苍鹭和鹪鹩/山中的野兽和洞穴里的毒蛇”(美国·罗斯克《在一个黑暗的时刻》见《英美后现代诗》)。
在这片人性的荒原:地狱般飞走着惊禽怪兽,“神的秩序默无声息地鼾睡/最早的诺言失陷在无边的泥沼上”(米儿/袁勇《嘉丽泽祭坛》)。人类难以收敛住无羁的野性,与禽兽共存于这片黑暗的泥沼。而一向以万物的灵长自居的诗人,则在这幽冥的深处,无声啜泣。
作为黑暗灵魂的目击者与旅行者,诗人还潜入了地狱的最底层——悲哀之国。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他们不该看到的景观而成为盲诗人:——“那是一个冰凉的世界/所有来自太空的乐音与星辰的光芒/都在这里,冻结成透明的水晶/诗人的慧眼,一向以灵视著称于天地/但在此时,也开始逐渐呆滞/僵化的目光,无法洞察,冻在冰中的帝王。”就在诗人因惊恐不安而寒噤颤栗的灵魂即将被冷冻的瞬间,他们又于极限悲凉的岑寂中,听见了他们不该听见的声音:——“一道摄入心魂的语音/正与人间陨落的天才,尘世中仙逝的大师/谈论二十世纪的黄昏。”而“时间与空间也因凝固静止而布满绽裂的声音。”(潘友强《灵魂之旅》)
在地狱的最底层,诗人注定要成为一位盲诗人,因为,他们目击了黑暗中的一切。然而,他们却又听见并且说出了他们不该听见和说出的一切,如此而已,但又“非如此不可!”(贝多芬语)。
虽然,他们无缘与但丁和维吉尔相遇,但是,当他们凝神月宫时,却又从伐桂的斧声中,听出了吴刚断续的呻吟和恍惚的身影;冥府的深处,也隐约传来了西西弗斯不绝的咏叹!
吴刚与西西弗斯桀傲不训的抗争精神与永无休止的探索跫音,深深地启迪了诗人们的生存意志。他们决意也要象吴刚与西西弗斯那样,服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持续不断地砍伐桂树,循环往复地将命运的巨石推向山顶!
因此,崇高而悲壮的诗人,总是一面哭泣,一面追寻,他们边走边唱:
“让我们走吧/不安息的夜喃喃有声地撤退/噢 别问
那是什么/让我们走 让我们去作客”(艾略特诗摘)。
然而,在巨大无边的黑暗里,诗人们离开了一个自己所不知的居所——地狱之后,又进入了另一个自己更不可知的时空——炼狱。
尽管,人类已经走出了混沌与蒙昧,被“北极、夜晚、死亡的冰山”“挤出无知的黑暗”,但是,觉醒的诗人“终于发现我从黑暗中榨出的所有知识——黑暗掷给我的——/和无知一样没有价值:无来自无,/黑暗来自黑暗。痛苦来自黑暗/我们叫它智慧。它是痛苦。”(美国·加耐尔《北极90》见《英美后现代诗》)。
知识与智慧,只不过是给人类带来文明的幻影,而它们在黑暗的泥沼上所投射下的则是一片更深的阴暗之影,它们最终只能导致黑暗的泥沼愈加黑暗:
“我是那无名的智者/在嘉丽泽的阴暗之上/投下我的阴暗/短暂的时刻之内/搅起万丈黑焰/与嘉丽泽的黑暗相迭/翟翟
嘉丽泽黑暗更黑/翟翟 嘉丽泽黑暗更黑”(米儿/袁勇《嘉丽泽祭坛》)。
敏锐的诗人,终于惊诧地发现:人类科学创造与发明的成果,只能成为战争的武器;人类生存状态中权诈与阴谋的出现,也是渊源于政客们的过度聪明;智慧的超凡与科技的发达,同时也搅乱了人类的生存秩序与生态的环境;“而那些剑客、莽汉、种族主义者/除了刻骨的敌意与伤害/还能保持什么样的道德、理想/知识、健康和文明”(广西麦子《边缘》)。
况且,来自黑暗的知识,本身也只能是黑暗和痛苦的,它和无知一样没有价值,只能致使人类的精神陷入更深的痛苦与黑暗之中。
在这永夜的死域,人类多么渴望能够在受难的祭日获得光明与拯救!
“那上天的双鱼和白羊/那泥沼之中的群兽和猡孳/都无法告诉我/这广袤无垠的嘉丽泽的黑暗啊/什么时候我能如愿”地走到上帝的家中去作客(米儿/袁勇《嘉丽泽祭坛》)。)
于是,手扶诗琴的盲诗人,便在巨大无边的黑暗里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光,引领着人类继续艰难地跋涉在朝圣的路上……
然而,生存的恐慌与患得患失的忧郁情绪,却始终如阴霾一般弥漫在人类的精神空间:
“我的身躯有限/我的灯啊你不要熄”(同上)。
就在此时,一位来自黑暗的智者,又从远方之远传来了惊人的噩耗:“上帝死了!”(尼采语)。——灵光的失落,更加深了人类世纪末情绪的悲哀!
于是,一群妖魔鬼怪便挟裹着阵阵狂风,从地窖里倾巢而出,众生灵惊惶万状,惟有黑暗中的掌灯人依然“吃力地把着灯盏”,伫立在怒号的阴风之中(米儿/袁勇《嘉丽泽祭坛》)。
同时,在黑暗的尽头与极限处,也传出了布道者的声音:“众灵们,我向你们起誓:道之受难日也是道之诞辰日”(同上)。
永恒的冲突,无法避免,神与魔的混战,灵与肉的搏杀,致使人类“顿时陷入无边的阵痛和撕裂之中”(同上)。
最先觉悟了的诗人们,终于深深地体悟到:人类意欲复归本真的自我,就必须经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只有让旧的“自我”死亡,诗人本真的自我才能获得新生:
“我祈祷,直至化石为尘/化尘为虚/我宁愿孽为妖魅/被万灵诛伏”(川雪/曹光辉《祈祷》)。
经历了灵与肉的矛盾冲突与剧烈搏杀之后的诗人,最终归于宁静和肃穆。
“超越生命的手/心灵的鸟/高高飞翔在太阳的芒上/语言
动与静婚媾的场/在眼睑低垂的瞬间/进入宇宙的心脏”(同上)。
因此,诗人们在接近于生命的自觉状态中,重构语言符号的新秩序,“直抵宇宙、生命的形而上本质”(丁芒语),让“心灵进入它自己,上帝进入心灵”(美国·罗斯克《在一个黑暗的时刻》见《英美后现代诗》),达到本真的自我与上帝的同一,并进入无限的宇宙“太一”(注:“太一”即是与淡淡的宇宙悲哀相对应的某种狂喜的感觉)。
终于,诗人们以全能的上帝的姿势,站在天堂的斜坡上,高唱:
“我祈祷——/五十亿性灵汇为一体/八百四十万种生命/站在天堂的中心”(川雪/曹光辉《祈祷》)。
1993.8



本贴由帝宇于2003年11月24日15:21:50在乐趣园不解诗歌论坛〗发表.


百度中文搜索引擎
欢迎在netsh.com建立自己的乐趣俱乐部

原标题:【潘友强诗学论文集10万字】是帝宇在2003年11月24日15:19:33发表
本贴跟从标题:
[ 回复本贴 ] [ 跟从标题 ] [ 关闭本窗口 ] [ ] [ 乐趣短信 ] [浏览次]

选择类别: 
朋友Email:
您的Email: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