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
下雨。她给我带来的色彩
全被淋湿。那突然的明亮几乎使我昏厥。
这样的暗夜 你必须挖掘
找出那埋藏得最深的耳朵以便倾听
以便愈合。黄昏和月色 如此柔软
容纳太多的水分流向你的心情。
而幸福就是让一个孤寂的男孩下沉到旧时的风景。
凋谢的事物在黑暗里重新盛开 弥漫
使你更加想念那些稍纵即逝的温馨。
让我生活 独自一人。一杯酒和一本书 一缕
怀旧的箫音 足以拿走我曲折的生命--
如果我感到疲倦 彻骨寒冷
细细的雨丝柔柔的心丝 就会
如期降临--
1991.6.3.狱中
重要
活埋着。
盈眶着。
一边盈眶一边活埋着。
活着活着活着
一天天齿冷和深挖。
活着活着活着
一次次解开与关押。
活着活着活着
小妹妹突然象朵花。
而怀念无非是虚弱地受刑。
而受刑不过是刹那的欢庆。
自云巅摔碎在地狱。
冷看他们害命。
就这样被碾着碾着碾着
用捡来的笔在既定的纸上乱划。
就这样被碾着碾着碾着
挥动的拳头找不到敌人又垂下。
就这样被碾着碾着碾着
不愿你明白寂寞
是人最后的家。
1992.12.18.狱中
无法抵挡
无法抵挡。越来越软弱。倾向于黑暗
在第二十个年头盖房子又推倒它
同情深土下的蚯蚓，那些弯曲的抒情者
拱不透窒息。我把这一切揉成一团
或者撕碎、乱扔。如果此时你伸出手
就会摸到
废品装满了我的身体。
1995.4.20
内伤
人流。街道。
汽车驶过麻木的神经。
八点钟的太阳的烧饼。办公室里
跳动着一颗心。
我眼睛的话语的灰尘又积满这张桌子
虽然刚刚才扫拭干净。
报纸没来。继续观察窗外。
鸽子立在对面的屋顶。
T小姐，十三年前的黄花闺女，手持圆镜。
她惊诧时间如此善于变化：在额头
是波纹，而两个眼角却呈鱼尾状......
她惊诧某某死了；感叹着菜价。电话
骤然响起，好似腹泻，迫不及待--
打错了？就象飞蛾扑向火焰：而它竟是冰做的！
此刻我手中的杯子多麽空虚。水
躲在四米远的茶瓶里。
掉进这个房间，这种窒息。一只苍蝇再也
无法飞出去。绿色没来。也许永不到来。
没有翅膀的窗外，阴云
压向人类的屋顶。
1996.12.4
烙印
春雨绵绵
女儿的梦想落满了窗台
春雨绵绵
我抚摸着"我"
我折腾着"我"。两腿间
苍鹭醒来
酒。昏厥的肉
另一个世界上升如水泡：来自淤泥
我看见少年的我在星空下踱步象雪人燃烧
我看见疲惫的红旗，腥臭的美丽
当我爱时，我爱得很轻
一片羽毛被政府吹进监狱......
被淋湿，唤醒、打击：
我站在那儿，幽暗处，春雨绵绵
满树的血和满身的桃花--混为一体......
1998.4.4
进步
肮脏的诗人。酗酒的嫖客
一点一点地、死死地活。我忍受
这种鸡奸已有多年
少时的星空在醉态里突然清澈。
皮包骨头的导师突然丰硕。
向海鱼索取大海，是傻冒儿的。
菊花开在粪便里。妩媚的商品
与青翠/清脆的未来，加在一起就等于活埋
--埋住幽暗的天真。 而他仍痴痴地爱她，在饭前
便后
当列车呼啸着扑向我
却并不见血肉横飞。
无耻/齿的时代多么美好。
2000.7.1凌晨4点
小疼
晚上的树大而黑
我就在那时 出现
拎着空酒瓶
甩掉空酒瓶
我就在那时 瞪眼
在大而黑的树下
我很小
碎的声音很白 很疼 很尖
在大而黑的树下
我火花一闪 没人看见
1993.5.6
结局
"十年后
如果他还来找我
就跟他走！"
月光浸泡着十年前
青春期的茶叶。
她在阴影里
熠熠生辉。
十年后。
他下落不明
少男变成酒鬼。
2001.4.16
来世
研究的小狗坐在我对面
象树根抓不到树枝
它
舔不到我
她见不到我
满口的内脏
向谁倾吐
我记得他善良的笑
醉酒时
大话连篇
我记得他直挺挺被塞进炉膛
烧掉
婴儿在骨灰里青枝绿叶
是的
死亡
是的是的
不敢摘掉的眼球上挤满无辜
蠕动的人类
2000.11.3
恶化
吃晚饭吃到许多年前
他的牙齿。一个红孩子，镶着黑边儿
口吃。
我扔下碗。快步走进书房。
我把他摁在纸上。
墨汁流出莫知，我日，在一阵
暴雨的写作中。
2001.4.17
独
我在黄昏丢失的老，黄昏回来找我。
天蓝了一下、两下。
我妹妹开花。
我妹妹真好。
杀害
他手里扑腾着的鸟。
他给它
剪毛。
他为它洗澡。
因为爱到极点他最终
宰了它他
哭了。我赤身掉进我们的笼子：
就我们俩，抱在一起；
就我们俩，死在那里；
血的羽毛撒落满地。
2001.4.18
妓院
小红、小丽、小婷、小娟。
坚硬、湿润、无聊、金钱。
他趴下。进入这一切。
他昂首挺胸出来了。
我皱成一团。象纸巾裹着精液。
我被他随便扔在
这流着口水的肉的世界。
2001.4.20
阅读
黄昏他阅读：二楼顶层：望出去
麦田墨绿。
他读黄昏。
他读早晨，我的少年作品
嫩黄的脸颊散落在
学校通往监狱的路上。
光着头，扛着锹，列队
报数："一、二、三、四......"
铁门在我身后轰隆隆关闭。
那时我不知道我会成家。
那时我不知道我会拥有一幢
二层小楼：在楼顶，他寂寞
寂寞地读我，在黄昏--
2001.4.20
客观纪录
他跳下来。
他死了。红血。白脑浆。
据说他是"扒灰"进来的：强奸儿媳妇。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颤巍巍，拄着双拐{腿被儿子打残了}
会吼一嗓子好秦腔。那天夜里，我夸他
唱得好。我给他递烟，"白河桥"。
他抖着手接过来他竟感动地
哭了。
明儿就自由了今儿下午却跳了楼了。
他们迅速搬走他。象搬一块砖。
围观的傻屄木呆呆围着
红血和白脑浆
张着嘴
很久都没散去。
2001.4.20
源头
小时侯我搞过文学社
刘芳
是我的崇拜者
小时侯我上树偷枣儿
手持木棍儿的大婶儿
是我的打击者
小时侯我游泳
河水
是我的施洗者
小时候我常欺负一个比我更小的学生
我是
可耻的伤害者
小时侯
更小的时候
精子还没遇到卵子
的时候
我是一个男孩儿和另一个女孩儿之间
孤独的分裂者
2001.5.23
旅行--实验品
在开往合肥的路上我和她相遇她仿佛
刚被操过 在蚌壳里
做操 疑团憋着的肉 汁水淋淋
不象许多年前 张剑给我明月 一团
亚热带的蜜月（海南） 很难我很
难受 我有蛇的细腻情感 咝咝叫着
她有弯弯的 好听的的脖子 我有灵敏的舌头
伸出 在皇冠迪厅 转乘
13路公交 来到
橄榄山 被勒令 不许在公共场所性交
一小撮坏份子向青山绿水 公然叫嚣
李白顺手摘下路边的野花 克林顿
随地小便 他的鸡巴真粗 射得
真远 远过美国的李宏志那厮坑得俺好苦 蜜
好甜 戳烂的蜂巢流出疯狂的血 流到
语言的阴部 我进去了 拔不出来了
而我的小猪娃子在受苦 几块钱对他人陪笑脸
转乘
119次列车
我到北京为了黄亭子酒吧
我到北京一无所获 狗日的首都 郁闷地
大便 涨红脸 赚了钱的群众笑开颜
喜看美女露三点 我的心
充满庄严的痛苦 我渴望
在天安门上撒尿 掏不出来
但既然掏出来了 就搞嘛
每搞一次事/尸/诗都注定了失败
每搞一次 都是对失败的 不同程度的修改：
佛既成佛 终究无得。无德：
用烟头摁灭胳膊 用大头针
把老头子钉在墙上 展览他的孤独；
老年的孤独也是人类的孤独；无聊枝繁叶茂
很多时候 我感到我的肉活着 仰望星空
黄金在天上胡捣
人间一片糟糕
说到人间 吾有一比：
写诗就象畜生做梦 偶然梦到了人间
--恐惧嚼着 万家灯火--
当火车钻进漆黑的南阳
--人民使我厌倦。
弟兄们纷纷开起了妓院。
一夜的大雪
正处级嫖客回不去了
没冻硬反倒冻软了
象他们一样 我是那么热爱色情
热爱
一个光天化日撅屁股拉屎的小孩；
四根手指把臭鸡蛋捅开：合肥：
雨中的汽车往外吐口水
群山戴着白雪
孤鸟划过天空
我的骨头陷在锈蚀的铁中喊不出来
我眼看 被埋没了！
大火烧红深水里的鱼。
人民使我厌倦。
那就认命吧不象许多年前
张剑给我明月：西安：
许多年前
步行至人民路
买回一本叫《肉蒲团》的书
买回一本有关六朝文人的书 陈旧的东东
余怒 余大为恼火 余生气
红旗亦蔫头蔫脑地升起
在阳光灿烂的中心幼儿园
我瞄准它那儿的创口--
一个破洞
--它仿佛刚被操过。
2001.3.4
山中4首
山中.1
沿途寂寞暗香。
一些蓝的、白的、红的小花
总在我们一抬头的地方。
踩着厚厚的吱吱的栗树叶子
当杜鹃鸟的啼鸣
叫来好风
我们终于摘到了
从未谋面的野生猕猴桃。
用清泉洗脸。
在山顶
远望浮云。
她说，“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我说，“扯淡”。
“那多呆几天”
“我们还有时间嘛”。
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去死。
2001.6.29
山中.2
神泉居的伙计为我们端来
珍珠菜、熏鹿肉、自酿老白干。
三个巡警
两男一女
开辆破吉普前来打水
真正的
优质矿泉水。
天突然黑在
最后一杯酒里。
静静静静的山我们静静
暗暗走着。
可以听见野鸡
它们咕咕的母语。
2001.7.2
山中.3
可以听见树林和流水
躺在木屋里
可以听见
小虫子的秘密。
睡不着。
推窗，见月，黑糊糊的
太白山顶，梆梆的
木鱼声
一位高僧五年前死去。
2001.7.2
山中.4
光膀子的民工不知道这儿风景美丽。
他们干活，用沉默
养家糊口。
路边卖茶叶蛋的小贩觉得我们很傻。
大老远赶来，又花钱，又累，干嘛呢。
和尚热爱猪油。
火红的杜鹃漫山遍野
洁白的杜鹃。
她好象去了深圳。
我高二的女同学，杜鹃。
200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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