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晚上说明书
不论男女都要脱下鞋袜洗完脚穿上睡衣阅读
白天需拉上窗帘关上门阅读
在白天的户外需闭上眼睛阅读
晚上只能用一只眼睛或通过镜子阅读
可以顺着读
可以倒着读
可以于任何一节、一句开始阅读
可以不分节或打乱分节随意阅读
可以不读完
可以读N次
可以拒绝阅读直接进入晚上
本诗的初衷是写给死人看的）
十九
一点点。飞机渐渐地
飞向蚊子。听，一顶帽子
的声音，盖上了
我。被小偷偷去
名字的一个偏旁。我
螺母一样转过身来，拧紧
这灯下的影子，这全是针眼的咳嗽
和星空。灯，灯里的一座电厂
正在起诉一张纸、一枝笔和一双
眼睛。字，在纸上
上厕所。我拉出天线来听
这厕所里的声音，像火车
掉进了远方。火车
拉上了拉链
十八
大街上空无一人，郊区
一对青菜在性交。打开
电视、伞、34岁、零点钟
再打开这打开的本身
咣当一声，白得像一座医院
一座空中的医院
这月亮。我的屁股
十七
自来水的滴水声在学着
加法，每次只加一个1。加得
我像一个非洲的寡妇。有点饿了
吃点安眠药吧。椅子
和椅子变成了一把椅子。我
戴上了隐形眼镜，闭上了
眼睛
我能装死，但不会装睡。装上
一节电池，一个晚上就溜了
找不到。慢慢找，找到了
又丢了。不找了。不早了
电筒照着夜空，找
星星。找到了
找到了一个红眼病的烟头
一大群对着我的枪口
十六
枪像一个指头，戴着
避孕套。戴着避孕套
的枪，好像2000年
鲜花是生殖器，我
是蜜蜂。我的哥哥
是苍蝇。苍蝇的二哥
是蚊子。在蚊子面前
我们永远是女人。蚊子
刚刚在我的膀子上
性交了一次
有点疼。有点血
我的膀子是个处女
不要紧，没关系
即使怀孕了
也是病毒
十五
零点钟声敲了十三下
怎么会多一下
可能是我不识数，就像
你经常叫错我的名字
走错门，爱错人
还有就是马和驴结婚
所以在驴喊马叫的产房里，我要
用一个病句问问骡子-
钟声十三下零点敲了
会一下多怎么
十四
霓虹灯喘着粗气，不停地
输着ABCDEFGHIJKLMNOPQR
STUVWXYZ各种颜色的血。人们
的脸上沾满了各种表情
的血。狗子穿着和主人一样的
时装，教着主人及异性客人
学狗叫。一群猫
在叫春，一个歌女
在舞台的床上转来转去
学猫叫。真好听
这歌声通过音箱
传染给了新婚之夜生日晚会
毕业典礼，直达奥运会。奥运会
是家夜总会。大腿。胸。快。尖叫。
同性。男女混合。兴奋剂。钱。
快乐地模仿。十八岁
模仿着卡通，非常可乐
模仿着可口可乐，一频道
模仿着二频道，男人
模仿着女人，乳房
模仿着篮球，外衣
模仿着内农，猫模仿着
鼠，住宅模仿着
监狱，互联网模仿着
世界，夜晚模仿着
白天
我模仿着模仿。一车间
生产沙僧。二车间生产唐僧
猪八戒是废品，但已流失
成了龙头股。孙悟空
是海洛因，严禁严禁严禁
严禁火种
十三
擦了一根火柴，照亮了
火山口，却点上了
一支香烟
十二
香烟的里面，热闹得
像澡堂。小姐
背着书包，像学校一样
让别人来读书。第一课
从葡萄读起，最后
考试的题目是乳房
附加题是乳头
澡堂里雾气弥漫，脱衣
穿衣，说话的嘴里
散发着精液的味道。人们
光着身子找东西，找
一根针，用针
刺激一下这阳萎了的晚上
乳房消磨着胸膛，两个人贴得
像两张揉成一团的纸。点上
火，用这团纸
把火烧掉
十一
把火慢慢伸进水里，水
咬往了指头。指头
不见了
我在路灯下，等
一句话。灯熄了
我不见了
那句话像一条小吃街
在夜色里。不见了
十
全不见了。刚才还在手上的
手。刚才匆匆赶来的一群人
一下子昏迷成了一团黑影
城市像一幅铅笔画
被擦得东一块，西一块
一块块尿布和旗帜
垂下了头。垂下了
一架起飞的飞机。呜的一声
一个孤儿降生了。水面
破碎，灯光破碎
再醉一次。我举手投降
举手打人，举手抓住灯光
举手抚摸
镜子中的我们。我们
在镜子里照镜子，整理
头颅和第七根眉毛，转动
冻僵的眼球，房间也跟着
转了一圈，仿佛围绕着
四个我，打着
麻将。一洞和一根的中间
永远隔着一万的距离
失败是真理，麻将
在不停鼓掌
麻将赢了。镜子碎了
四个的我不见了
九
这时，有人哼起摇篮曲
像一滩水在纸上漫开来。天空
的水慢慢渗了下来，下起了
小雨，像飘着小雪
有细微的小米的声音。我
在这声音里，变小了
变成了一个婴儿
吸着奶，感受着奶香
和奶汁的热吻。如同睡在
一堆棉花里，痒痒的
喂
醒醒
这儿是洗手间
你这个醉鬼
八
洗手。我不停地洗手。揩干了
再洗。再揩。再洗。把手
洗成婴儿的手。可总是
洗不干净。我怕。我
哭了。我不敢握手
不敢用右手碰左手。左手
的主人还没来，右手
也不属于我。洗手
洗衣服，洗一下夜空
洗得我脸色像白天，像
肥皂沫，随风
去旅行。飘过电线杆
和电视塔，进入一部
电视连续剧。第一集
什么也没有，只有
星期六夜里的一条阴沟
和哗哗的脚步声。第一百集
才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
这人是个机器人，正在
给那条阴沟打手机
喂，星期六夜里的阴沟吗
快流过来，我要
洗手
七
做一个干净的人。把头发
剪光，把眉毛、胡子、腋毛、阴毛
剃掉，拔掉指甲，掏出耳屎、眼屎、鼻屎
尿尿，屙屎，射精，洗澡
光着身子,躺下，不吃不喝
不想不看不听不动不说话，让死亡
从各个角度静静地渗进来。如同
夜晚，静静地渗进睡眠
大楼正在细微倾斜，夜晚正在轻轻
移动，里面的人没有动静。睡眠
是一次短暂的死亡。醒来吧
还有一件小事没有做，还有
半支香烟没有抽完
我一百年前的爷爷，正在
夜晚的马灯下，数着树叶
六
这些树叶顺着下水道，链接上了
今晚的黄河。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
在干涸的河床上小便，这水灵灵的声音
是一缕青烟。跨河大桥
是一个巨大的繁体字，上了婚姻
的当。一只蝙蝠从桥上
跳下，像一口黑痰。落地的
瞬间，它飞了起来。它有
一张老头的脸，一双人手。它从
桥上又跳了下来，落地的瞬间
又飞了起来。它有一双人的眼睛
一张人的嘴。它再次从桥上
跳了下来，落地的瞬间
再次飞了起来。它有人的耳朵、鼻子
和牙齿。它紧缩双翅和拳头
最后一次跳了下来
一个人摔死在了去年的地图上。这时
他口袋里的收音机响了，先放了一段
摇滚，然后是新闻联播，接着是
广告，再就是股市行情
他坐了起来，把音量开到最大
然后打了个电话
给自已
你死了吗
我死了
五
没有死去的是唐诗。唐诗
是古代的美人，从来
不拉屎。拉的是
菊花桂花兰花荷花桃花梨花
茉莉花海棠花石榴花牡丹花
李白说着那时在新疆学的俄语，喝着伏特加
来到了今晚的大街上
东张张，西望望
匆忙走进有男性标识的肯德基
李清照哼着粤语歌穿着牛仔裤
走在了今晚的大街上
东张张，西望望
匆忙走进了很像女性标识的麦当劳
我走在古代的大街上
急死了，要拉屎
却找不到公厕
不一会
李白李清照从肯德基麦当劳出来了
身轻如燕，飘然欲仙
他们刚才只是进去上了趟厕所
四
李白撒尿也是抒情，梁祝
好在变成了蝴蝶，不然
爱情不完美
我小时候想当科学家
14岁想看姑娘的乳房
16岁想爱情
现在，我只相信乳房
解开胸罩的
乳房。软绵绵的
烛光，用手摸着
就忘了一切
三
一个农民在讲一个奴隶
的一生，讲着讲着变成了
讲自已。双眼总是在望着
自己的鼻尖，他梦里的乳房
是雪白的化肥和袋装的农药
麦子在烟囱送来的晚风中
大面积地初潮，一粒粒乳房
像手榴，不停地被化肥
引爆
土地是个老牌妓女，该出卖的
都已出卖。我
坐在一家快餐店里
打开泡沫饭盒
取出一次性木筷
喝了一口塑料杯里的水
吃了几口激素养殖的红烧肉
一起吃下的还有色素、味精、漂白粉
最后用含有荧光粉的餐巾纸揩了揩嘴
刚一起身，就被一个警察
带上了手拷。法庭上
我既是被告，又是原告
我起诉我自已。法律
是张网，主要用漏洞
织成。忙得法庭变成了舞厅
大家跳着熄了灯的慢四
分不清谁是谁
二
谁是谁
你是我的爸爸，永远
是我的爸爸。你是我的妈妈，永远
是我的妈妈。我永远
是你们的儿子 我有点想
做自己的儿子
一
戴上了墨镜
才看到今天晚上。夜晚
太亮，白天太黑。散步在
高速公路上，来回的
灯光像射精。无法后退
无法转弯无法出去。我
感到一种孤独和兴奋，似乎
一直处于射精状态
脱光吧，裸奔吧，骂人吧，大叫吧
休克休克休克。的。出。口。我
掏出鲜血缴了过路费。然后
躺到了医院的手术台上，听着
手术刀的淫乱
这一块没克隆好
这一块没有Linux文件
这一块需要蓝牙技术
这一块增加纳斯达克信息
我裹着跳舞毯，唱着卡拉ok
看着青春肥皂剧，翻着漫画
思考着脑筋急转弯，喂养着
电子鸡，安心地养伤
安心地像钟一样，嘀哒嘀哒
1，2，1，2，1，2，1，2，1，2，
这些数字装着今天晚上，还装着
一片片开着救火车的药片
下来一串救火员，他们
举着火把去救火。火
也有病毒了，是电脑
传染的。我敲着有病毒的
键盘，写下了最后一个有病毒的句子
零
感冒贫血高血压
早泄阳萎中风脑
溢血心肌梗塞腰
间椎盘突出骨刺
鸡眼斜视对视近
视青光眼耳鸣口
吃心律不齐宫外
孕不孕症缺精症
习惯性流产糖尿
病肥胖症失眠疟
疾色盲神经痛蛀
牙痔疮肛裂蛔虫
涤虫吸血虫螨虫
气管炎肺炎肝炎
前列腺炎静脉炎
盆腔口腔炎鼻炎
耳炎牙龈炎皮炎
淋巴炎肾炎心肌
炎脑炎肌腱炎喉
炎阴道炎颈周炎
胃炎肠炎尿道炎
胆囊炎关节炎眼
膜炎梅毒淋病尖
锐湿疣红斑狼疮
艾滋病血癌肺癌
肝癌食道癌肠癌
胃癌子宫癌阴茎
癌皮肤癌脑癌骨
癌血管癌鼻癌淋
巴癌霍乱天花疯
牛病多动症抑郁
症精神分裂窥阴
癖露阴癖偏执狂
失忆症强迫症恋
母症恋父症自恋
症恋物症恋兽症
痴呆症孤独症梦
游症恐高症恐水
症恐火症厌世症
未名病症在晚上比白天兴奋
浑身通电比太阳
还亮大声放屁四
处乱窜到处打电
话打游戏机打麻
将扑克打人打乒
乓球打哈欠打呼
噜打的敲门开门
进门关门坐下站
起去茶楼酒店舞
厅歌厅公园游泳
池宾馆射击场台
球室乒乓球室棋
牌室溜冰场健身
房电影院剧场体
育场录像厅小吃
街美容厅浴室酒
吧水果店花店画
廊音像店厕所糖
果店烟酒门市超
市网吧书店性用
品店药店商场照
像馆等地方跳贴
面舞吃刀削面蹦
迪桑拿推拿看电
影录像书画音乐
会报纸戏杂志球
赛吃汉堡牛排蕃
茄酱味精酱油猪
油辣油豆油色拉
油馄饨水饺肉圆
鱼圆猪手刀鱼带
鱼红烧肉韭菜青
菜花菜菠菜包菜
泡菜豆腐色拉喝
龙井茶泡沫红茶
白开水矿泉水纯
净水柠檬水可乐
雪碧酒咖啡抽烟
解小便大便吐痰
揩鼻涕掏耳屎谈
情说爱送鲜花上
网聊天写信看新
闻下军棋围棋象
棋跳棋五子棋步
行骑自行车开摩
托车跌跟头上楼
梯下电梯大笑微
笑做爱接吻握手
鼓掌抚摸跑步唱
歌刮胡子理发搓
背修脚磨面化妆
2002/2/16至2/23初稿于合肥
中间代诗人点评之十一
夜晚的秩序
--祁国长诗《晚上》印象
格式
金华《诗歌月刊》新世纪笔会之后，中间代诗人祁国有感于中国诗界的克隆成风，向我提出创立一个诗歌流派的构想。我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动议且信且疑。迟疑之中，祁国抛出了《一份公开的人工授精邀请函--荒诞主义诗歌1号文件》，一下子洞开了我的思路。紧接着长诗《晚上》的生猛出笼，又让我看到了中国荒诞主义诗歌的奠基礼。
设置：二进位体制
祁国的《晚上》不论是"顺着读""倒着读"，还是"闭着眼睛读"，文本释放的磁力是一样的。这究竟是冥冥中的一种感应，抑或一种宿命性的安排，加之其文本的荒诞性既不离奇，又不古怪，的确令人诧异。诧异之余，人们不禁要问：它的设置是什么？
通观《晚上》，不难发现祁国在结构上的处心积虑。篇首是20，篇末是0。从20到0，可以看作是一种衰败，也可以视作是一种滑落。它提示我们，从虚幻的高度跌至虚无，我们进入的语境是二进位制的。在二进位的体制中，2为至尊，逢2变0。从0到0，恰恰是人生过程的一种虚拟。
"戴上墨镜，才看到今天晚上。""今天晚上"的假定性令我们不能不对夜晚的秩序产生质疑。表面观夜晚的秩序是线性的，其实是非连续的。晚上到底什么时候开始？6点半，7点，还是8点？既然没有明确的规定，那么晚上肯定是混乱的，并且它的指向也不是单一的。一个混乱的开始，引发了尘埃落定的过程。也就是说，我们有时候生存在一种习见的结构性混沌里，并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开始的，规定的语境又是怎样发生的。试想，连个我置身的时间作为一个前提，都是不确定的，那个由个我生发的世界，焉能不荒诞？
众所周知，制度是一种规定，同时也是一种环境，更是一种对环境的规定。晚上作为一种时间性环境，在祁国的眼里是二进位制的。这种设定，对于我们这些长期寄生于十进位体制的人来说，肯定会遭遇种种的不习惯，但这种不习惯之于个人精神语境的转型、之于一个诗歌流派的确立又是必须的。我们来不得半点马虎。
解码：想象强力
荒诞是国人的本相。就个体而言，荒诞是人格分裂的体现。就文化基因而言，外儒内道才是自我分裂的表征。荒诞究竟是一种结果，还是一种状态？我以为荒诞之于国人是一种语境。祁国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施展想象的强力，为荒诞画像。
想象是一种暴力，它所触及的事物在我们的视野里迅速变形。司空见惯后的突然陌生，拓展了我们认知的视界，使我们的视知觉获得了深层的愉悦。"一点点。飞机渐渐地/飞向蚊子。听，一顶帽子/的声音，盖上了/我。被小偷偷去/名字的一个偏旁。我/螺母一样转过身来，拧紧/这灯下的影子，这全是针眼的咳嗽/和星空。灯，灯里的一座电厂/正在起诉一张纸、一枝笔和一双/眼睛。字，在纸上/上厕所。我拉出天线来听/这厕所的声音，像火车/掉进了远方。火车/拉上了拉链"。祁国这种通过想象对事物性状的改造，对荒诞场景的元叙述，看似不合常理，实则顺应了想象的内在逻辑。荒诞本身就存在戏剧性的因素，夸大或缩小仅仅是呈现荒诞的一种手段。
祁国认为，"荒诞是无理性、无意义地对这个世界的呈现。"而想象的非理性恰恰满足了祁国对于荒诞的承担。在承担的过程中，想象或许会使祁国的语法发生错乱，但将错就错、乱中取胜，正好能够彰示一个诗写者的禀赋和智慧。事实上，祁国在《晚上》的语言远比余怒的语言规范，也远比余怒的语言清澈，原因就在于祁国句子当中的路标设置明确，致使词语的意义悬空适当。比如�"蚊子/刚刚在我的膀子上/性交了一次/有点疼。有点血/我的膀子是个处女"。再比如，"孙悟空/是海洛因，严禁严禁严禁/严禁火种"。不仅仅是远距离想象在发力，重要的是祁国在凸现词与词之间、句子与句子之间、节与节之间荒诞关系秘密的同时，刷新了语言的伦理，淡泊，自然，偶尔露峥嵘。
祁国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中国艺术家最缺乏的就是想象力。当我用想象追逐着祁国的想象，在《晚上》，这才发现精确是一种荒诞，撒娇也是一种荒诞。当我用想象打开祁国的荒诞，才晓得自己是多么荒诞。
播放：家国中的人证
在家国一体化的语境里，荒诞表现为一种常态的事物。由于国人的耐性太强，一个诗写者指认荒诞很容易被视为异端。而在艺术的场域，异端往往就是对常识的一再强调。基于诗写者普遍的缺失与闪避，祁国抽取荒诞作为诗学的一种品质，以提升当代诗歌的原创性，可谓是明智之举。
荒诞的最终指向是虚无。在"零"这一节，祁国用最节俭的语言演绎了人生几乎全部的荒诞。作为见证者，祁国抑制住了内在的恶心与荒凉，从容不迫地提示了荒诞的真相。世界充满了病，皆因爱而生。爱得太过分了，就是贪婪。贪婪就是堆积。堆积疾病，堆积食物，堆积行为。蛋白质的堆积容易使有机体产生腐败，最终导致有机体的完蛋。行为的堆积容易产生无效举动，重复，模仿，克隆，最终完成的都是赝品。疾病的堆积容易引发人与自然的对抗性侵害，最终导致两败俱伤，人诛地灭。词语的堆积容易腾空每个字词的语义，在不分青红皂白的类聚中模糊个体的面容向死而生。
马原说，"生活要变成艺术，就应该让生活冒险，让它走向断裂和崩溃的边缘，让生活摆脱一切逻辑，让它舞蹈，让生活虚构起来。"祁国"安心地养伤，安心地象钟一样，嘀哒嘀哒"，不知不觉地进入了"1，2，1，2，"的世界。只有这个世界，祁国才觉得自己可以随心所欲，才可以"举着火把去救火"，才可以作为一个人证进入生活的虚构。从某种角度看，科学也是荒诞的，以毒攻毒就是最好的说明。从某种意义上讲，火是生物病毒的天敌。连"火也有病毒了"，这说明其毒性业已成了一种令人无法整理的程序，走投无路的祁国只好别无选择地继续排毒。毒性何时才能终止？毒性终止后，天下就平安无事了吗？实际上病毒前仆后继，绵绵无绝期。"刚一起身，就被一个警察/带上了手铐。法庭上/我既是被告，又是原告/我起诉我自己。法律/是张网，主要用漏洞/织成。忙得法庭变成了舞厅/大家跳着熄了灯的慢四/分不清谁是谁"。内在的自否构成了无法漠视的悖论。由此可见，病毒是溢出世界观照世界的最佳手段，是对既定世界的牵制。祁国深知相对于理性世界，荒诞正是一种高性能的病毒。其炮制的《晚上》相对于目下的中国诗界，也正是一种病毒性极强的诗文本。它的反生活叙述，让我们头痛，冷颤，甚至晕眩。它最终导致了祁国在中国诗界重要性加重的同时，其位置又大大前提。
2002年3月31日
雷锋的故事（荒诞版）
飞 沙
在一个旧书市场
我找到了一笔记本
陈旧的红漆布面
工农的图案
述说着那个时代特有的真诚
翻开一读 可不得了
这是一本未被发现的
雷锋日记
我激动得不敢出气
一声不响买了回来
严格说 这本日记
其实只有一篇
只写了一天里的事
--看来还不是全天--
正是传说中那根晒衣服的方木杆
倒下来的那天 可以肯定
那一天 他有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由此推断 他好好活过了一生
后面的日记大都空白
有五六页未写满的帐目
和几张小孩子的涂鸦
下面
大家将会高兴的看到
咱们的雷锋
在1962年8月15日
所经历的奇特一天--
一
那一天 上午8点钟左右
雷锋的车子
坏在了山区的公路上
因为运输任务不是很紧
他就想走着回去
一路看看风景
一个六七岁的卖花女孩
跟着他走了好长一段路
雷锋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学
她说俺知道你是雷锋
你买了花我才交得起书钱
雷锋二话没说给了所有的钱
他抱着花一路闻着花香
心里充满了幸福的情感
他想起自己从来没有买过花
今天带了这么多花回去
战友们见了也许要拿他笑话
二
走着走着遇到了一个老妇
伸给他一双树根的脏手
雷锋的心格登一下--
大娘 我的钱刚刚买了花
要不 我把花给你
你也可以卖得好几元
俺知道你是雷锋
你看俺又老又丑
有谁会从俺手上买花
俺家老头没有衣服穿
一天到晚骂得俺没法活
你就行行好 好雷锋
帮了俺这个忙
俺永生永世念着你的恩情
说完大娘流下老泪几行
感动得雷锋连忙脱下上装
三
走着走着遇到了一位大嫂
赤膊的雷锋感到不好意思
他想从那棵树边绕过去
那女的却大大咧咧来打招呼
--俺知道你是雷锋
我说今天天气这么好
原来是遇上了雷锋
有个困难还真的非求你不可
我的丈夫少一条像样的裤子
以至今天没法去他舅家喝酒
雷锋脱下了长裤
他想反正天热一会儿也就到了
谁知大嫂又提出新的要求
说二蛋都15岁了
大热天连条裤叉都没有
四
雷锋于是拣偏僻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心情又好起来
他从心眼里的爱上了那把花
因为它现在的位置非常特殊
走着走着到了一片毛芋地
看见毛芋的叶子亭亭如盖
雷锋想进去小个便
顺便休息一下
却发现里面躲着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的脸色苍白
她说她是一个没有爱的人
如今活着还不如死去
--俺知道你是雷锋
你如果也不管 俺还有什么希望
雷锋听了别提有多难过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不幸的人
他说你眼前的人就很爱你
一边举起那把盛开的花
告诉她生活毕竟是美好的
那女的接过花束
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说我不仅喜欢这把花
我还爱花下的果实
没有它 我一定活不下去
尾 声
日记的内容到这里为止
其它内容也不妨说说
帐目记的是几年的小麦收成
还有几次请客送礼的支出
涂鸦是红蜡笔的花束
画得最大的是一朵百合花
魔头贝贝
1
至少在那些房间中。
至少
大地古旧
新人辈出。
在镜子里遇见的脸
至少还象个动物。
至少你还曾流泪。
看黄片
还能硬。
小汽车内不是款爷至少
也是个科级干部。
悲哀但并不悲痛。
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至少天空心怀辽阔
虽然有时阴云密布。
2
并非我不饿
而是吃得太饱了。
并非堕落了
而是飞得太高了。
并非我不想嫖
而是兜里钱太少了。
并非我不会疯！并非我不会疯！并非我不会疯而是
父严母慈
老婆对我太好了。
3
留心这些家伙
当他们高喊着
要先锋。
留心他们的狐狸尾巴
骚烘烘。
也留心大便的颜色。
也留心
痰里的血丝。
留心流行。
凡流行的
都要留心。
也留心流星
那稍纵即逝的光芒
一闪而过的眼睛。
4
我从明天赊到尴尬。
我从回忆
挖煤、掘墓、采黄金。
我从黑暗打水
提上来一桶鲜血。
在地府银行我存入了
不多的几个硬币：
我从梦中取款：
我吓傻了，怀抱一百万。
我从别人的耳朵里听见警车碾碎我的十七岁。
我从电棍
领悟了诗歌：语言痉挛
毛发竖起，象满头惊叹号。
5
房子里有人，屋外
也有人。
房子里的人不是
屋外的人。
房子里的人曾是
屋外的人。
如果房子塌了，肯定
压死房子里的人，而不是
屋外的人。
房子里的人也许认识
屋外的人。
房子里的人也许不认识
屋外的人。
年三十，闲来无事，出去走走
房子里的人和屋外的人
难以区分。
6
应该有水
有水珠慢慢滑过雨后的窗玻璃
你在那上面写字
用手指
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应该有一点点不算太假的忧郁。
看一部怀旧片
看到动情处
应该有眼泪。
应该有美好的伤心，温柔的暴力。
十四岁，应该来潮、遗精
梦想着大哥哥或女孩子。
应该有应该有的一切。
应该厚脸皮活着
体会这一切。
当你老了
应该有坟墓
可以休息。
李商雨
我 们
--赠给张萍
我们静悄悄的，像落叶，
春天，
香樟树的落叶，
到来，又远去，
在马鞍山。
春天也是静悄悄的，
出现，
接着又消失。
那是一只鸟的鸣叫，在树林里闪烁绿色的光，
那是颂经的声音，融化在轻盈的流水里。
哦，青山，石阶，
温暖的建筑，黄色，赭红色，
那是一首硬朗的诗。
清 明
今天我徘徊在步行街上，
在雨中，和这对
朝鲜族姐妹：
一个蓝色，一个白色。
她们说自己是最靓的两个，
自信，在这时候减缓
我忧伤的速度，
呵不要再朝着心里
黑暗的地方奔跑了。
麦当劳店里可以避雨，
只要你们高兴，
我可以进去。
我可以在你们的朝气里，
吃这种早已拒绝的
生活方式，
可以不再怀有敌意。
我甚至把那些透明的、楼阁般沉思，
像吃剩的垃圾
一样处理。
今天是清明节，我感谢
你们，两位姐妹，
你们使我心里的潮湿在离去后的
午夜才迟迟到来，
这些雨水，缠绕、折叠。
陈 旧
倾斜吗？ JEREMY ,从提问开始
我告诉你，等到你懂得回答的时候
真正的问题才会出来。当我离开车棚
我知道如果有一辆这样做了，剩下的
就会全部倒下。这电线密布的集体
没有人可以治愈隐形的开关，它锁着
铃声，却藏在众人的钥匙里，冷漠
生锈，并且排列着下坡的牙齿。那么
这次，拐弯吧！JEREMY，沿着转折的
道路，你要知道，骑车的人自己就是轮子
我们漫长的人生不过是对它的一次复述：
离心力的膨胀和速度的衰老经。而最后
我们还将看到，一个人是怎样弯腰缩进
破旧的自行车，缩进塑料内部的空气里。
马永波
午夜的散步
水滴从高处的树叶落到低处的树叶上
密不透风的草丛纹丝不动
偶尔，草棵扑簌簌分开又合拢
是鸟沉默地飞奔到更深的草中
倾倒的白桦让夜色不时闪亮
而黑暗越来越浓，像罪恶吸引着我们
这时，总该听见你的心跳了吧
黑暗在后退，低语着窥视着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
你的手发粘，像一条粘满唾液的鱼
想象中猎人的小屋火光闪耀
在发潮的皮褥子上，主客均已沉默
只有湿木头的火让脸孔时明时暗
但我们中途返回，微醉中回头望去
黑暗从树根里冒了出来，从高处漫过来
这情景，总让人想起《地狱》的第一章
松 下
孤松。石径。潮湿的草地
木凳上满是松针和积水
刚用纸擦干净，风又从树梢
刮下一汪水来。长凳上躺一下吧
开个会，讨论一下严肃的问题
当然还有爱情，这"人性的尺度"
阳光在鸟儿弓起的背上滑落
蜂巢里蜜在滴响。我还要关心什么
那"昨日之悔和明日之畏"
都如斧柯在花丛中腐烂、还原
阴影落在眼睑上，远远的山路上
敲石子的人也在灯下敲过棋子
松风带来树脂的清香，做个梦吧
醒来，已是一生虚度
湖与夜
夜晚从比喻开始：月影似换气的鱼
躺在水面上，尾巴因为引力向黑暗处弯曲
一首诗也是这样，它和夜和湖一样
寂静而宽广，当星星将夜晚收起
它收起自己的无限。久违的蛙鸣
像二十个老妇搓洗泥泞的衣服
我看见倒塌的山间酒肆和半户人家
我看见午夜垂钓的人反穿雨衣
然后我看见暴雨从山顶急泻而下
我睡在动荡的屋顶下，鱼睡在
安宁的水底，有人摸黑上来
像鱼泼溅着水声，像心跳升到树端
张玉明
清明夜
许多人
漫不经心
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
春雨淅沥
饮泣声
隐隐传来
有人低声
念起悼词
白纸黑字
这么多年
墨迹未干
窗忘关了
风吹进来
哗哗的响
哗哗的响
手抖得厉害
雨水和陈年的血
从门缝汩汩淌进来
绝 症
白天是白药片
黑夜是黑药片
白天是白键
黑夜是黑键
一生两件事
生病、弹钢琴
灵魂的琴曲
受惊的马群
嘴唇咬紧
白幡黑棺
欲 望
欲望的手掀起
一角夜色
无数的躯体奔跑
挟裹你而去
此时此刻
你喊不回自己
迷茫大雾
淹没灵魂清凉的钟声
聋了
瞎了
吐了
醉了
沉沉地睡了
宋 尾
停止对它的关注.马上,随巨大的建筑
坍塌,我,你,和他们.
最后离开.马路对面的银行,缩小.
二月的虫子爬出来.在斑马线的中央隐藏.
你的脸!扭曲,柔软的马赛克.
神!你的脸庞!
你在幼小的垃圾中间.
隐约,轻蔑,苍白的手淫者.
我会收好这一切.世界,家庭.
那只好看的盒子,你只能带走它,包括
向深处下滑的肢体.
井蛙（香港）
歡樂總錯過
我開敞的門
溜入其他的笑聲
像風在不該來的
時侯來
看，吹亂了小女孩站在
路邊等人的心情
吹落了賣菜阿婆髮上
的鳥巢
從此沒人敢隨遇而安
心或者目光以上的地點
行路的腳需要眼睛監視
稍不留神
地獄和天堂，定位
只有一個笑容與
一聲哭泣
差別就在牙齒外的嘴唇
是紅是黑
灰尘时代
旧日的激情变成了物品------信仰，笔架，本能混在一起，终于现出小小的光芒。
------题记
不要开灯，耐子
让我取下你温暖的胸饰
垂到插满玫瑰的曲颈瓶上
外面 麦田醒着
外面 风又小又羞涩
浮过一匹马，一团蒲草
浮过一位呓语的醉者
现在，我要凑近你光洁的耳坠
朝你吹口气 然后 摒住呼吸
耐子 你是最精美的一滴水
那里 包装着我透明的欢乐
我微弱的频率在它深处震荡
高一点 再高一点 耐子
我们就可以摘到
一撮新鲜而健康的草莓
天还没亮 继续睡吧
清理厨房的时间还早
鸡在歌唱 鸡在晒月亮
只有月亮是靠得住的
它知道春天的秘密
知道泥土要带领火红的植物
开始崭新的旅程
耐子 让我们恢复旅行
我们来做明亮的鱼
在网中游来游去
叼对方小指
乌 瓦
一
一直没下场适宜的大雪
头皮开始发热，春天来了
只怕这世上再没有界外的冻士，好避秦
时间被人绑了起来，晒干
阳光在偏西时变淡，有个人影跪下
试着舞蹈，试着华丽一些，在这里，在没有故亲的地方
二
春天就来了，呼吸被搓成了一只烟卷
火柴轻轻一划，闪出泪珠
如落款湿润，狂草飘忽
习惯乘虚而入，伴有玉珠坠地
一群人手拉手打着小九九
嘴唇象冰，那么多病痛冷漠，那么多不劳而获
三
头发蓄满了风也蓄满了铅华
别再说望一望母亲，就望穿了天
星空航过窗口，遇上春天，在水湄边
坐在黄灯那头的你，坐着自暴自弃的你
无所事事那年才华横溢，那日的诺言，仍旧在雅俗共赏
四
把衣一件件脱下来，裸裎,寒冬腊月时想起对方
俯身杯面，听水气袅袅，然后在春天遗忘
春天来了，街上的色彩缤纷
我赤膊啷铛地卖在某天某条街道，卖接龙，卖身强力壮
你依靠春天的故事成郎中，成主人公，成文明流氓
杨柳依依
暖气片骤然凉下去了
劣质白酒 干抹布 废报纸
玻璃老是跟我叫劲儿
可能我长了白内障
那位小女子只是在脑子里飞扬
外面的光线总好点吧
怎么又下起雾来了
谁在风中噼里啪啦抽我耳光子
人们都黑着脸 行色匆匆
爱美的女子们
用薄膜蒙住了我的眼
风再不能以功臣自居
连灰绒绒的柳条也不正眼瞧他
墙角的迎春花正为自己的名字抱恨不已
风筝假充南来的燕子
此后的季节只有一颗心在天空漂着
一杯茶 一张几天前的报纸
在上个月的日历中泡来泡去
曾经伸手可摘的故乡月和星子
在城市的夜空
不知被谁镶嵌上了毛玻璃
大 草
我有十年没去看她
祖母的坟
在庐山脚下
坟下面是一片茶林
她和那片茶林
经常泡在云雾里
却不象庐山云雾茶
那么有名
每次看她
都在这个时候
先要坐公车到十里铺
然后坐三轮去冯家坪
然后步行进山
那时还有轿子
我没坐过
我骑过父亲的肩膀
也只有一次
以后那副肩膀
让给了小妹
我甩开手臂走在前面
遇上一条大黄狗
我会停下来
摸摸脚边的一块石头
那条山路
要经过一条溪水
还有几家农舍
藏在竹荫里
门前有鲜红的鸡冠花
对着太阳
美人蕉的叶子
象透明的玻璃
祖母的坟上
有的地方开裂了
长出了青草
坟背上一棵小树
比我矮一点
长得和小妹一般高
垒上新土
放完爆竹
父亲还划着一根火柴
点上烟
他想坐更长的时间
祖母的坟是孤零的
和祖父隔江相望
父亲二十六年
没有回江北老家
其中的过节
祖母明白
她落下话
死要留在江南
父亲也曾动过迁坟的念头
但坟上的松树
让他们为难
树高大笔直
象祖母生前的身板
最深的印象
是七十岁的祖母
还能在那条街巷口
挑起一担水
三寸金莲
居然健步如飞
一点风寒
让她倒下
倒下时七十一岁
母亲说
孩子们在外面平平安安
坟就不要动了
大家想想也是
从江北出来的
平安的就我们一支
母亲还告诉我
茶园一带
祖母的坟
修缮的最好
那棵树已经很高了
比周围的树
枝繁叶茂
我也该带上儿子
去祖母身边坐坐了
江北的家谱上
已刻上了他的名字
门外木
骨瘦如柴
赤身裸体
（在穿衣服的人中
他是唯一的裸体者）
因富有而饥饿
因伟大而卑琐
因健康而多病
因未进入城堡而深陷城堡之中
因被审判而成为审判者
在许多时代
谁要真切地观察世界
都要借用他的眼睛
徐 桥
越来越接近，
坐在房间里的时间
越来越多了，
我们的心需要一把更结实的
椅子。为了度过去，
一颗心的衰老
赶得上外部的昏昏欲睡。
夜变成一块磨刀石，
能省略的都省略掉。
不小心就会留下些什么，
聚在一起，
像一堆废弃的啤酒瓶。
发着耀眼的光，
简单的光。
爱是这个时候最后的光，
照在衣柜上，饭桌上，天花板上，
黄昏上。慢慢地变黑，
掉在地上。
吴作歆
１
怀念向上的枝条
这些不败的青春永远裸露着热情
一间破旧的小房子
我们用手和语言表达热烈的心跳
在黎明时返身走进黑暗
有人低着头
在语言的狂欢中保持沉默
他的眼睛只盯着灯光下
那些脸庞动人的阴影
像盯着平底锅里的鳟鱼
并提前分享了他们的香味
这是一群都市的异乡人
时间已把他们的根冲刷干净
像蒲松龄笔下的一群孤魂野鬼
只能靠相濡以沫延续激情
心比天高的岁月已经逝去
谁把半截话藏在点燃的香烟里
２
怀念一个动词
曾经在月黑风高时贴近我的肌肤
从春天到秋天
一朵鲜花永不凋谢
你说那是纸扎的心
谁能说起疼痛
这样一种幸福的体验
曾经伴随我从起点到起点
在一条狭窄的马路上
我的拖鞋询问着沉睡的大地
这样的日子比一生更长
而我却匆忙地走完
就像为了一滴水而去追赶大海
尽头却是噙满泪水的沙滩
３
转身的刹那，你
带走的是最初和最后的家园
在目光的追问下
一切的坦诚均变得虚伪
清明的冥币漫天飞舞
你们能否告诉我
用什么可以祭奠一个故事
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怀抱激情而渴望安宁
在不定期的聚会中
互相用文字剥开伤口
难道这就是生活的全部？
４
一瓣昙花在深夜坠落
穿越半个世纪的一声咳嗽
将我的梦踩碎
短暂于是成为真正的永恒
秋天捂着它痨病的肺
这是不久后的真实或幻像
我终极一生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当尘世的纷忧
不得不停下它的脚步时
什么是我最终的怀念？
５
你们的眼眸突然转向我
将我弃绝于孤单的舞台
我的眼神并没有任何暗示
像多年前我走过广场
并没有因为它的敞开
而听到历史的欢呼声
今夜，我只是一个聆听者
停泊在思想的空隙处
汲取些许阳光和养料
然后再鼓足勇气走进一段往事
请把我脸上的阳光擦掉
请把丰盛的食物拿开
我是惯于在黑夜生活的鼠类
有时光明比黑暗更容易使人陷落
田 荞
你终于对这衰老的世界感到疲倦
--阿波里奈尔《地带》
一
在这样的夜晚，狂风暴雨雷电交加
我，一个被肢解的灵魂
漂浮不定支离破碎。饥饿而贪婪的徒步旅行者
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猫头鹰隐身树冠凄厉呼号
被骚扰的风神经吱吱做响，试图抱复
在艾略特的荒原里写作
我的心里一片荒芜
黑暗。黑暗的夜空
二
今夜，我又听到金斯伯格的嚎叫
四周潜伏的是暴力罪恶仇恨贪婪歇斯底里
还有昏暗潮湿包裹着弹药味的监狱以及混杂吸血的蝙蝠的疯人院神经失常的囚犯
圣洁的女士们，拉紧你们的裙子
我们就要一起经过这人间的地狱
在经过十字架上的苦行煎熬之后
将是自由，自由！
奇迹！狂喜！白纸上的黑字是我的唯一出口
今夜，我又看到莫里森心力衰竭而死
自由的使者--我们为你默哀送行
死之天使灵魂孩子鲜血酒精尼古丁海洛因
一样烤焦的心脏。所有高贵的卑微的上流的下贱的都同样被消解
乏味单调的生活每天在复制中苟延残喘
人们纷纷向一口饭弯腰，不再需要可以呐喊的嘴巴
挣扎！摆脱！铅字颗粒饱满是我一天的口粮
三
失重的天空，时间在古铜的钟声里瘦成清贫的纸张
欲望，和秃头乌鸦一样滋长永无止境
豪华小轿车载着玲珑的高跟鞋消失在灯光灿烂处
霓虹灯向路人抛着眉眼。闪烁不定
依旧带着满身汗腥疲惫的民工在街头与出卖肉体的女人交换价格
而就在他们扑向那忍辱负重的女人的瞬间
便燃起这个世界的忧伤苦痛和疲倦
这个世界被标语口号覆盖得喘不过气
红的白的黑的黄的条幅布块是否要把人们赶进坟墓！
表面崇高冠冕堂皇的夜曲无法摆脱人面兽心的沉重
麻木的一小滴血泄露了这个世界的所有秘密
弱肉强食的时代，还有正义？
四
不适合抒情的时代，让虚情假意见鬼去吧！
不是说你只想探望处女的体香初恋的柔唇么
可你的眼睛怎么死死盯着东家那媚艳的荡妇
不是说你只想听听星星的音乐月亮的柔语么
可你的耳朵怎么就只习惯叽喳的玻璃杯还有麦克风的声音
不是说你只想嗅点草叶的气息泥土的清香么
可你的鼻子怎么就只喜欢会议室里的狐臭和大街上的汽油味
你！虚伪的读者！---我的同类--我的兄弟！
我们戴着不同的面具扮演着相同的闹剧
在这杂草丛生的废墟里
我唯一听到的依然是羊群饥饿的叫声
五
阴霾的夜空，玻璃杯破碎落地的声音强奸了大地的圣洁
失贞的少女开始怀疑男人的誓言
堕胎多次把避孕药当饭吃的荡妇在新欢的怀里清纯可爱
出卖色相的女人在娇媚中躲躲藏藏
这个世界已经厌倦。你不需要作任何解释
商人们仍然在猪肉里蔬菜里注入水在大米里包谷里添加沙子
学生在外语考试中因夹带而被逐出大学又因过不了级而不能入党
在高级的中级的低级的会议里你只能高唱颂歌
但，听哪
--时代的挽歌已经奏起！
六
可悲的上帝啊，你看一看，仔细地瞧一瞧吧
整个世界已经乱了套，人们像没了头的苍蝇一样撞来撞去
裹着伤口的欲望出卖了传统美德与橡胶面罩
父子之间师徒之间同事之间上下级之间都在更改着羽毛的光泽度
今夜，我又听到古老的情歌在荒冢的上空响起
发霉的甜蜜挤压红羽鸟即将下坠的身体
我染病的灵魂在每个血细胞里啜泣
就像我的手掐住了它的咽喉
湮灭的爱情盛开一世的伤口
忧伤的挽歌在疾驰的风中传唱
七
新上任的村支书在长方桌前手舞足蹈
粗俗低劣的语言使狭小局促的屋子颤动倾斜
驯服的村民默不作声，低着头在想别家的女人
咳嗽声和烟雾一起播散流行的疾病
卖粮的老农在门口徘徊不前
金黄饱满的包谷怎么就换得一张白条？
屠宰税房改税人头税压得喘不过气
假的种子变质的肥料以及被冰雹侵袭的烟草埋葬了汗水
八
人们之间的相互客套礼仪使我烦躁郁闷
满面的笑容里潜藏的是锋利闪光的刀子
甜蜜娇嗔的语气中埋伏的是另一种埋葬的可能
欲念的光喘息着趴在黑色里
在夜晚，他们在一起策划不同的阴谋
染病的男人抱着头舔着伤痕
"妈的，不知道是哪个女人搞的！"
天哪！我得赶快寻找地狱的出口
九
怀揣纸幡焚烧纸币在凄风里抖索呻吟
我要在亲手劈开的墓穴中挖出活着的生灵
让所有虚假的丑恶的荒唐的污秽的都发出粉碎的嘶叫
什么牌坊什么贞洁什么伦理什么道德
所有的沉重如同棍棒绳索使愚昧变得模糊不清
压弯了女人的躯体压碎了女人的梦想束缚了女人的呼喊
我们渴求的是自由与解放！
让所有的秘密都公开
让所有的交易都摆在桌前
身不由己的妓女请不要害怕和慌张
因为你抚慰的是另一方饥渴的心灵！
十
在风中，我不如沙粒的重量比不上高原的一粒尘埃
它飞扬的瞬间包容了人间的痛苦泪水忧伤以及一生
我只是一只脱离了翅膀的羽毛
命运完全掌握在风的手中或者疲倦在黄昏的手掌间
我的家究竟在那儿呵
我心爱的土豆，你这高原人的根是我流浪诗人心底的哑谜
能把我的思念寄托给我魂牵梦绕的远方以及我日思夜想的牧羊姑娘吗？
苍鹰--请带我一起流浪吧
砾岩--请给我一方新的生活吧
大山--请把我埋葬于此吧
但我却不能因你的沉默而沉默
只要还能呼吸就不向这个世界摇头摆尾
梦 灵
天黑了
他们说：怕
他们还是小孩子
因此手拉手
穿过黑暗骑士占领的森林
风在树洞里掏出
一个球。表面
有刺鼻的树脂味
发出呜呜的声音
大家都吓得笑了
其中有人想起微型收音机
忘记关了。一直放在枕头底下
就这样坏掉的音乐
流得满世界都是
改变了世界的结构
他们穿着大人的裙子
风吹起来
小小的身体鼓鼓的
从前往后数，七个
从后往前总是少一个
胆小的就哭了。因为诚实
他忘记数自己了吗？
哎--
那在后面的，最小的不说话
他听着森林中那些寂静的灵魂
或许已经断气了
他把眼睛藏在树木当中
坏坏地笑着
--钟响了
它的线性
立起一座森林
因为寂寞，成长，无知
一些尖锐的东西
刺破了袋子
像一些越滚越远的白色小球
他们忘记了
他们还是邪恶女巫的食物
楼 河
这是肉体的时辰，微明的肉体
又混沌又沉静的眼眶
来自南美洲原野，广阔的
祖先们啊，战斗的枪声
依稀零落
战斗的枪声撞上鱼类
鱼的种族，在暮色里
在大海洋里
漏风的身躯穿过鱼类
而积雨的房屋青苔暗长
有人老了
有人锤炼金鱼
有人瞎了
有人梦想病痛的手越过书籍
以及宗教，一个小酒馆里也有宗教
一个年轻的杀人犯
每日携带着镍币
血液象一阵干枯的风
他来到我的门前就消失
而我一直存在，存在
这是关乎记忆的问题
房屋和洪水，性和影子
军官和混血儿
以及战争，挂着树枝上的鞋子
鬼魅的南美洲啊
诱惑过我的女人带走我的全部热量
我成为暮色，稀薄的
恋爱的年老者
黑漆漆的座钟
死于公元二十世纪的一个瞬间
并不消失，而是死亡
和另一个死亡者谋面
他要在眼睛里升起一座中国宫殿
一枝中国的青铜
携带着锋利的水珠
而他手中握着逝水的痕迹
和我攀谈，权利、名誉和爱情
一个东方之夜，小折扇、檀香
弥漫，器官变成花朵
呵，我，一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博尔赫斯
经过花园
我的钥匙闪烁时间的光芒
我经历了这一切
并制造了又一个博尔赫斯
和他的死亡时间
雨 林
我来到北京
带着新婚的妻子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
我睡的是上铺
妻睡的是中铺
下铺是一个
看样子将要阳痿的老人
我放心地来到北京
来到了天安门
妻说天安门还没我家的院门大
我们又来到了长城
妻说长城还没你下面的长
逛了几天的北京
妻的脚被新鞋子挤出了水泡
我搂着她的脚睡了一晚
第二天 妻说她看见了北京
胡蔚中
临街而居是危险的
就像一句话，在嘴边犹豫是危险的
尘粒穿过阳光，佯装坠落
它化作室内的一块阴影
紧紧地附在婚姻的床底
--总有尖锐的声音
好像玻璃碎了。很多细小的碎片
但又看不见
总让人提心吊胆
临街而居是危险的
就像一句话，在嘴边迟疑是危险的
川流不息的车子，一辆咬着一辆
一边赶路，一边还窃窃私语
空气中的烟灰，让视线有些浮动
夕阳在黑色的屋顶间，像一柄垂落的铁锚
它迫使你定居下来。但似乎
又有些心有不甘。
胸中的微澜，在黄昏
让梧桐枝发出沙沙的声音
浮燥(躁)的诗人啊
你不如去作(做)生意
你也可做帐(账)房先生
反正每天都能看到钱
就象(像)我
在97(1997)年
我每天都去收海运费
就象(像)
你每天买彩票
反正都是玩
浮燥(躁)的诗人啊
你不能玩啊
别每天上网了
别每天象(像)个诗人似的
别(像)这个"象"字
屡校(教)不改
与冬天对峙，无法回避往事，
敏感的你，涌出三年前的泪水。
如何接受来自夜晚的暗示，
享受──缺席的生活？
像修道院的家，传出小脸蛋的琴声,
梦境依然吹着三十年前的海风。
坚持的身体，是否应该
重新拥有？必须等到夏天，
蝉驱散孤单；必须换上新的床单，
沉湎在棉布的爱情里，
──粉红色的乳头，
治愈我患恋母情结的嘴唇。
一种持续的抗衡：紧张中的兴奋，
像一口诱惑的陷阱。
干枯的草坪，让你想起记忆中
宿命的蝴蝶标本；
而此刻,惟一让你听到的，
是冬天破碎的声音──
长久的忍受，带着脆弱的情感，
相互倾诉的光与影，
熔化着三年前的预言──
指南针指向黎明，
内心的雨水终止干燥的冬季，
而你和我，热爱着我们！
大伯 一场大雪能履盖人的一生吗
我落魄地站在去年3月的风中
直到此刻 才听到泥土里
你瘦弱的语言 形如干柴
在忙碌中升起孤单而潮湿的炊烟
就象我纸上的泪水
已经望穿 东莞的大街小巷
你遇到从高楼里走出来的破烂
就象碰到刚穿上一套新衣的乡亲
你让他们坐上
已经装满梦想的板车 之后
你额上的劳累就拉着你
和你身上的病痛
向郊外的黑暗一点点靠近……
然而 365个黎明都己到站
你用血汗为侄子们做的一件礼物
为何还没有登上开往涡阳的列车
69个春天已经凋谢
70年的大雪正在降临
大伯 你所骑乘的白马
就在我窗外徘徊 这纠心的撕鸣
从门缝里走来 凝固了
我笔端幸福而崇高的哭声
--从前我不曾为准低头弯腰
大伯 你回家来呀
今夜 我的生命只为你痛跪一生
而你一生无儿 三个女儿
就是从你身上长出的三朵兰花
你把过多的水份和精华
给了你膝下13个男娃 我们
都是一样的血缘和身份
一个锅里舀出来的地瓜脑袋
又都是栽在你屋前屋后的桐树
你最喜欢抚摸的我
插在你的心头
干长得最高 根扎得最深
却给了你最少的亲情和报答
大伯 你过早地挑起了张家
在饥饿的深处 烈日的火里
你一手搀扶着奶奶
一手拉扯着爸爸、三叔、小叔和小姑
为了垒起五个院子的温暖
点亮一炉世代飘香传说
你用世上最直的脊梁
和最坚强的肋骨
为一个接一个嗷嗷待哺的生命
燃起了一堆勤劳的火
支起了一片朴素的天
而今 你坟头的庄稼正旺
从此 你可以清闲地躺在春天里过年
十三颗树木 为何围起一方新居
我和弟弟们会用向后的日子
为你隔世的生活 守住一年一度的寒冷
用你最喜欢用的词语和真情
为你的来生建造一幢
远离穷和苦的 登 天 大厦
（二）
雪 履盖了你的家园 大伯
也照亮了我所有苍白的梦想
从昨夜的恶耗中醒来
我的心 再也无法握住
金秋灿烂的喜悦下 你那
粗糙而颤抖的歌喉
这让我深入悲痛和悲伤
在一二个词汇的墨迹里
用我疲惫而不安的灵魂
倾听你又黑又暗的笑容
你怀抱一生的黄土呵
如今成了你满仓黄金般的余粮
距离奶奶最近的新居里
你终于可以放下手中忙碌一生的
镰刀和锄头 坐在你70岁的生日里
细细品尝子孙们
为你送来的泪水和纸香 还有
你那做法官却没有任何方法
见你一面的侄子
以他最有效的方式写给你的几行文字
而我身体里的语言 已经泣不成声
沙哑的激情抬不起久病的思念
伤心的雪花己形成人间圣洁的风景
一块白布 怎能表达
后辈们对你的惭愧和孝敬
苍老的平原 为你伟大的人生
划上一个地大的句号 而一张白纸
又怎能轻易地说明
你在亲人的骨髓里注入的爱和护
这两个普通的汉字
饱含了人世间多少血泪和苍凉
又有多少日月和星晨 能够
把我扎根长夜的痛
燃成你手下的柔情和荫凉
还有知了一样的故事 高高地
永远挂在我生命欢乐的枝头
麦田里的乌鸦
下垂的幕帷蓝得发黑，恰好与一群乌鸦
相匹配。一群乌鸦在谁的注视之下
悄悄收回内心隐忍的泪水，之后
在各自的位置上，盲目地降落或起飞
并在麦田里集体熄灭眼睛、嘴唇和泪水
整块麦田被一条道路均匀地切开，类似
两块金黄的薯片，在我们的眼睛里
热气腾腾。剩下来的色彩呈饱和状态
弥补视觉的裂缝和空白。但是
这些远远不够，除非允许我虚构一副
骨架和肉身，幸福地坐在一群乌鸦中间
守住麦田和时间，然后把自己
象树枝一样秘密地弯曲、折断
死在它们面前，握着身体里的最后
一块金属或锌片，我闭上双眼
除非时间突然变形、错位，乌鸦重新起飞
暮色停止下坠，我突然流泪
而且伸手熄灭或收回乌鸦，这群诡谲的
泪水，或者，等到天色更暗一些
等到这些乌鸦在麦田里隐身，并且面目全非
幻想曲
在镜子里我是一尾鱼，LAMP，我花了
七天七夜的时间都没能游出
一块玻璃，以及一个女人低垂的视线
这个独身的女人，常常裸着身体
站在我面前，顾影自怜。她神经质地
扔掉所有透明的内衣，并且暴露出
发疯的肉体，然后失手打碎花瓶
失手把镜面敲出裂缝，LAMP
当镜面出现裂缝，我试图通过
其中一道冰凉的缝隙，游出这块玻璃
但被划破身体，那些叫血的深红色的
液体，多半留在虚幻的镜子里
LAMP，那个女人在房间里布置了
最后一支锋利的暗器，然后说：
杀死你，杀死你的影子和你的血
还有你嘴里的鱼。之后，杀死你的错觉
和你的元神！LAMP，在我临死之前
你要为我准备一盆干净的水
洗去猩红的鳞片和浑身的灰尘
我会在闭上眼睛之前学会流泪和感恩
人民公园的牡丹该开了
我带着嫖客的心情找机会去看
我没有花钱走近了花王牡丹
花王牡丹更不用花钱也走近了我
我的脸皮真厚啊
却闻不到一丝人民的花香
也闻不到一丝权力的恶臭
红牡丹啊一团一团的
像女人用过的卫生纸
白牡丹啊也一团一团的
让有痔疮的人看着舒服
我对这个春天还不曾厌倦
因为这个老不要脸的春天能够宽容我
壹
豌豆开花啦
开了很多豌豆花
这就预示着
我们很快
就会有很多豌豆啦
我们可以把香喷喷的豌豆
洒满我们的床
贰
在美丽的山坡上
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穿着美丽的连衣裙
后来刮起了
一阵阵美丽的山风
我昂着脑袋
往山坡上看的时候
风又不刮了
叁
你还记得
在我们村子的旁边
弯弯曲曲
弯弯曲曲的小河吗
小河穿过那片
静静的树林
还有很多好听的
鸟叫
我吹着口哨
往河里尿尿的时候
被你吓了一跳
你却说是我
把你吓了一跳
只有往昔是亲切的。我想起
很久以前的某个傍晚，
我和父亲一起沿着黑暗中
覆盖着白雪的街道回家。
当我们的狗在前面欢快的跑着，
我听见父亲说，有灵魂的牲物
一样发出人类的声音。
就是这样，亲爱的，记忆和雪
同样不可抗拒--虽然
我时常感到可怕，对一片
渺小、陈旧的内心来说，
缓慢、博大的鲁中平原
就是他一生走不完的罪愆。
直到现在，我倾心于回忆
这些琐碎的事情，我深知
往昔的力量，草木流转，谁不是
在这些空洞的词语中成长、忘却，
像树枝一样坚守着陈年的
宿命的灵魂？
泛黄的木屋，一座大壁炉,锃亮的银器反射喑哑的光
小筠，我多想过这样的日子，我多想坐在摇椅上
叼着栗木烟斗，用昏花的老眼从镜片上看一张旧报纸
那一篇篇寻人启事，有没有我们的名字。8)
我多想陪着你度过残生呵，养七八个孩子^_^
种一大片花花草草,每天早晨推开窗子
一群马匹或卧或立，打着喷嚏喷着白气，
齐刷刷地挤在我们的牧场里
小筠，你也会变老，穿着围裙在园子里晾晒衣服
回想从前是谁啜泣着要我立誓许诺,逼迫自己相信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
你就是这样把一生的希望交给了我呵
回想着我们怎样双手紧握，在幸福中默默流泪呀 ：。。）
我们的家应该在山下的小镇，有一片无尽的草原
还要有一片池塘，好安放那些无家可归的小鱼和蝌蚪
我会和你在这里散步或者骑骑马
你会采一大束野花来装饰我们的家 --《-《@
我们会去树林里摘蘑菇、草莓、漆黑的浆果
到晚上，小筠，你会像现在一样偎在我的身边
帮我捶捶腰腿，轻轻地对我说一些话
米粥在小炉上慢慢炖着，风在屋外凉凉的吹着;)
当然我也会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一个慈祥的长者
当然我还会像现在一样常常为你写诗
当然，我还会像现在一样被该死的老风湿病折腾地翻来覆去
让你操心地整夜难眠：（
我们也应该常请朋友坐坐，下几盘棋或唱两首老歌
也还会喝点酒，：）你会说当心你的身体呀
我就像个小孩子般任性、顽劣、本性难移
小筠，这一切多好呵
这种小布尔乔亚情调一直缠绕着我呀：）。。
我亲爱的小筠，我真想去看看我们的将来
我真想现在就和你一起变老呀……
--搭乘"郑和号"远洋航轮
前提：自阉
还可以，趁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欣喜若狂时
从其背后偷渡
上船
--坐飞机
不是很安全
但够快捷
中途换乘几趟洲际导弹
那就更快了
--在白纸上写：
地球。然后
在外边打个圈
任务完成
--会定身术的可以一试
朝半空一跃
喊：停！
24小时后
不多不少，
地球刚好转一周
--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
从脚下开始，挖……
一直到地球另一极
行程也就过半。剩下的
只需像小孩玩滑梯一样，滑下来
回到出发点
--用以上随便哪种方式
环绕地球
只要能熬满一个星期
--手指一拨
地球疯转
一定不止一周了
建议
买小点的地球仪
--把地球压扁
就是一张地图
那么，环绕一周
只需要瞟一眼
就足够
钟表匠：时间拯救
几点哪手表？是什么折磨你内心的发条
让时间的分分秒秒病入膏肓 不能报答头顶的
朝阳以及昨晚的月亮？而街上。一幅时间就是
生命的巨型广告 让你寸步难行的双脚
倍感举轻若重！是什么卡住你的双脚
难蹈时间之圆？是时间深处某只自戕的齿轮
某颗自虐的螺丝钉 还是因为
时间的后花园 已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整个早晨
只有一把扁口起子 深入解剖
一只手表身染的两重痼疾 并探究
时间已经停博的心脏……
一队上课的小学生口含油条和歌声
一个散步的老人手扶拐杖自怨自艾过去
只有一阵风 让一个钟表匠更深的埋下头脑
面对一堆支离破碎的时间 渴望独自拯救！
理发屋：头颅上的减法
六月某日：一把推剪是一架剪草机
从后颈坑洼地带开始 翻越头顶的森林
直至额前光秃秃的山岭。一把剃刀
已打开内心的锋利 从左耳根到右耳根
从一颗头颅的边关到首都 又从
一颗头颅的首都到边关 轮番演算减法。减除
一个人的青枝 花朵 野草…… 减除一个人的夏天
汗汁里的盐 甚至一小块酷热难忍的头皮
并斩发留根。一只皮躺椅下的大地是一页
演算减法的草稿纸 墙上的水银镜表情怪异
哈！一颗失重的头颅终于得出答案：
一个人减除六月 惟一的差
等于满地柔肠寸断的黑发 并不等于
秋霜三千丈与白雪压顶
我无法不想到黑光
寡言的男子，像是掌握了失眠的本能
闷闷不乐的技巧
公共汽车的嘈杂中
传来他的声音，他的脸
像一张苦瓜皮，被什么
掠走了水份
我无法不想到黑光
寡言的男子，他近来的烦恼
已多出了我
他说一个人死了
他说死的是一个男人
他说他本来应该有一份好工作
一个好老婆
他说他死的太早
否则的话
他将是幸福的
他说他长的不算很帅
但有女孩子追他
他说他是他的朋友
他说他老是笑
他说他忘不掉他
他说
他不停的说不停的说不停的说
他说说说说说说说
他真讨厌