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午睡醒来。一个人
对我说：刚才下了瓢泼大雨。我去看窗外
空无一物，一条破旧的街在上升，法国梧桐
在落叶。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我嘟哝着重新

睡去。命运在那件破旧的衣服里，始终完整
穿上那件衣服，再脱下，放在水桶里泡上洗衣粉
像一个人在里面小声哭泣。午睡醒来有一刻
人是没有脑袋的，怔怔地坐着或被领着走了

他不知道。地上有两个影子，一个与
另一个，穿越辽阔国土，相互重叠。或此或彼
2003/11/22

《暮色中还在劳动的人像是动物》

有时我感到恐惧，我怀疑
我的生命没有受到祝福。它如此的不安
写一行诗，像一把刀子
切割着，并呈碎块飞翔
夜晚来了。我看见暮色如水
暮色中还在劳动的人像是动物
碰见另一个人，怀疑那黑黑的影子是动物
但那是完整的。接着是另一个清澈的凌晨
2003-12-2

《在高岩新村寒山小筑：与橡树对坐喝冬酒》

这是其中一个夜晚。又隐隐听见火车
稍稍侧身一下，或端起方凳上的酒杯
让那列火车开过去，把一排灯火拉走
列西道口，两个人站着。列西有一个变电站

我总会有瞬间的游离，回到这个房间，对面墙上
那幅画画的是怀素的琶蕉图：我们穿着西装
知道他用艺术拯救了他的长衫。这让人迷醉，比如
装在玻璃瓶中的冬酒，埋着火焰和土地的血液

所以我们的嘴唇永远干渴。门外有了初霜？
这是更重要的盐粒，让童年的双脚疼痛而甜美
2003/12/1

《树香》

我得先把这身体抬上去
抬到床上，木板上，闻到树香
那树洞里的蹲着熊猫，它饥饿
露出雪白的牙齿
2003-12-2

《请把路边的哭泣者领走》

请把那路边的哭泣者领走
他埋头哭

他的头不见了
身子颤栗如小兽

他把泪水和鼻涕哭在外面
衣服上
旁若无人，如此的傲慢

他哭成了一袋垃圾
非常安静，非常无聊
2003-12-16

《霜》

人世已冷
月亮在树杈上
像个鸟窝，那是热的
把手伸到里面取暖
在霜中，互赠周围的星星
到天亮
2003-12-16

《一只小狗》

每次经过都看见那只小狗
在路边的绿篱里，有一个窝
它变得肮脏
皮毛粘在一块，几种颜色
它的底色是白的
它以前是一条宠物狗
现在它看着我，直看到我流落街头
2003-12-17

《一首冬夜的诗》

山脚下的这条小路黑暗无人
树在黑暗中很黑，很高
它们团团抱在一起
天空很暗，是冷的
星星在树枝上方
它们分散着，仅仅相互致意
不靠在一起取暖

朝着这条小路往上走
那是你临时的居所。你还会
住在其它什么地方，它们也是分散的
2003-12－22

《平安夜：我的目标是平得无比的安》

天黑开始我呆在办公室里
面对这台旧电脑
上网，几个诗歌论坛转了转
发了几封邮件,其间收到几封电子贺卡
包扎精美的礼物和发光的圣诞树
我从没见过真的

喝茶、抽烟
你好

上官和小兰在家吗
我们刚租来的旧房
想起去年上官的帖子：
平安夜我通宵做面包
我爱你们

今年我们仍然缺少面包
接到几个电话
小雷和小吕在街上，说人多
边缘同志只有一句话：怎么样啊
就断了，再也打不通
曹坊的夜晚像土地一样黑

感到恍惚
现在12点啦，我得走啦
平安夜，我的目标是平得无比的安
2003-12-25

《美好》

多年前，在小城
和文学青年杨海
去找一个前辈
在楼道里忐忑地敲门
门开了一半
一个姑娘出现在门口
长发倾斜地扶着她的脸
我们说找李老师
小姑娘高高兴兴的叫着
“爸，有人找你。”
2003-12-26

《临时》

吃饭
临时找碗
流泪
临时眼睛
生
临时父亲
死
临时活
爱
临时爱
信仰
临时上帝
离别
临时车站

道路临时
上帝临时
爱临时
活着临时
父亲临时
眼睛临时
碗临时
泥土临时
2003-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