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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人华 十二首
《小巷之旅》
又是一个新奇的世界！这样的想法
源于看见，一个冷清狭小的巷口
已经在附近住了多年
好像我总是没有时间，去熟悉周边环境
想着人恍恍然已走了进去
转弯，眼前是两广批发市场的庞物区
大不如前了。世界名犬。卖的卖
买的，目的也是养狗崽子来卖
另一个弯。豁然开朗
啊迎面竟是闪亮的深圳街头
文明与财富的集散地，熟悉又陌生的人
从轿车里出来，惊喜地喊我的名字
我翻动、碗里的扣肉
又肥又肿，脏兮兮的
像极了卖粉给我的胖老板。我恨她一眼
反胃，小巷的失魂之旅被迫中止
《传来 》
迟缓、幽深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每一步，都踏出一个涟漪
每一响，都仿佛、放出了一个鬼
我的电话已经自动关机
一根稻草伸出去，一些泥沙飞回来
……近了……又……远了……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在停电以后
窗玻璃上，才会传来一个城市
《大片的云 》
看！大片的云，从天边，带着半边大江
吞掉了河东，向着河西
滚滚地，笼罩过来了！
沙尘、楼宇、车辆、栏杆和行人的衣裙
在风中，万众同声，发出了尘叫
纯粹、光辉、公正、平等的天啊！
突然间我也并入了尖叫
大片的云，吞没一切地，席卷着，很快
就要到达这里了――
眼前的一切，将要融合在一起
形成一个、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天堂……
《清风 》
穿过，来源混杂、簇簇游移的人群
穿过，彩色喷泉和它对音乐的种种编织
"走，快一些！不要朝两边望。"
夜色和光芒中，我带着一群人穿行
我在前面，不理会他们的停留
看，就是那了！我用手指着
高高的广场弧形建筑
转弯，很突然就到了入口处
我要带着他们，上弧顶的天台上
喝啤酒、喝饮料，外加炒粉和炒螺
"哗，好地方！"
还没到达，他们已兴奋不已
"好的还在后头呢。"
我说，一边暗暗发笑
我要，他们高兴得把我抬起来
把这个天台抬得更高
顺便，把这一片地域也抬高一些
这样大家都高起来，大家在高空之中
说话，大笑，挥云逐雾，从古代到今天
把浩浩荡荡的清风，祭一祭
――2003.7
《反省 》
酒已经不起作用。即使熟睡，也是醒的
就像垂暮之人，心事未了
于是违反医学规则，迟迟不肯咽气
这段时间，有那么几天，我有一些空闲
所以要反省高尚、正义和美这些字词
反省自己对它们的皈依程度
譬如游在瓶里的小鱼
一段时间以来，有没有犯下罪孽
有没有无德无义的言行举止
有没有帮人做一件好事
而伤害了与此相关的另外一些人
当别人对自身不利，有没有从最好的角度
去宽容和祝福他的为人
我是需要受到批评的，半年没有反省了
流血流汗、累得随地一坐就会入睡
也能成为正当理由？
一只漂亮的小鸟，长着橙蓝相间的羽毛
撞死在高楼的顶塔上
我看见了，我默哀，为它的单纯和坚持
即便是我、即便大梦沉沉
我也依然相信：如果个体能自我完善
这个世界，将会多么地美好！
《滔滔 》
滔滔的风，滔滔地，吹着、送着
人在广场，人就快要飞起来
是，飘在西江、无穷的大水中
是，在西江陡岸的高山，上升着
万分惊诧，发现，这片地域，竟有两个
城市，来路一个，山的背面另有一个
笼罩在阳光下、茫茫青霭中
去年了。我以为终于找到了桃花源
"其实呢，这边是梧州市，那边是
搭车要半小时的苍梧县城。"有人解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风啊
我知道、广场的大，但不知道
风的大、水的大，和一座南山的大
《旋转》
门把和敲门，与安逸地坐着叹空调没有关系
在葡萄内部走着，快要越过东信大楼的尖顶
这夜间激光灯直达三十里，这城市的最高峰
来时的烟囱开始喘气，住所窗外的修车小厂
还在打铁――抱歉，我遇到了
葡萄坚硬的儿子。陌生人，不要说话……
《时光的推移 》
慢慢老去。在奋斗中。或者在战斗中
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高尚正义
日月清风。两手空空
《放置 》
"在物体背面放置太阳，就能看到立体
放一盏灯，可以看到透明。"
我走到太阳前面，鞠躬，然后转过身体
《萝卜汤 》
"萝卜切块，高压锅，应煮多久？"
先打一个电话，技术咨询，但对方
已经拎着礼品，早早进入了他人的生日
"水开三分钟就可以了。"
另一个人答。声音及我的手机
连带着我，在工厂流水线的传动带
煅压、过滤、装配，变成产品
我，买了萝卜；我，想喝萝卜汤
我只是想喝萝卜汤！
但你看，我被加工成了一件衬衣
《扫地 》
几片树叶，呼地就要卷起，赶忙压住
一只塑料袋却升了起来。扫帚，扑
这边垃圾、又乘机四处逃窜
唉，大不如前了！当年
做清洁工，大竹扫，单手，一扫
就是四米。不过，冲厕所不能这样
稍不小心，溅得满面粪水
呵呵说笑了，一年半就调了建筑工
但我偏要做猎手，在华盛顿的街头
塑料袋，噗地一声打了下来
喘一口气，抬起头，呸呸
山姆大叔的司政盲流和物流已围成一圈
塑料袋，你敢接受法律援助？
所以所以，你就要装一辈子的垃圾
天啊！我想、我
要说什么？我想
如果有一把剪刀，从我们的世界中
剪掉垃圾，包括红尘、罪恶
那就好了！想一想，都会高兴得跳起来
《如果能睡在风中 》
如果能躺在风中，又会怎么样？
一头钻入，把风当成一张巨大柔软的床
同时风又是一张巨大柔软的被子
"看，它已经睡着了！"
曾经指着，高空中凝然不动的雄鹰
像指着一个希望
在风中，入睡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都张开了。风哗哗地吹过每一个细胞
风是穿过，每一个细胞
风所包含的，阳光、空气、雨露
也同时在哗哗地穿过
每一个细胞都受到了抚慰。万事万物
在随意的每一个细胞中浮动
亲朋好友、仙女天音，和高贵、奢华、
成功，全都来了，轻轻吹拂
如果是真的，能睡在四面八方的风中
无尽地飘，该有多好
所有的梦想不断穿过每一个细胞
而且还会，继续梦见更多更好的东西
如果能睡在风中，该有多好！
可是万一，一些可怕的
环境或人事，天啊！
也出现在风中，那又该怎么办？
――2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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