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

床松散着。被褥凌乱。
一个人走了
轻得像一片树叶
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的脚步总是在
合适的时候来
气色还好。像今天的天气
阳光灿烂。
把你放在没人的地方
干草堆或者散发着霉味的
棉花垛。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
你拼命地叫
扭动着身子。我还在隔壁洗手
慢慢地走出来
虚假地笑笑
然后离开。

◆掰玉米

邻居大哥哥在菜园里
掰玉米
还没到成熟的季节
那些半生不熟的家伙
把小脑袋缩在
紧身的衣服里面
一声不吭
再留着不掰
就被你们这几个小屁孩
掰到肚子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
天气很热
旁边的一只蚂蚱
从这块地里
蹦到那块地里

◆挖红薯

很小的时候
我经常跟在妈妈后面
到菜地里挖红薯
我的任务是
把那些刚刚刨出来的红薯
一个个捡起来
放在筐子里
多少年后
当我第一次捧起
女友新鲜的乳房
就想起了
那些热烘烘的红薯
包围着我
让我躁动不安

◆风水

村子的东头
靠近马路的地方
有一条臭水沟
该修修了
经过的人都这样说
有几个人扛着锹去了
无功而返
那是一块铁
动不了
你卷起裤管
捋着袖子跳了下去
三天三夜
有人看见
你的眼睛都
烂成了黑泥巴
回去的时候
长病不醒
在梦里
你经常说
祖宗的风水不能动

◆两全其美

八斤要盖房子了
久病在床的老母亲
只有看见它
才能走得塌实
房子盖好的时候
八斤哭了
他知道喜事办完了
就要办丧事了
可是却有人看见
他的弟弟六斤
在偷偷的笑
既盖了房子
又丢掉了包袱
岂不是两全其美
后来
我只要看见他
都要绕很大的弯子
离他远远的

◆来喝酒吧

来喝酒吧
今天或是明天
你和我
围着冬天的火炉
坐在一起
什么都不做
除了喝酒
写诗
家乡的人都回来了
衣着光鲜
他们抽外地烟
说外地话
而我比他们瘦
最终瘦不过一片叶子
叶子总要消失的
这其实是个比喻
如果你信了
你就掉在一个比喻里
或者说你陷进了一个
词眼里
当然了
你不会

◆寒意逼人

三岁的侄女
哭闹着不吃饭
她吵着要
刚刚从门前
飞过的乌鸦
冬天了
有些话一说出口
就觉得
寒意逼人

◆苹果园

再缩小一倍,我们都精致点
挂在苹果树上荡秋千
我知道
我们之间
有人没有变成苹果
却变成了树叶
比我们提前进入了秋天
那些变成苹果的
都像我一样
迟迟不肯落下
也不愿红透
我们在躲避的
不仅仅是时间和重量

◆树和花

现在我指给你看的
是一棵树
几棵中间的一棵
他是我最小的儿子
在冬天
我和他抱成一团
依偎着取暖
顺着我的指尖
你还会看见
附近的树林里
有一些野梅花
他们不会开花
也不会结果
但是我爱他们
就像我爱你们一样

◆六只鸟

第一只鸟飞走了
我没有动
第二只鸟飞走了
我还是没有动
第三只鸟
它看着我
不飞了
第四、第五只
它不是鸟
第六只鸟
是我变的
你可能不信
但是
我真的
是鸟变的

◆前半生

我多么想和你说说
我的前半生是怎么度过的
我的家坐落在
一片不大的树林里
阳光透不过来
在白天
我赶着装满干柴的马车
去镇上
换来我需要的粮食和新鲜的衣裳
妈妈在灶间
摸着黑做饭
多少年后
她还总是说：其实灯
一直亮着
睡在干净的木板床上
风在外面吹打着窗户
那时候
我的身子冰冷
就像现在
我们都有了
微微的凉意

◆乌鸦

那些刚刚飞过的乌鸦
此刻又飞了回来
还是刚才的五只
一字排开
停在电线杆上
翅膀和毛色
都显得服服帖帖
像一个人
刚过了四十
动作小心翼翼
这时候
阳光慵懒地照在
它们身上
我怕看见黑色的光
我也怕
他们看到我时
呆呆的眼神

◆有时候

有时侯
我对着太阳撒尿
大声地说着脏话
有时候
我看着妈妈喊爸爸
而爸爸
永远地不在了
有时候
我走路的样子
日渐衰老
满嘴的假牙
说起话来
嗑嗑绊绊
有时候
我带你去捉蜜蜂
在油菜地里躺下去
我们都不愿起来

◆妹妹

----给Lx

妹妹
我们经过的路上
有人在放烟火
这时候
我是多么的想抱你
或者
牵你的手
就这样一步一步
漫无目的地走

◆暴露

隔着冰冷的衣服
我爱着你
窗户上结满了霜花
很多的人
都坐在墙角晒太阳
我们躲在里面的房间
偎着炉火取暖
在你的眼里
我不但看见了
我的模样
我还看见
四周的墙纷纷倒下
我们暴露在冬天的身体
渺小得惊人

作者通联：

安徽工程科技学院13#信箱
王龙文
24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